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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关于这点”,秦衡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A市的Omega准备去立法庭,召集了一万多人,说是要集体签名,请求立法庭撤销法案。”
周凌樾一惊,“撤销法案?这岂是随随便便能做到的?”
“嗯,确实没有过这种先例”,秦衡接着说,“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样下去只会沦为圈养动物。明面上是保护我们的安全,其实打的什么算盘,他们心里自然清楚。”
周凌樾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久久没有回应。
“假设成功了,隔离措施将被废止,我们不必在意自己的第三性别,堂堂正正地学习、劳动。”
“那Alpha群体也会请求撤销吗?毕竟第三性别法案也和他们有关。”
秦衡否定了,“募集者试着联系过几个有影响力的Alpha,都没有下文。”
意料之中的结果,周凌樾心想。他兀自断定胜算不大,叮嘱秦衡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轻易暴露Omega身份。
长假之后,秦衡开始频繁地参加地下组织活动。他们定在法案生效的前一天前往立法庭,制作了撤销法案的标语、手幅和长卷。周凌樾并不希望好友卷进这场风波,即便他正在做的事是为了正义,友谊的重量远远大于对自由的渴望。
周凌樾背着书包去图书馆上早自习,路过食堂买了两个包子、一袋豆浆。他插上吸管刚喝了一口,秦衡的电话猝不及防闯进来。
“完了完了完了。”
周凌樾一头雾水,“什么完了?”
秦衡像是跳脚的兔子,“快看新闻!出大事了!”
周凌樾抬头看食堂的电视机,早间新闻主持人正一板一眼地朗读稿子。下方滚动条只有一则消息:立法庭召开记者说明会,公开新的草拟法案并向群众征集意见。临时法案名称为《Omega强制分配制度》。
这桩惊天动地的法案打得Omega组织措手不及,原定的活动被紧急叫停。短暂沉寂后,全社会闹得沸沸扬扬。
周凌樾结识了几名同样是Omega的学生,约好晚自习结束后在小喷泉旁聚头。他第一个到,抬起手表看时间,等待剩下的人陆续抵达。一名女生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愤怒之情:“把Omega当什么了,免费商品吗?”
“哼,这哪是分配,明明是白嫖!”另一名女生附和道。
“听说A市要组织抗议活动,你们去吗?”看起来年纪最小的Omega举起手。
没有人敢回应,各个噤若寒蝉。
周凌樾适时发言,“A市太远了,而且我们还是未成年人。要不这样,先把自己的想法写成书信,多找几个人签名,再转交给A市的组织。”
所有人都赞同周凌樾,批判立法庭的荒诞行为,嘲笑这群尸位素餐、何不食肉糜的上位者。
周凌樾辗转打听到,Omega组织正紧锣密鼓地筹备新的物料,立刻反击立法庭提案。秦衡所在学校甚至组建了志愿队伍,每天绕着校园排练口号,四处游击躲避学生处抓捕。
室内冷气温度低得如同冰窖,关澜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床头,身边躺着的人却面色绯红,胸腔随着呼吸剧烈起伏,仿佛被黑暗的梦魇所纠缠,时不时发出呢喃呓语。临时标记仅能维持十几小时,而发情期通常会持续4-7日。周凌樾长期使用抑制剂,又是初次标记,医生也难以预测发情期何时结束。隔离设施会给尚未分配的Omega注射合成Alpha信息素——无法从市面轻易获得、官方严格管控的特殊药剂,即便是势力如日中天的江家也难以通过合法渠道搞到。黑市售卖价格一度炒到几百万,属于极度稀缺的非法物资。
关澜难以想象强壮如周凌樾,面对发情期也会不堪一击。那之前都是怎么挨过去的?他打了个寒噤。
护士每隔半个小时过来测体温。目前还是低烧,但形势不容乐观。关澜没分化,只能感觉到空气中飘散着浓烈气味,难以用语言描述清楚,似乎是馥郁的花香?又像是某种熟悉的食物。Alpha闻到会彻底疯狂吧。
想到这里,他简直对江湛云肃然起敬。这种情况下都能把持得住,忍常人之不能忍,将来定能成就大事业,实乃吾辈楷模!
关澜抱紧身上的小棉被,猛地吸溜两条摇摇欲坠的鼻涕。
江湛云正在办公室忙得焦头烂额,要应对四面八方的投资人,还有堆成山的财报和数据。吃饭和睡觉时间都是见缝插针挤出来的。等他回到住所时,仅有夜班护士醒着,把配好的药品送去书房。
江湛云朝主卧走去,听见护士在身后喊他,疲惫地转身:“没事不要找我。”
“呃,可是...病人的临时标记失效,还没有取到合成信息素。”
江湛云听出来她是害怕受到责备,松开领带说知道了,带紧主卧的门。
洗漱完毕走进书房,月光从窗帘缝隙中倾泻,银辉落在冰冷的床尾。病人仿佛与病床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沉睡在安详中。他盯着Omega的睡颜,或许是长期脑力劳动带来的疲倦,高浓度信息素对他毫不奏效,只是站着袖手旁观。见没有异样,他松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
刚踏出两步,他的衣角从背后被人扯住。周凌樾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直起身坐在床沿,赤脚踩在地砖上。
江湛云不爽,居高临下地蔑视周凌樾,冷哼一声抽出睡衣。
周凌樾表情发愣,像是还没装过弯来,索性张开双臂圈紧江湛云的腰,埋头靠近Alpha的躯体,贪婪地吸取信息素。
江湛云不敢乱动,生怕蹭到敏感部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周凌樾一直发出细软的嘤咛声,两手牢牢抱着他,像是小动物撒娇,让人头皮发麻。他抓着周凌樾的手腕,摁回铁床躺下,任凭那双眼睛盈满泪水,可怜又凄惨地看着他。铁石心肠的Alpha装作眼瞎,用被子裹成卷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溜。
“呜——”Omega表示反抗。
江湛云被哭声搞得心烦意乱,怒吼道:“闭嘴。”
周凌樾非但没有闭嘴,呜咽声反而更响亮了。江湛云手忙脚乱解开被子,生怕把关澜也吵醒,闹得鸡犬不宁。
“再叫就扔出去。”江湛云捏住他的腮帮子。
周凌樾此时安静下来,乖觉地躺着,神色中没有恐慌,有所期待般回望Alpha。
必须承认,这家伙手段丰富。江湛云不缺乏追求者,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临时标记之后,Omega会对Alpha信息素产生高度依赖,直至发情期结束。将他残忍丢下,或者……他双手交叉盖住跳跃的大动脉——本就不该出现在陆地的人,消失也顺理成章。谁让他当时对关澜心软?江湛云渐渐收紧虎口,脖子出现一圈鲜红色勒痕。周凌樾挣扎着对抗,指根被泪水濡湿,瞳孔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洋,嗓子发不出声音,喉结突突乱跳。
松开手,Omega重重陷进床铺大口喘息,蜷缩成团。谋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竟像是捏死蚂蚁般坦荡,这不是他该有的邪念。江湛云步伐沉重地离开书房。
早高峰通勤向来为人诟病,江湛云赶在会议前准时出现。今日行程表依旧密密麻麻。公司规模不大,本科时期他靠着父母经商积累的人脉和启动资金,从一间5平米的仓库白手起家,一步步搬到现如今的写字楼。他的选修课出勤率出奇地低,但总能递交让老师赞不绝口的课程作业和论文,一向是小组合作热门人选。毕业后他毅然放弃继承家业,而是和当初共同创业的校友留在A市打拼。
第一场会议主题是讨论下个季度和官方合作的科技项目,负责人汇报进度后,战战兢兢看着老板。轮到总监发言,他开始分析技术漏洞,从专业知识角度侃侃而谈。负责人打开会议记录,在键盘上飞快码字。
他中途停下来喝了口水,问江湛云:“我们认识多久了?”
江湛云猝不及防,“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王浩的神情有些恍惚:“当年我第一次和你见面,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听说你要创业,多少人抢破头也要加入。”他停了停,“这两年大家退出的退出,股份也都转手他人。公司元老除了你、我,还有财务部一把手,恐怕也没剩几个了吧。”
不祥预感笼罩在头顶:“现在是关键时期,上市后公司的市值估价能翻两倍、甚至三倍,外界想要收购原始股都排不上号。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要对团队有信心。”
王浩取下脖子上工号为002的工牌,放在台面上。“不怪你,其实是我有些力不从心。祝愿公司能在你的带领下顺利敲钟,宏图大展。”说完,他在全场人愕然的目光中拂袖离去。会议室鸦雀无声,墙上的ppt写着“谢谢聆听”四个大字,氛围颇为讽刺。
秘书率先反应过来,凑到老板耳边:“听说王浩快结婚了,对象不满意他的工作,拖着呢。”
王浩要结婚?江湛云发现自己对工作伙伴的私生活知之甚少。他问秘书:“和谁结婚?公司同事?”
“不是。”秘书连忙否认,“他和对象都是Beta,家里介绍认识的。”
江湛云赶紧拨打王浩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追问是不是真的因为结婚才辞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江湛云一时语塞,先是道歉,而后好言相劝,希望他再坚持一段时间。
王浩无奈回答:“交接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不必担心。相处这么久,你的性格还是没变,直来直去,比谁都着急。”卸任已成定局,原来他早就未雨绸缪,把所有人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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