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赴山河

　　青鸾城牢狱位于城北的低洼处，四面高墙如墨，墙头尖刺在月色下泛着冷光，门口戍卫甲胄铿锵，呼吸沉凝如石，整座牢狱像一头蛰伏的凶兽，在夜色中透着森然寒意。
　　萧彻与沈清羽并肩立于牢狱不远处的巷口，乌木伞檐滴落的夜露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沈清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竹伞柄，伞面“侠义千秋”的绣纹被夜雾浸得微润，他素来习惯光明正大地交锋，此刻隐于阴影中的焦灼，让指节微微泛白。“影阁的人还没到？”
　　萧彻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冷笑，目光扫过牢狱周围的暗影，瞳仁里映着远处戍卫的火把微光：“急什么？影阁做事向来喜欢趁夜摸黑，等他们自投罗网便是。”他顿了顿，伞尖在地面轻轻一点，留下一道浅痕，“赵静姝带着禁军埋伏在西侧巷口，我们守正面，三面合围，今夜让他们有来无回。”
　　话音未落，一阵极轻的衣袂破风声从巷尾传来——不是常人的脚步声，而是影阁杀手特有的“踏雪无痕”轻功。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墙头、巷角窜出，黑衣蒙面，腰间弯刀泛着淬毒的幽蓝，直奔牢狱大门。为首的蒙面男子气息凌厉如刀，每一步落地都悄无声息，显然是影阁的顶尖好手。
　　“动手！”萧彻低喝一声，乌木伞猛地一转，伞柄处七寸寒刃“铮”地弹出，寒光刺破夜色。他身影如箭般射向黑影，伞面时而展开如盾，挡住数柄弯刀的围攻，时而旋动如轮，寒刃扫过之处，血花飞溅，惨叫声瞬间划破寂静。
　　沈清羽也不含糊，青竹伞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青色屏障，“铛铛铛”三声脆响，硬生生格开三名杀手的突袭。他的武功轻灵飘逸，伞尖精准点向杀手手腕的麻筋，招招留有余地，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力。但影阁杀手人数众多，且下手狠辣无匹，招招直奔要害，沈清羽渐渐有些吃力，左臂不慎被弯刀划开一道小口，鲜血瞬间浸透了青布衣衫。
　　“沈盟主，小心！”萧彻眼角余光瞥见那抹刺目的红，心中莫名一紧。他虚晃一招，乌木伞伞沿弹出三枚银针，精准击中围攻沈清羽的三名杀手的膝盖，趁着对方踉跄之际，身影已掠至沈清羽身侧，寒刃横扫，为他解围。
　　沈清羽趁机反击，青竹伞尖刺穿一名杀手的肩胛，喘了口气，额角的冷汗混着夜露滑落：“多谢萧阁主。”
　　“同盟之间，不必客气。”萧彻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寒刃又解决掉一名逼近的杀手，“沈盟主若是在这里输了，侠义盟的脸面可就没处放了。”
　　沈清羽无奈摇头，心中却暗自记下这份默契，手中青竹伞舞得更快，与萧彻一暗一明、一刚一柔，配合得愈发娴熟。刀光伞影交织间，两人竟生出几分心意相通的顺畅。
　　就在此时，牢狱西侧传来一阵震天厮杀声，赵静姝带着禁军杀了过来。她身着黑色劲装，长发束成高马尾，手中短刀寒光凛冽，下手干净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一名杀手刚要绕过墙角偷袭萧彻，便被她反手一刀抹了脖子，鲜血喷溅在她冷艳的侧脸上，竟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赵统领，来得正好！”萧彻高声喊道，“守住大门，别让他们靠近囚室！”
　　赵静姝颔首，目光冰冷如霜，短刀一挥，又一名杀手应声倒地。她的武功路数凌厉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常年在生死边缘磨砺出来的，与沈清羽的侠义之风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敬畏。
　　蒙面首领见局势急转直下，心中萌生退意。他知道今日劫狱已然无望，再斗下去只会全军覆没，当即怒吼一声：“撤！”转身便要跃上墙头等。
　　“想走？晚了！”萧彻眼神一凛，手腕用力，乌木伞脱手而出，伞柄带着寒刃直追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回头一瞥，心中大惊，连忙挥刀格挡。“铛”的一声巨响，弯刀被寒刃震得脱手飞出，乌木伞擦着他的肩膀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沈清羽趁机上前，青竹伞顶住蒙面男子的胸膛，伞尖几乎要刺破对方的衣衫：“束手就擒吧！”
　　蒙面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烟雾弹，用力砸向地面。“轰”的一声，黑色烟雾瞬间弥漫，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不好，他要跑！”沈清羽急声道，想要追击，却被烟雾呛得睁不开眼。
　　萧彻冷哼一声，运起内力一掌拍出，掌风将烟雾吹散大半。但此时，蒙面男子已经逃到了巷口，即将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过，墨尘手持“尘心”佩刀，稳稳挡在了蒙面男子身前。他刚从隐秘据点赶来，劲装还沾着林间的露水，气息却沉凝如山：“你的对手是我。”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蒙面男子心中一惊，没想到还有如此厉害的高手埋伏。他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弯刀，拼尽残余内力攻向墨尘：“找死！”
　　墨尘面无表情，佩刀挥舞间带着凌厉的劲风。他的武功沉稳刚猛，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没有半分花哨。蒙面男子本就身受重伤，内力耗损严重，哪里是墨尘的对手？不过三招，便被墨尘的佩刀划伤了数处，手臂、大腿皆见骨，渐渐体力不支，脚步踉跄。
　　“受死吧！”墨尘低喝一声，佩刀猛地劈下，“铛”的一声将蒙面男子的弯刀劈成两段，同时刀背精准击中他的后颈。
　　蒙面男子闷哼一声，双眼一翻，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此时烟雾散尽，影阁杀手死伤惨重，剩下的也都被禁军和萧彻、沈清羽制服。牢狱门口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赵静姝走到萧彻身边，拱手道：“萧阁主，幸不辱命。”她的声音依旧清冷，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墨尘，见他佩刀上血迹斑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这般利落的身手，连她也暗自佩服。
　　墨尘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佩刀上的血迹，仿佛刚才的激战与他无关。但他的目光频频望向巷口，心中牵挂着隐秘据点里的苏景珩，不知此刻是否安全。
　　萧彻察觉到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墨尘，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你先回据点保护苏太医。赵景渊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已经派人去偷袭了。”
　　“是。”墨尘颔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中。他的脚步比来时更快，心中那份从未有过的焦灼，让他恨不得立刻回到苏景珩身边。
　　看着墨尘离去的背影，沈清羽心中暗道，青鸾云阙果然卧虎藏龙，连一个暗卫统领都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和赤胆忠心。
　　“沈盟主，我们也该回去了。”萧彻收回目光，将乌木伞收好，寒刃缩回伞柄，“审出结果后，我会立刻通知你和摄政王。”
　　沈清羽点了点头，捂着手臂的伤口，与萧彻、赵静姝道别后，手持青竹伞，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牢狱周围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几名禁军清理现场。而这场激战的余波，却才刚刚开始。蒙面男子的口中，是否藏着足以扳倒赵景渊的关键证据？赵景渊得知劫狱失败后，又会采取怎样的报复行动？
　　与此同时，青鸾云阙的隐秘据点内，苏景珩正坐在窗边，手中攥着一枚刻着“苏”字的玉佩——那是苏家灭门后他唯一的念想。窗外月色如水，他却无心欣赏，目光频频望向门口，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牢狱那边的战况如何，更担心墨尘的安危——那个沉默寡言的暗卫，总是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如今却独自面对影阁的杀手，会不会出事？
　　就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墨尘走了进来。他的劲装沾着血迹和泥土，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看到墨尘平安归来，苏景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连忙起身迎上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墨尘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担忧的脸上，语气不自觉放柔：“一切顺利，影阁的人被击退，为首的杀手被擒。”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没事。”
　　苏景珩却不放心，拉过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袖。只见手臂上新增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边缘微微红肿，显然是刚才激战所致。他心中一紧，眼眶微微发热：“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墨尘没有拒绝，任由苏景珩拉着他的手臂，看着他从药箱里翻出金疮药、干净的布条和烈酒，动作轻柔地为他清洗伤口。烈酒碰到破损的皮肉，墨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目光紧紧落在苏景珩专注的侧脸上。
　　昏黄的灯光下，苏景珩的睫毛纤长，眉头微蹙，神情认真而担忧，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擦拭着他的伤口，那份细致入微的关怀，让墨尘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冲淡了伤口的疼痛。
　　“只是皮外伤，不碍事。”墨尘低声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苏景珩却皱紧了眉头，将金疮药均匀地撒在伤口上，然后用布条仔细包扎好，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又藏着浓浓的依赖：“以后一定要小心些，不要再这样拼命了。你若是出事，我……”他没有说下去，但眼底的担忧已经说明了一切。
　　墨尘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中一软，抬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一声回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承诺。
　　夜色渐深，据点内一片宁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而在京城的另一端，端王府内，赵景渊得知劫狱失败的消息后，脸色阴沉得可怕，手中的白玉茶杯被他硬生生捏得粉碎，碎片划破了手掌，鲜血直流，他却浑然不觉。
　　“废物！一群废物！”赵景渊怒吼一声，眼中充满了滔天杀意，“萧彻、沈清羽、赵轻鸢……还有那个苏景珩！你们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转身对属下厉声吩咐：“传我的命令，让影阁剩余的人手全部出动，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苏景珩，劫回被擒的杀手！若是办不好，你们都给我提头来见！”
　　“是，殿下！”属下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退下。
　　赵景渊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与疯狂。他知道，与萧彻等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这场较量，注定是你死我活，要么他登上九五之尊，要么，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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