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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贼人走后,当啷一声,九方清手中的剑顿时掉落在地,她的手臂脱臼了。
若是那人逃的时机再迟一分,恐怕对方手中的剑,便会刺中她的胸膛或是割穿她的喉咙。
九方清试图平定心神,却见华若自外慌忙将门“呼啦”一声推开,紧接着入内向两侧查看。
她见道九方清在内室妆台前俯着身子,连赶过去查看,焦急关切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九方清听到室外纷杂的脚步声愈发近了,便虚弱地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华若噤声。
华若见状,立刻安静下来。
一众侍卫到了公主寝殿外围,询问是否有事。九方清对华若轻摇了摇头,示意了下自己脱臼的手臂,做了个“太医”的口型。
华若立刻领会,继而细致地将公主的手臂托起,同时对外道:“无甚要事,不过是公主没留神,不小心跌倒了。”
随即她又扬声道:“公主摔伤了手臂,还望诸位大人,能命人请位太医来。”
侍卫回了话,说已命人去请,见再无异动,后便又重新返回原处。
待外面纷杂的脚步远去,周遭再度寂静下来,华若这才顺势扶着公主直起身,问道:“殿下,方才出了何事?殿内何以会有那样大的动静?”
九方清由华若扶着脱臼的手臂,移至塌上,淡漠道:“方才内室藏了人,意图行刺。”
华若闻言,下意识地将内室的杂乱环顾过一遍,果真是有打斗迹象。
她压着声音,道:“竟有此事?!殿下有无其他地方伤着?皇宫之内,究竟何人,竟敢如此肆无忌惮!”
九方清默然,并未作答。
华若见状,便将怒意压下去几分,问:“公主,想必那行刺之人还未出宫,是否要告知侍卫,禀明陛下?”
九方清倏而抬起头,“我被禁了足,内外皆有侍卫把守,而那人竟悄无声息地入了我的寝殿,且未被任何人察觉。”
“此人,必得实力超群。”她补充道。
华若听出了九方清话里话外的意思,道:“殿下是说?”
“而方才我与之交手,竟能与其往来几个回合,直至侍卫赶来,他也未能将我伤及,可见其不是武艺精湛之人。”
华若听罢,心里一颤,瞬间犹如置身数九寒冬,“殿下的意思是说,此人是被特意放入进来的。”
这人既不是绝世高手,怕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那会是谁?”华若心内霎时不安起来,道:“难道,是……”
是陛下?
若是他人,尚且能够与之一搏,可若是皇帝铁了心地要置就九方清于死地,那么她,怕也就真的只能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了。
九方清知道华若想要说什么,回道:“应当不会。”
依然是那个道理,皇帝若要杀她,她的人头一早便该落了地,哪里还能好端端地活到今日待在宫中被禁足?
华若闻言,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暂且松掉了一半,然而还未能将这半口气吐完,她便又听九方清道:“只怕侍卫中,已然有了他人耳目,若是此时将此事禀明,打草惊蛇,便更不好。”
华若显然是已明了了眼下形势,问道:“殿下以为,此人是谁?”
“你只瞧宫中侍卫统领元庭,与谁交情最为深厚,便一目了然了。”
华若的猜测同九方清一般无二,道:“殿下是指,九皇子?”
九方清幽然道:“也不一定,许是他遭他人算计陷害,也未可知啊。”
华若再问:“那依殿下看,这背后之人,与下毒之人,是否会为同一人?”
此事暂不得知。
不过九方清清楚,“宫中是不能继续再待下去了,继续待在此处,便是只有掰着指头数人头落地的日子了。”
华若却忧然道:“殿下,如今京中形势处处对您不利,连带着势力也薄弱不少,咱们出了宫,还能去哪呢?”
九方清心下已然有了打算,她果断道:“出宫,离京,去平川,去一处明朗的地界。”
平川系安合公主封地,不说有多富饶辽阔,好歹也算得一处良地。
平川远离京城,便就意味着远离了朝中权力争斗的漩涡,天高皇帝远,九方清去了,也可得些喘息之机。
华若自也是不想让公主留在京中、留在宫里处处遭人算计。
只是,虽说是要前往封地,可要费的工夫,却万万不像嘴皮子上下一碰这样来得轻巧。
以眼下处境来看,这绝非一件易事,华若道:“殿下,只怕,陛下未必会允准此事。”
九方清念头坚定,只道:“我会想到办法的。”
九方清这办法一想,便是一夜。
才前太医来为她正了骨,好歹是不需用些什么药,也不需请什么脉的。
再加上九方清较为谨慎,倒不至于令其找到可乘之机。
她的手臂不疼了,脑子便开始疼起来,直叫她头昏脑涨。
时候还未及一月,局面便急转直下,短短一月里,九方清历经了种种变故,个个将人打得措手不及。
她脑子思索着能解了禁足离京的法子,目光便无意识地四下看着。
寝殿内已经人收拾妥当,九方清正盯着那柄救了她一命的剑出神。
待其回过神后,屋外天色已有了些光亮。九方清瞧着那柄素色窄剑,忽而想到了什么,起身朝其走过去。
她将剑自剑架上取下,剑柄上缀着的穗子,还是先皇后当年手把手教其制的。
彼时九方清年岁尚小,根本制不好什么东西,上面的珠子和玉佩被编得歪七扭八,穗子也长短不一。
说实话,很难看。
可先皇后却把这样东西视作珍宝,恨不能将之从剑上解下来日夜佩在自己身上。
然而一国皇后佩戴此物出入实在不像话,更不成个样子,故而此事便也作罢。
九方清拿着这剑,想起儿时母后握着自己手时的温暖,她理了理剑上的穗子,后又恭敬地将其放回架上,后撤几步,朝着此剑跪了下来。
她叩了一个头,道:“母后,望您莫要怪儿臣不敬。”
卯初,侍女入内为九方清梳洗,见其坐于榻上,似是一宿未眠,便唤道:“殿下?”
九方清抬眸,看上去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她轻声道:“你且先退下,稍后再入内服侍。”
侍女点头称是,行礼告退。
出门前,九方清又将其叫住,吩咐道:“叫华若进来。”
“是。”
华若不多时便进来了,道:“殿下,您唤奴婢?”
九方清的脸上看不出是何种神情,声音也毫无起伏,只道,“你随我来,去整理整理母后的遗物。”
华若方才入内见了九方清的样子,便已觉有两三分不对,她道:“殿下?”
九方清却只道:“随我去吧。”
先皇后的遗物里,不只有其贴身或是珍爱之物,连其册封大典上,先皇后所着朝服与凤冠,这些本该由内务府收着的东西,也都被皇帝破例令安合公主保管。
九方清取出先皇后的朝服与凤冠,将其重新规整一遍,对华若道:“为我梳洗吧。”
然而要上妆时,九方清却忽而制止了华若的动作,她着了一身素衣,将先皇后的朝服、凤冠与宝剑放于一处,用托盘装了,恭敬地端起,开始一步步向殿外走。
华若见状,拦在九方清身前,跪了下来。
“殿下!”
“我要面见父皇。”
九方清道。
华若抬头去看,许是因悲伤过度,公主如同就此丧失了七情五感一般,变得像块玉石雕出来的人。
华若实在不忍见此,她入宫时年纪尚小,由内务府指派给安合公主后便一直留在其身边,伴随多年,从未见过公主有过什么时候像今日一样。
她管不了许多,但只要是公主想做的,她都会随之去做。
华若深深一拜,继而起了身,在公主身后随行。
安合公主行至殿外,院内洒扫的宫人见状,纷纷跪下。
掌事姑姑见了,欲上前劝解,公主身后跟着的华若却微一摇头,示意其莫要阻拦。
安合公主行至宫门,侍卫们见有人欲出,照例先拦了去路。
待看清公主的装束与手捧之物时,一众人员,皆屈膝行礼。
无人敢拦,安合公主由此出了宫门。
侍卫们见公主走远,望着其身影议论纷纷,后又被为首者呵斥。
由安合公主宫中至明和殿一路,途中所遇之人皆行至两侧让路,纷纷跪地行礼。
明和殿外,圣上的贴身公公于内侍奉完出来,才打算歇口气,便听了徒弟对自己描述此事。
公公闻言,急忙奔走,欲于半路拦住公主。
然而却为时已晚,公公走了没有几步,便已见安合公主行至殿外。
安合公主素衣素妆,端着先皇后的遗物,在殿外跪了下来,扬声道——
“儿臣安合,求见父皇。”
她一连喊了三声,语毕,将手中之物放置身前,空出手来,伏地叩头。
公公见公主此状,已然是下了狠心,想来是劝不动的,便只得入内通报,请示圣上旨意。
公公入内便跪下了,称:“陛下,安合殿下到了。”
“朕听见了。”皇帝并未抬头,继续批着手上的折子。
公公见皇帝不为所动,试探性地问道:“陛下,您不见殿下一面吗?”
“见?朕看她是越来越狂妄了,朕命她禁足,她竟也敢不听,还强行闯了出来,既如此,那便在殿外跪着吧。”
殿外,九方清重新将东西端了回来,直起身,又请一声,“儿臣安合,求见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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