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信息素

　　蔺鄅和虞祏确定关系后，仿佛给灰暗的冬日注入了无限的暖意。他们像校园里无数普通的情侣一样，享受着恋爱初期的甜蜜与悸动。一起去图书馆，虞祏看他的设计杂志，蔺鄅敲他的代码，偶尔在桌子底下偷偷牵一下手，都能让虞祏耳根红半天；一起去食堂吃饭，蔺鄅会自然而然地把自己餐盘里的肉夹给虞祏，美其名曰"补充营养"，虞祏则会把自己不喜欢吃的青椒偷偷拨到蔺鄅碗里，被发现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傍晚一起去操场散步，戴着同一副耳机，分享喜欢的音乐，在渐沉的暮色里，肩膀挨着肩膀，慢慢走，仿佛可以就这样走到天荒地老。

　　蔺鄅依旧会把虞祏护在身边，替他挡掉所有不必要的关注和潜在的麻烦，那份Alpha的保护欲在面对虞祏时，展现得淋漓尽致；而虞祏则会笨拙地学着照顾人，每天给蔺鄅带一瓶温热的牛奶（听说Alpha用脑过度需要补充营养），在他打篮球比赛的时候，抱着他的外套和水瓶，站在场边，用蔺鄅送他的那个相机，偷偷拍下他在场上奔跑跳跃的矫健身影，虽然十张里有八张是糊的。

　　沈尧看到他们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氛围，摸着下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啧啧，早知道你俩凑在一起这么养眼，气场这么合，我当初就不该眼睁睁看着你去追那个龢瀹，直接把你打包塞给蔺鄅多好！"

　　虞祏的耳尖瞬间又红成了熟透的虾子，低着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蔺鄅则难得地在外人面前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伸手揽住虞祏的肩膀，语气带着点小得意："现在也不晚。多谢你之前的'鞭策'。"

　　沈尧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蔺鄅的后背："好家伙！以后可得好好对我们家祏祏，他傻乎乎的，容易被人骗，你要是敢欺负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蔺鄅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放心。"

　　只是，这样如同偷来的、蜜里调油的日子，并没有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从此王子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现实的阴影，如同冬日里挥之不去的阴云，始终笼罩在他们头顶。

　　一月初，学校开始放寒假。蔺鄅必须回家过年，这是蔺家的规矩，不容违背。他本来想带虞祏一起回去，正式把他介绍给家人——虽然知道前路艰难，但他想尽早争取家人的认可。可虞祏犹豫了很久，还是怯生生地拒绝了。他攥着衣角，眼神里带着不安："还是...再等等吧。等你先跟你爸妈沟通好，他们...有了心理准备，我再去见他们比较好。我怕...我现在去，只会火上浇油，让你更难做。"

　　蔺鄅看着虞祏眼底的担忧和怯意，心里一阵抽痛。他知道虞祏的害怕不是没有道理，他自己也无法保证父亲见到虞祏会是什么反应。他叹了口气，将虞祏搂进怀里，下巴蹭着他柔软的发顶，妥协道："好，听你的。我先回去跟他们谈。等我搞定他们，就接你回家。等我。"

　　虞祏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蔺鄅回家后，几乎每天都会和虞祏视频或者发消息，跟他分享家里那些无聊的宴会、亲戚之间虚伪的客套，还有...父亲依旧强硬的的态度。虞祏能从蔺鄅偶尔的沉默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中感觉到，他和父亲的关系，依旧如同绷紧的弦，紧张得一触即发。蔺正宏并没有因为蔺鄅的暂时妥协而放弃，他依旧在不依不饶地给蔺鄅安排各种所谓的"门当户对"的Omega见面，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回归正途"。

　　虞祏心里担心得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却也不敢多问，怕给蔺鄅增加额外的压力。他只是每天在视频里，努力讲一些学校里、沈尧那里的趣事，或者分享自己新拍的、觉得好看的照片，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蔺鄅的心情轻松一点。他相信蔺鄅，相信他对自己承诺，相信他能处理好家里的事。

　　然而，虞祏万万没有想到，蔺正宏的耐心似乎耗尽了，他不再仅仅通过施压于蔺鄅来达到目的，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他这个"罪魁祸首"。

　　寒假过半的一个下午，虞祏正在家里帮妈妈打扫卫生，擦拭着客厅里那架老旧的钢琴。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他以为是爸妈忘了带钥匙，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剪裁考究、面料昂贵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威严，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虞祏，以及他身后这间普通甚至有些狭小的客厅。

　　"你是虞祏？"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天然的冷意。

　　虞祏被对方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身上那件印着卡通图案的居家服："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蔺鄅的父亲，蔺正宏。"男人报上名字，语气平淡，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湖面，在虞祏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我找你有事，我们出去谈。"

　　虞祏的心猛地一沉，手脚瞬间有些冰凉。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侧身让开："蔺...蔺伯伯，您好。请、请进来说吧？外面冷。"

　　蔺正宏的目光在屋内简朴的陈设上扫过，眼神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蔑，他摇了摇头，语气不容拒绝："不必了。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单独谈谈。"

　　虞祏深吸一口气，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他点了点头，转身对闻声从厨房出来的妈妈安抚地笑了笑："妈，没事，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然后穿上外套和鞋子，跟着蔺正宏走出了家门。

　　两人来到了小区附近一家环境相对安静的茶室。蔺正宏要了个包间，点了一壶最贵的龙井，侍者退出去后，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蔺正宏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冰冷得像腊月的寒风："虞祏，我知道你和蔺鄅在一起了。我今天来找你，目的很简单——离开我儿子。跟他分手。"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如此直白、毫不留情的要求，虞祏的心脏还是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指尖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帮助他维持着冷静。他抬起头，迎上蔺正宏审视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倔强的坚定："蔺伯伯，我和蔺鄅是真心互相喜欢的。我们...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在一起的。我不会跟他分手。"

　　"真心喜欢？"蔺正宏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你一个Beta，拿什么跟蔺鄅谈'真心喜欢'？你能给他带来什么？强大的信息素安抚？优质的继承人？还是对我们蔺家事业有助益的家族背景？虞祏，你别太天真了。这个世界很现实，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你和蔺鄅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的结合，不会有好结果，只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拖累他的前程！"

　　"我虽然是个Beta，"虞祏感觉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但他还是努力地说下去，"我没有强大的信息素，也给不了蔺家所谓的商业利益。但是，我可以给蔺鄅陪伴和理解，可以在他累了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告诉他没关系，我们一起想办法。这些，难道不比那些外在的东西更重要吗？蔺鄅他...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商业联姻，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需要感情，需要真正的关心和爱！"

　　"感情？爱？"蔺正宏嗤笑一声，眼神里的不屑更加浓重，"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绝对的利益和家族责任面前，一文不值！蔺鄅是蔺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肩上扛着的是整个蔺氏集团的未来！他的婚姻，必须是强强联合，必须能为蔺家带来最大的利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你在一起，只会浪费他的时间，消磨他的斗志！你所谓的'陪伴和支持'，对他来说，是绊脚石，是负累！"

　　"我不是他的绊脚石！"虞祏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胸口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我会努力变得更好，我会支持他的事业，不会成为他的拖累！而且，蔺鄅的幸福，不应该由您来定义！幸不幸福，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亲口告诉我，跟我在一起，他很开心，这就够了！"

　　"够了？"蔺正宏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紫砂茶具被震得"哐当"作响，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如刀，带着骇人的威压，"你知道蔺家有多少产业吗？你知道蔺鄅未来要面对多少明枪暗箭吗？他跟你在一起，只会被你这种天真幼稚的想法所连累！虞祏，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识相点，主动离开蔺鄅。否则，"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离开他。我可以让你在明德大学待不下去，可以让你父母的工作受到影响，可以让你在这个城市里寸步难行！你信不信？"

　　虞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脸色变得苍白。他知道，以蔺正宏的能量，这些话绝不仅仅是恐吓。他完全有能力做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可是，当他想到蔺鄅看着他时温柔的眼神，想到蔺鄅为了他们在一起所做的努力，想到他们牵着手在路灯下走过的夜晚...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

　　他抬起头，尽管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蔺伯伯，我知道您很有本事，或许动动手指就能让我和我的家人陷入困境。但是，我不会因为您的威胁，就放弃蔺鄅，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除非...除非蔺鄅亲口告诉我，他不再喜欢我了，他想要分手。否则，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我主动离开他。"

　　蔺正宏看着虞祏那双清澈却写满倔强的眼睛，看着他明明害怕得在发抖，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心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软弱的Beta，骨子里竟然有这样的硬气。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对手"。

　　半晌，他忽然换了一种方式，语气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利诱："虞祏，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这样吧，我给你一笔钱，五十万。足够你和你家人改善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你拿着这笔钱，离开蔺鄅，离开这个城市，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怎么样？这对你来说，是最明智的选择。"

　　虞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任何对金钱的贪婪或动摇，只有纯粹的坚持："蔺伯伯，谢谢您的'好意'。但我跟蔺鄅在一起，从来就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他的身份和家世。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是蔺鄅本身。所以，您的钱，我不能要，也不会要。"

　　蔺正宏的脸色彻底阴沉到了极点，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虞祏，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警告和厌恶："好，很好。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就等着看吧，看看你们那所谓的'真心'，能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坚持多久。"

　　说完，他不再多看虞祏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转身，大步离开了包间。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虞祏独自一人坐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脱力般，松开了紧紧攥着的、已经满是冷汗的拳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知道，蔺正宏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未来的路，注定布满了荆棘和风暴。

　　但是，他不想放弃。

　　那天晚上，虞祏在和蔺鄅的视频通话里，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了他蔺正宏来找过自己的事。屏幕那头的蔺鄅听到后，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心疼："对不起，虞祏！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你别怕，别担心，我马上就买票回去！我会跟我爸谈，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绝对不会！"

　　"我没事，"虞祏看着屏幕里蔺鄅焦急万分的脸，心里那点委屈和害怕仿佛都被驱散了，他努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真的。蔺鄅，我们说好的，不管遇到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不管你爸爸用什么方法，只要你不放弃，我就绝对不会先松开你的手。"

　　屏幕那端的蔺鄅，看着虞祏明明害怕却还在努力安慰他的样子，眼眶微微发红。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如同宣誓般说道："好。我们一起面对。虞祏，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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