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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水
“走水了——!”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闯入殿中,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刹那间,乐停舞歇,满座皆惊。
“哪一处?”三皇子开口问。
“回禀殿下,是董妃的春和宫!”
秋冬时分,天气干燥,宫内走水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回走水刚好撞上了此次的宴席,三皇子觉得这走水的时机也未免太过巧妙。
坐在梁执枢身侧的楚自云勾住她的脖颈,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像是装着被吓到借机同公主亲昵一样。梁执枢伸手拥住他的肩背,垂着眸子听他语速极快地同她解释。
“淑贵妃想陷害怀孕的董妃放的火,董妃出逃了,但人在浣尘池底。”
淑贵妃是三皇子的生母。
“你要去浣尘池?”
“是。”
梁执枢不说话了,她拧起眉若有所思。
高座上喝得烂醉如泥的皇帝被身旁训练有素的暗卫架起向安全的殿后撤离。内侍见皇帝离席,连忙宣布宴席中止。群臣三三两两对视一眼,躬身向上首示退,起身离席,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就在这片骚动中,五公主仿佛不慎,手腕一倾,琥珀色的酒液泼在了楚自云身上。
冰凉的酒液顺着楚自云的肌肤衣料往下蔓延,顷刻便脏污了他的白衣。
楚自云顺势起身,对着五公主行礼后转身就要离开。
“且慢——”
楚自云脚步一顿。
三皇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是狐疑。火起得突兀,楚自云离席离得也巧。他扬声问梁执枢,目光却紧锁在楚自云身上:“皇妹,平生这是——?”
“他去更衣,”梁执枢也站起身,“宴席散了,皇兄不走么?”
“何必急着——”三皇子话未说完,一名心腹侍卫悄然挤到他身边,附耳急语数句。三皇子的脸色骤然一沉,他瞳孔微缩,再也顾不上楚自云和五公主,转身便要急匆匆地离开。
“皇兄要去哪?”梁执枢明知故问地和楚自云对剧本。
关注此处的不止三皇子一人,见五公主问,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楚自云。
“回殿下,自云斗胆猜测,三皇子应该是要去仁德殿。”楚自云回道。
“仁德殿”三字一出,三皇子就知要糟,事态紧急,他连刮楚自云一眼都来不及,三皇子只当没听到,步履愈发快了。
仁德殿啊——
众人了然,董妃的春和宫旁就是淑贵妃的仁德殿,三皇子如此失态,必是担心其母妃淑贵妃受了牵连?
四皇子疾步而出,这可真是天赐良机,这场大火如果烧的好,最好连仁德殿一并烧掉,觑三皇子的神色,淑贵妃一定出事了,此情此景,岂能让三皇子轻易脱身?
他快步上前,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三皇子的去路,脸上堆起和煦的笑容。
“四弟——”三皇子眼神瞬间阴鸷,语气森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周身散发出迫人的低压。
“皇兄,”四皇子依旧和颜悦色,仿佛全然感受不到对方的怒气,“许久未与皇兄好好叙旧了,此时此刻,反正宴席也散了,皇兄赏个脸,与弟弟饮一杯醒酒茶如何?”他语气亲热,脚步却稳稳钉在原地,寸步不让。
趁着他二人纠缠之际,楚自云与梁执枢已从最近的偏门出去了。
宫墙外的空气寒凉,夹杂着一丝远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烟焦味。守卫都被走水一事召走,部分皇宫路线无人看守,刚好方便楚自云赶去浣尘池。
楚自云一刻不停,转身就要往更深的宫苑阴影处去。梁执枢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殿下?”
“……”
梁执枢扫了眼他的神情,松开了手。
楚自云见她沉默心觉不对,但时间紧迫,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他的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轻盈如燕悄无声息地跃上了一旁高窄平整的宫墙檐脚,不过几个呼吸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灰蒙蒙的天色里。
梁执枢抱着手臂确定了一遍他去往的方向,的确是浣尘池。
他没有对她隐瞒,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五公主自小在宫内长大,对皇宫的路线都很熟悉。梁执枢回忆着五公主的记忆,收紧了绛红宽袖。
楚自云的上一世,是没有这一出的。她的到来,必然或多或少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
但说实话,他这种能冒风险救人的“好人”的命运,一般都是死在中途。
他一点也没把她告诉他的“汛期”放在心上。
浣尘池,沉在池底的人,不难想楚自云要做什么。空气寒凉,喝气成雾,护城河飘冰,浣尘池的水必然也是冰冷刺骨的。
对生物具有干扰作用,常做变量的外界因素,有一个,是温度。
他的汛期提前,衣裳被冰水浸透,走水一事牵连大多数人马,但火焰熄灭之后,宫内的人会比以往还多。
这么有自信能活着回到她身边?
回来了会生病吧……她养他养这么些日子,就是让他这么造作的?
明明自己都朝不保夕,被这个初时代愚蠢的皇室愚蠢的社会构架害得家破人亡,他还去救皇室里的人?
这些“天才”“好人”“良善之徒”,都是一样的愚蠢么?天降大任于斯人?
梁执枢不理解。
从末世到现在,她都不理解。
梁执枢卸下满头的发饰,丢到井里“噗通”数声。她踩着井沿借了个力,利落地跃上了宫墙檐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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