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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这声脆响,像是薛以柠压抑已久的爆发,仿佛连玻璃都在替她抗议。
可事实上,直到尖锐的疼痛从脚背传来,薛以柠都还是懵然的状态,杯子是因为她手腕不适脱手掉落的,并非故意摔的。
可在他眼里,可能并非如此。
她下意识看向郜樾,面上防备。她已经做好了应对冲突的准备。
下一刻,她确实看见他脸色骤沉。然而,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紧盯着的却不是她的脸,而是她正在流血的脚。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郜樾大步上前。
失重感骤然来袭,薛以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挣扎起来:“等等,你这是......”
郜樾蹙眉打断她的话,不悦道:“别动。”
或许是因为手脚都疼得厉害,又或许是他此刻的神色太过骇人,薛以柠竟真的停止了挣扎,安静呆在了他怀中。
郜樾给她拿了外套鞋子,而后大步走向车库。
他将她小心放进副驾驶,随即发动车子,一路疾驰开往医院。
病房里。
薛以柠安静地躺着,郜樾站在一旁,面色依旧冷若冰霜。
其实伤口并不深,包扎一下即可,根本用不着住院,但他却直接安排她来了这里,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一旁的护士看着郜樾紧绷的神情,忍不住笑着宽慰:“别太担心啦,你女朋友脚上的伤不严重,注意别沾水就好了。”
薛以柠一愣,本想说些什么解释,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护士的目光转向薛以柠的手腕,语气严肃了些:“不过她这手,确实得再仔细看看。你们先等着,我去叫医生过来。”
听到这话,郜樾明显一怔,视线立刻挪到了薛以柠的手腕上,只见一圈松垮的绷带潦草地缠在那里。
她手腕怎么了?为什么他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
郜樾正想发问,医生便走了进来。
解开那胡乱缠裹的绷带仔细查看片刻,医生眉头顿时拧紧:“之前骨折过?而且挫伤后没有处理妥当,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你这种状态是不能过度劳累的。薛小姐,你这两天都做什么了?”
灰绿色瞳孔猛地一颤,郜樾眼底闪过一丝惊痛。
薛以柠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也没做什么,就是正常工作。”
医生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而看向郜樾,语气严肃:“她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做重活,也不能过度劳累。如果不好好重视,可能就需要再次手术了。”
薛以柠知道医生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但她也不愿多做解释。
她就是要让郜樾这个“资本家”亲耳听听,他这几天的要求有多么不近人情!
然而,此时的郜樾竟然开了口:“是我的问题,是我没照顾好她。”
他声音低哑,言语中满是懊恼。
薛以柠不自觉地瞥他一眼,惊讶于他的反应。
这人也入戏太深了。
紧接着,医生开始用手法为她松解关节,剧痛让薛以柠忍不住龇牙咧嘴,左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什么。
待到缓过劲睁开眼她才惊觉,郜樾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旁,而她刚才死死攥住的,竟是他的胳膊。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恍惚想起她的初恋男友。从前,在她感到疼痛或无措的时候,也会像这样,下意识地抓住对方的手臂或衣角。
郜樾的胳膊僵抬着,姿势有些别扭地维持着。胳膊早已被她抓得发麻,却始终没有抽开。
薛以柠猛然回神,连忙松手,抬眼朝他看去。
二人视线猛然撞在一起,双方均是错愕,而后又各自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出乎薛以柠意料的是,郜樾眼中并无半分嫌恶,只有明显的担忧。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而向医生问道:“有没有更温和一点的治疗方式?”
看着薛以柠痛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医生道:“这样吧,我先给她开些局部外用药,如果还没缓解再考虑理疗。家里有止痛药吗?”
薛以柠刚要回答“没有”,郜樾却已抢先开口:“有。”
医生点点头:“好,那就先这样。这两天再看看情况。”
医生离开后,病房只余二人。
不知是不是灯光晃出的错觉,薛以柠看见郜樾的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红。
薛以柠也曾奔波各地,知道这跨国出差的疲惫。
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一部分原因在他。可转念一想,他毕竟是自己的甲方爸爸,不仅付了高价收纳费,帮她解决了工作室的难题,还在刚刚出差结束后亲自送她来医院,帮她奔波打点。
如此想来,她的怨气也散了几分。于情于理,都不该再让他耗在这里:“郜先生,您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能处理。”
“另外,走之前能麻烦您,顺便帮我跟护士说一下,我需要止痛药。”
“我家有,效果更好些。”他刻意忽略了她前半句的提议,只回应了最后那句请求。
医生离开后,郜樾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被薛以柠抓过的那只胳膊上,表情微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以柠眉头一跳:“郜先生,难不成,您这两天还想让我去整理吗?”
“不会,”他语气平静,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会儿我让刘栋把药送过来。”
闻声,薛以柠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不再坚持:“那就,多谢了。”
从方才起,郜樾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就一直亮个不停,是微信消息,但他丝毫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直到他的手机弹出了通话请求,薛以柠瞥了一眼,发现是刘栋。
她不由出声提醒:“郜先生,您的电话。”
郜樾却看都没看手机一眼,只是抬眸注视着她,声音低沉:“什么时候的事?”
这话问得薛以柠一怔:“什么?”
他目光落在她手腕上。
她反应了过来,答:“五年前。”
话才出口,薛以柠才想到,他为什么要关心自己骨折的事情?而她也竟那么实诚地回答他了。
郜樾的眉头拧了起来:“怎么弄的?”
薛以柠轻描淡写:“不小心。”
……
病房寂静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
他喉头滚了滚,神色复杂,哑着声音开口:“对不起......”
薛以柠愣住了,她从没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郜樾低垂着头,全然没了之前不近人情的冷然模样。
她抬眼看向他,忽然想到了墨霖。
那只酱油色的小金毛每次闯祸捣蛋后,都会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尖去蹭她的掌心。若是她没有伸手揉揉它的脑袋,或是掏出一块零食表示原谅,它便会耷拉着耳朵,垂下脑袋,摆出一副被全世界抛弃了的茫然委屈相。
此刻郜樾的神情,竟与记忆中的它如出一辙。
薛以柠心下微微一动,竟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来想摸摸他的头。
她也不知为何,这动作竟像是做过很多次般熟稔。
但就在这时,她回过了神来,手僵在了半空。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薛以柠连忙放下手,应了声“请进”。
她话音未落,郜樾就已大步走了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老一少,年轻男人身着格子衬衫与白色内搭,正搀扶着一位身形瘦弱的老年女子。
郜樾生得颇高,灰绿色的眼睛垂看向他们,那冷然气场,让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看到他,二人均是一愣,年轻男人更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薛以柠侧头看到了来人,本想起身,却因脚伤只能作罢:“向姨,您怎么来了?”
向姨,名叫向楹,是薛以柠家多年的老邻居,可以说是看着薛以柠长大的。年轻男人是她儿子,名为邓哲栩,同时也是庭圆的财务。
向楹枯瘦的脸溢满担忧:“小柠,怎么回事,怎么伤成了这样?”
言罢,她挣开儿子的手,顺势朝他使了个眼色。
邓哲栩了然,这才走上前问道:“听小韩说你受伤了,严重吗?”
“没事儿。”薛以柠朝他摆摆手。
向楹看向郜樾:“这位是.....”
“向姨,这位是我们庭圆的客户,是他送我来的医院。”
郜樾闻言,对着向楹礼节性地颔了颔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向楹立即笑道:“多谢你送我家小柠到医院。”
没了邓哲栩的搀扶,向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看着向姨那摇摇欲坠的身体,薛以柠担忧道:“向姨您快坐下。”
向楹生了重病,癌症,就住在这家医院,这也是他们能闻讯赶来看她的原因。
向楹依言在薛以柠身边坐下,刚想帮理理她鬓角的碎发,低头却看见她肿胀的手腕,顿时蹙眉:“怎么又复发了?最近是不是又干重活了?!”
接着,她不满地拍了儿子后背一掌,愠声道:“你是怎么当的男朋友,小柠都这样了,你这几天都没发现吗?”
灰绿色的瞳孔猛然一缩,郜樾震惊看向薛以柠。
“男朋友”这三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雷,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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