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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痒溢满全身
“昨天岗哨发现,有人偷用令牌私自出营,鬼鬼祟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是谁,自己站出来,还能从轻发落!”
副将气震四方地质问众军,令行禁止的气势让人战栗。
众将士收完帐,自动集合成方阵,在铮铮作响的纛旗声中静默一片,上将军威严地站在高处。
军令如山势,犯了事又心理素质差的,就算没被发现,心虚都会写在脸上。
而此时,副将面目冷峻地走进方队,端端正正地审视每个人。
只是,这么大的队伍,照这样找下去得找上几日,小满心里思忖着,副将或许知道些信息,在刺激父亲或者秋麦自己跳出来。
“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查不出来,你们昨晚换岗的时候,就有个人鬼鬼祟祟不对劲,如果自己不说,别怪我砍了你们整个巡逻队,以儆效尤!”副上将军字字句句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砍了一个队,不管是不是真的,这种话足以刺激到老好人了的爹了,一想到这,小满胸口一阵热,身上随之而来酥酥麻麻,犹如针刺,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她余光看向秋麦,抱着侥幸心理,期待着秋麦自己去主动认罚。
但是她错了,秋麦的脸上,平静如许,丝毫没有愧疚。
小满呼吸凝滞,不敢看父亲所在的地方,生怕他有所反应,又怕他没有反应。
大脑一片空白中……。
须臾,听到副将止步了。
小满不由得目光瞥过去,他似乎在打量某人,突然,却只听咚一声下跪。
……
“报!报告上将军,是小人出去的!求,求……您网开一面~。”声音颤抖地像一只被吓破胆的猫。
小满随众人目光看过去,意料之中,满父软趴趴地跪在地上,知父莫若女啊!
副将一个眼神,前面几个随从径直走过来直接把满父薅到了人前,副将走到上将军身侧,耳语几句。
却见上将军先是眉如刀锋横在脸上,片刻之后,又似乎柔和些许,但那威严的外表下仍然让人猜不透情绪。
此刻只有风的呼啸,像极了杀猪烫肉前的水沸声。
小满在大脑中瞬息思考了一下,如果她跳出来指认的话,父亲的惩戒不一定减少,但把自己搭进去却是一定的,左思右想,还是放弃贸然行动了。
“你?”上将军丹田之音压得人喘不上气。
“上将军明鉴,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满父不敢抬头。
“你大半夜出去干什么?”此时上将军的语气似乎不是那么怒火中烧。
“小人,小人,就,就是想出去……去偷喝一杯,上将军,上将军大人饶命,小人这就把酒上交!”满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只是酒?”
……。
这是什么意思?
听语气,上将军心里似乎有什么更严重的答案,会跟秋麦有关吗?
小满此时心里萌生出无数疑问。
“军中禁止饮酒,你不知道?”上将军问道
“我……小人,嘴……馋。”
副将听了没忍住哼了出来,道:“呵,嘴馋是吧,那就……掌嘴十下以示惩戒,念你初犯,无大过,先私物没收。”
只是以示惩戒……。
副将说完,小满心里虽说像是松了一口气,但总觉得事情悬而未决,目光不自觉地瞟向秋麦,竟猝不及防地来了个对视。
秋麦或许有愧意,但没写在脸上,反而像在说‘看,没事吧!’的态度避开了小满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满父挨了十巴掌,这件事就这算高拿轻放了。
小满的直觉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是个五万人的补充军队,都是各地方招的非正式军人,可以说是一盘散沙聚在一起,相当难管理。
然而,仅十数日,这群“沙”就被上将军训练得井井有条,军令至上,能力如此的将领肯定不会轻易信满父编出来的鬼话,可,他却没有继续追究,这事反常。
不过,一时半刻的,小满也想不通,此时也没时间给她继续想了,边疆战事吃紧,赶路要紧。
——
小满了解自己脸皮薄的爹,三日也没主动找他。
行军这些天,小满跟魂一样,飘在秋麦身边,不放过一丝机会跟着她,秋麦虽然心里膈应,但是嘴上还是好姐姐地叫着,毕竟她也没理。
有道是,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盯人是个耗神的活,小满这几日深深共情了衙门蹲点的捕快,一整个睡眠不足,逐渐地也就放松了警惕。
保险起见,她还是趁轮岗间隙去见了父亲。
这日黄昏,安营扎寨。
父亲的脸已经消肿,见到小满来找他,还是忍不住躲闪。
“爹,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我有事找你问,秋麦没再来找你吧!”小满问话干脆,还带着点埋怨。
“真没有,爹长教训了!”
“最好是!我跟你说,这几天我就在想……那日上将军对你的责罚也太!轻!了!”小满一本正经地强调把满父直接干不会了。
“诶……等会?”满脸懵逼的他并没问完,小满又打断。
“你用脑子想一下,迫近边疆,最怕的是什么?”
“哈啊?”眼袋都带着困惑看向小满。
“细作啊!你看啊,上将军现在对军营如此严苛,恨不得人人都有个身份牌,拿脸识别,肯定不仅是为了怕自己人盗那点军饷,这队伍里人身份混杂,随便混进来个什么人要是直接把粮草烧了,你说这队伍还能去的上前线吗?”
话粗理不粗,但话又太长,以满父的文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小满语气上的重音已经让他马上得到了关键词组——上将军怕细作!
“丫头,那跟上将军责罚太轻有什么关系啊?”
“我就是觉得,巡逻发现了你换人,上将军或许当即就知道了,但事后才揭穿,可能他想针对的不是你。”
“是秋麦吗?”
“看不懂,她肯定是有问题的,不过,我只是看着这些表象的事反常的很,大部分都是直觉判断,你也知道,我脑子有限,说不出个所以然……咳,算了,您巡逻,要小心了,千万不能再心软借腰牌了。”
“爹真知道了,咳,说实在的,不怕丫头笑话,爹想家,也知道秋麦肯定也想家,哈哈,我俩啊不像你,半年不回家都不担心家里,爹想着,万一有一天,秋麦逃出去,爹还能托她捎个信什么的!就这么点小心思,哪知道捅这么大篓子啊。”老泪纵横的父亲,满脸沟壑,这话说得也让人听了不忍再言。
小满也自我检讨起来,或许就是自己可能把事情想太严重了,上将军也知道这些百姓没心思卫国只想回家,所以从轻发落,什么斥候奸细,可能单纯是自己想多了。
“爹……很想家?”小满小心翼翼地问出。
“你不想?”满父一脸不可思议地哑着嗓子反问。
“你想……我就想!”
与其说回家,对她来说,更想回山上了,还有某人。
夜色将至,黑云盖月。
各岗位都开始按部就班地执行任务。
今日粮草看守岗是秋麦,小满一点不敢放松,这注定又是无眠夜。
外面风声呼啸,小满烦得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两旁的人都有意见,她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干脆决定今日不睡了,穿好衣服去“陪”秋麦。
刚一出大帐,那股劲风推拥而至,没有练武的人真的很难招架,这寒冬腊月战争真是作孽啊。
两三拐走到了粮草岗,一个瘦弱小姑娘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如此单薄,小满上前去自然地拍了一下她的肩道:“冷吧!”
“小满?”
“怎么是你?秋麦呢?”
眼前不是秋麦,小满瞳孔都放大了起来。
“她?……跟我换岗了,没在帐里睡觉吗?”
没在吗?在吗?她怎么没注意?
因为明知道今日她要轮岗,所以她在与不在小满并没有留意,真会钻空子!
“你怎么了?”
“我没事,没事,今日风大,你一个人怪冷的,你跟副将说说多叫两个人来跟你换吧!”
“我不敢,副将说就一个男人跟我换,下半宿才来呢。”
“今晚怎么这么苛刻,那好吧,你一个人,千万要小心,别贪睡,多留意点。”
“知道了,你出来跟我换岗吗?”
“啊,我……我去解手。”
说罢,小满利索有力的步伐转身往巡逻队走去,面色沉静如渊,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人的直觉靠谱吗?
学院教过,是非对错要求证,不能妄下结论,虽说秋麦和小满有过节,但以小满的了解,她不是个敢直接上手害人的人,而她这几日表现也如父亲所说,只是想回家,她应该不会故意惹什么祸事的。
但是啊,直觉的压迫感当前,似乎身体都很不受控地听地往前走。
足下生风,刚要靠近巡逻岗,却听得身后一声大喊。
“走水了!”
冷风刺过,小满一身鸡皮疙瘩瞬间惊起,头皮发麻。
回头一看,粮草失火!
巧啊!
她吞咽了一口,冷静一瞬,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赶紧跑向巡逻。
士兵有条不紊地去支援救火,火势刚起,并不大,可,趁风,也不好控制,很多岗位都被调离了人员。
慌乱之中,那个明显的眼神窘迫的中年男子正尴尬地站在火堆旁不知所措。
小满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大步上前拽走父亲,走至帐侧。
她甚至还没开始问,就在父亲紧绷的皱纹中看到了自己恐惧的答案。
“腰,牌呢?”
“……。”满父不敢抬头看她,只目光四下逡巡,手也不停地在身上摸来摸去。
“说话啊?”小满故意压重了语气。
“丫头,那个,我真么借她!但,但是,丢,丢了!!%#……%??#”父亲语序混乱地说了一堆,小满完全耽于自己的空耳状态,看着不远处的火光一点点下去,心里重复着,丢了,丢了,丢了。
“你听我说话呢么?”父亲晃了晃小满肩膀问道。
“没有,一会儿,上将军问你话,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就……一个腰牌,指不定落在哪了,还问我话?”
小满脑袋里似乎被雷劈了一下,嗡地一声。
“爹,今晚风大,秋麦轮岗,她不在,偏偏此时你的令牌丢了,粮草起火,你不觉得太诡异了吗?待会儿,集合必然会检查腰牌!”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但,事已至此了,我还先找找腰牌吧!”父亲的淡定让小满心里一凉又一凉。
小满但愿真是巧合,赶紧在四周帮父亲按巡逻轨迹找起来。
她直觉不好,可当下只能选择忽略,隐隐间,之前的酥麻感又一次袭来,而这次,明显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燥热感如针刺般在皮肤之下穿梭,折磨得她呼吸不上来,小满抵住胸口,突然摸到什么,反应过来,是灵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是恐惧担心,灵石就随之燥热,而这种热量似乎穿透了她皮肉直奔血液,在她的身体中肆意游走,这滋味好像全身血管膨胀,痛痒至极。
小满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慌乱紧张,告诫自己要平静下来。
或许已经过了丑时。
天边月亮已经褪去黑云。
火已经熄灭,所有屯长都在通知前往主帅帐前集合,小满经过起火的粮草附近,好奇地扒了两下,感觉不太对,又仔细看看闻闻。
这手感……莫非,这不是粮草?
放进嘴里尝了一下,猛地啐了两口。
是石头沙土!
怪不得熄火这么快……,看来,这是上将军设的局。
集合命令像催命一样迭起。
小满只能快速跟从指令过去,天黑黢黢的,主帐前火光通明,副将举着火把,身侧分明跪了一个人。
小满努力在父亲的队伍里寻找,很快找到了站好的父亲,这才松了口气,至少应该跟他没关系。
夜深人静。
上将军的黑影被篝火扩张数倍打在大帐上,那巨人的气魄让士兵如芒在背。
副将直接拎起地上跪的人,转了个身冲向众军。
“这是今晚放火的敌方细作,上将军英明,数日前就察觉了不对劲,今日刚好逮了个正着,你们觉得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副将语气暧昧。
小满听这阴阳调,下意识瞥了一眼秋麦方向,人不在!
灵石瞬间跟随小满的恐惧化作千万根银针从血管中向外刺透皮肤,疼麻交织。
副将看向满父阵队,“诸位,你们来的第一天,上将军有没有三令五申令牌的重要性!而这个细作就是拿着令牌堂而皇之进来的!”
审判终来!
副将直接拎起令牌展示给大家看,“自己都摸摸自己的令牌还在不在,不在的,自行出列,别逼我念出来细作身上这块的名字!”
天啊,这可千万别事爹的,小满心里疯狂重复着。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报告,上将军……小人,小人的,遗失。”
“又是你?出列!”
果不其然,满父步伐凌乱地跌到副将膝下。
“上将军,小人,真不是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丢了啊。”
“哼,丢了?丢得这么精准,直接丢给细作了?!”
“真的,是,不小心啊。”哭声掩盖不住,但是这理由在一切以军令为中心的地方显得太没用了。
“报告!上将军,小人有……有其他发现,可以证明细作跟他无关!”小满直接在队伍里站了出来。
“你?”一位屯长在副将耳旁低估几句,副将勾唇一笑,“你们是父女?我如何信?”
“上一次,我爹也说慌了,他不是喝酒,是把令牌借给了我们同村一名女子,上将军,那个女子现在又消失,她本来就是负责看。”
“行了!”副将直接打断她。
“你以为她还活着?来人!”副将摆手,两个魁梧的士兵把一具女尸抬了上来,副将踹踹跪在地上的细作道:“是从她身上拿走的吧,拿完东西,还要灭口!”
小满离得很远,但就算如此,那身形体貌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秋麦,看来她直觉没问题,秋麦跟这件事果然有关。
“要杀就杀,哪那么多废。”那细作扬言到一半,话字未出,副将没有废话,直接拿刀生抵在细作脖子前拉出一道血条,那刀不轻,副将竟能稳稳地顺着脖颈不轻不重地一刀一刀地往下拉,这力度刚好让他疼痛难忍,流血不止但却一时半会死不了。
“还有心情凌迟?”那细作咬着后槽牙问出来。
“那你说啊~。”副将语态反而轻松。
突然,说时迟那时快,副将直接伸手把住细作脑袋,卸掉了他的下巴,“还想咬舌?是不是她身上的令牌?”细作张着大嘴僵直地点点头。
“看清楚了吧!”这话是对众人说的,却最后目光落回了满父身上。
随即,一刀断颈!细作的血洒在了满父脸上,离得老远,小满都似乎闻了血腥味,面对此场景,如临刑场一般心颤一下,但,既然秋麦都和细作都死了,那对父亲是不就能网开一面了!
“你,出来看看,你说的女子,是不是她!”副将指着小满说道。
小满吓一激灵,猛喘几下,坚定地捱着众人的目光,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余光中看一眼父亲,黑红斑驳的脸上似乎预示什么,她无法回避副将的话。
“是她……。”轻声道出。
“很好,你呢,你女儿说的,她曾向你借令牌?”
父亲没说话,愣愣点点头,小满觉得常理出牌的话,真诚说出真相,一般会有宽大处理,但她不知道这里是否有效。
“大家都是应征入伍,想回家,上将军都懂,这段时间相处,大家或许知道什么叫军纪,但不知道军纪的底线。”
副将手起刀落,满父脖颈处血喷而出,他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向小满,眼波流光转瞬即逝。
砰——!
“这就是底线,今后谁敢挑战上将军定下的军纪,看看自己有几个脑袋!”
小满已经听不见了,她不断回想着她的判断都是对的,细作,上将军设局,从轻发落,都是那么的显而易见的荒唐。
这一刻,以儆效尤,捉拿细作,一石二鸟,三天啊,她都看了秋麦三天了,为什么今天放松了,为什么想不到她会被真的细作利用呢?
为什么一切明晃晃的真相都非要在东窗事发的时候,自己才意识到自己判断是对的!怎么学了这么多东西,还是无法保护任何人呢?
她也好,他也好,都是想回家而已啊,还未上战场,死于军纪或是算计,凭什么啊?
“爹……。”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泪崩而出。
“上将军,为……什么啊,他们,都只是想回家!”小满侧目一脸惊悚地瞥向上将军,不受控地陷入在一阵又一阵的耳鸣中,她看得见上将军张嘴,但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不过,此时对她而言,更难以控制的是原本的酥麻感瞬间化为刺痛冲向皮肤表面,奇痒溢满全身!
她血目而视,冲去夺过斩杀父亲的刀,刺向上将军,然而竟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和力气,摔倒在地。
噌——
啪!
众目睽睽之下,副将转身抽出佩剑刺过去,却被一个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人打晕,然后这人动作干净利索地抱起小满,转身即消失,留下全军站在原地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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