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

　　江临渊的住处藏在第七区最老旧的居民楼里，墙皮剥落的楼道里永远弥漫着劣质信息素抑制剂的味道。他掏出钥匙开门时，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引得隔壁的老太太探出头看了一眼——她总觉得这个沉默的协管员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尤其是那双偶尔闪过冷光的眼睛。
　　推开门，浓重的冷杉木气息扑面而来，盖过了房间里常年不散的灰尘味。这是他故意留下的信息素屏障，能让闯入者瞬间暴露行踪。客厅里很简单，一张掉漆的沙发，一个铁皮柜，墙上贴着协管员的工作守则，看起来和普通住户没什么两样。
　　江临渊径直走向铁皮柜，输入六位数密码——是寒刃小队的成立日期。柜门“咔哒”一声弹开，里面没有武器，只有半箱压缩饼干，几件换洗衣物，以及最底层的一个黑色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那本相册。封面已经磨得发白，翻开第一页，就是寒刃小队的合影。照片上的江临渊比现在年轻，眉眼间带着桀骜，站在最左边，旁边是笑得一脸灿烂的林舟。两人身后的背景是特战队的训练基地，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手指抚过林舟的脸，江临渊的眼神暗了暗。三年前爆炸的瞬间，林舟把他推开，自己却被埋在废墟里，最后传来的只有断断续续的通讯声：“临渊……是蝰蛇……他在……”
　　后面的话被爆炸声淹没，成了永远的谜。
　　直到昨晚看到那份分子结构图，江临渊才突然想通——林舟想说的，或许是“蝰蛇在项目组里”。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江临渊迅速合上相册，放回铁皮柜最深处，又将几件衣服盖在上面，才转身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晏归鸿，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脸色比早上好了些，但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我做了点醒酒汤，” 他晃了晃保温桶，语气自然，“看你昨晚没休息好。”
　　江临渊侧身让他进来，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只被改造过的手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条细银链，链尾挂着个极小的玫瑰吊坠，在灯光下闪了闪。
　　“进来吧。” 他关上门，顺手反锁。
　　晏归鸿的目光快速扫过客厅，在铁皮柜上停顿了半秒，随即落在墙上的工作守则上。“你这里很整洁。” 他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
　　“协管员的基本素养。” 江临渊给自己倒了杯水，刻意避开铁皮柜的方向，“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问了你们科室的同事。” 晏归鸿打开保温桶，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出来，里面是小米粥，上面撒着点姜丝，“他们说你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像其他人喜欢去酒吧。”
　　江临渊接过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这碗粥的温度依然精准，37℃，像特意用温度计测过。“多谢。” 他低头喝了一口，胃里瞬间暖和起来。
　　晏归鸿坐在沙发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是三短两长——在确认安全。江临渊没有回应，只是用勺子搅动着粥，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你铁皮柜里藏了什么？” 晏归鸿突然问，目光直视着他。
　　江临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眼底已经覆上一层寒意。“协管员的工作文件。” 他说，语气平淡，“怎么？晏研究员对别人的隐私这么感兴趣？”
　　晏归鸿笑了笑，没接话，反而站起身，走到铁皮柜前，伸手想碰柜门。“这柜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的指尖悬在柜门上，“密码是多少？说不定我能帮你修修合页，你看这缝隙，都能塞进一张纸了。”
　　江临渊放下碗，冷杉木信息素骤然提升，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晏归鸿，” 他的声音带着警告，“别越界。”
　　晏归鸿收回手，转身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我只是好奇，” 他说，“一个总说自己独居的协管员，为什么每个月都要往同一个匿名账户汇款？为什么考勤记录上的‘缺勤’时间，刚好和城西墓地的开放时间重合？”
　　江临渊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些细节，连信管局的档案里都没有记录，晏归鸿是怎么查到的？
　　“还有你袖口的缝补，” 晏归鸿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针脚是特战队的应急缝合法，用来快速处理训练时撕裂的衣物。普通协管员，不会学这个。”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冷杉木与白玫瑰的信息素在空气中对峙，一个凛冽如冰，一个清冽如泉，却又在无形之中互相试探，彼此缠绕。
　　江临渊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你调查我。”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彼此彼此。” 晏归鸿也笑了，唇上的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你不也在查我的体检报告？那份低阶Omega的证明，医生签名是伪造的，对吧？”
　　江临渊挑眉。他确实黑进过研究所的系统，看到晏归鸿的体检报告时，第一反应就是假的——一个能操控多个Alpha信息素的Omega，绝不可能是低阶。
　　“看来我们都藏了不少秘密。” 江临渊重新拿起碗，喝了一口粥，“既然这样，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父亲的研究笔记里，到底写了什么？”
　　晏归鸿的眼神暗了暗，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写了‘基因锁’的真相。” 他的声音很轻，“那不是用来控制Omega的，是用来保护他们的。我父亲发现蝰蛇想利用高适配度Omega制造共鸣炸弹，才发明了基因锁，能屏蔽特定频率的信息素波动，让炸弹无法引爆。”
　　江临渊愣住了。这和他查到的完全相反。
　　“但蝰蛇偷走笔记后，篡改了基因锁的程序，” 晏归鸿转过身，眼底带着寒意，“把保护变成了控制。他们现在抓Omega，不仅是为了提取基因序列，更是为了测试基因锁的远程操控功能。”
　　江临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碗沿硌得指节发白。三年前的爆炸，果然和基因锁有关。
　　“我需要你的帮助。” 晏归鸿突然说，目光坚定，“仅凭‘白泽’的情报网，不足以对抗蝰蛇和信管局的内鬼。我知道你有特战队的旧部，我们联手，才能查清真相。”
　　江临渊看着他。眼前的年轻人明明看起来那么单薄，眼神却比谁都坚定，像暗夜里的星辰，执着地散发着光。
　　他想起相册里林舟的笑容，想起那句“吾徒归鸿，当守正道”。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该站在同一战线。
　　“可以。” 江临渊点头，“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告诉我你真实的信息素等级。” 江临渊的目光落在他的后颈，那里的皮肤白皙，腺体位置平坦，没有任何等级标识，“还有，你为什么对冷杉木信息素没有抵抗力？”
　　昨晚在植物园，他明明用了军用屏蔽贴，信息素泄露极少，晏归鸿却还是有那么大的反应，甚至在他怀里无意识地寻求安抚。
　　晏归鸿的耳尖突然红了，眼神有些闪躲，像被戳中了秘密。“我……”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说，“以后再告诉你。”
　　江临渊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他自己也一样。
　　“对了，” 晏归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巧的仪器，“这是信息素追踪器，能感应到蝰蛇的蔷薇味信息素，范围一公里。” 他把仪器递过来，“你巡逻时带着，或许能发现新的据点。”
　　江临渊接过仪器，指尖触到他的皮肤，两人的信息素同时颤了颤，像有微弱的电流划过。他低头看着仪器上跳动的绿灯，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林舟希望看到的——他和晏归鸿，终于要并肩前行了。
　　窗外的天开始放晴，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落在铁皮柜上，映出上面细微的划痕。那是江临渊每次抚摸柜门时留下的，像在与里面的相册对话。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个藏着秘密的铁皮柜，或许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心事了。
　　而他和晏归鸿的迷宫，才刚刚展开更复杂的路径。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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