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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坞
下了云隐峰,山脚下不远便是一处热闹的集镇。
何云生显然对此地极为熟稔,他拉着林尽染,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那身鲜亮的红衣和高高扬起的马尾,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到了!”
何云生在一座装饰雅致、门口栽着几株桃树的三层木楼前停下脚步,牌匾上写着三个飘逸的大字——“桃花坞”。
还未进门,便有一股混合着食物香气与淡淡桃花酿的清甜气息扑面而来。
“何公子!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店小二眼尖,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目光在林尽染身上快速扫过,笑容更盛,“这位姑娘是第一次来吧?快请进,雅间给您留着呢!”
何云生大手一挥,显得十分阔绰:
“老位置,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什么醉仙鸡、八宝鸭、松鼠鳜鱼、蟹粉狮子头……都给我上来!”
他顿了顿,侧头看向林尽染,声音立刻柔和了八度,带着询问,“小师妹,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或者忌口的?别跟师兄客气!”
林尽染看着小二那瞬间放光的眼睛,连忙摆手:
“够了够了,三师兄,就我们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的……”
“哎,这哪够?”
何云生不赞同地摇头,“你正长身体呢,又刚被宋砚礼那家伙‘摧残’过,必须好好补补!再说,初次见面,师兄请你吃饭,哪能抠抠搜搜的?”
他不由分说,又对小二报了一串点心和小吃的名字,最后补充道,“再上一壶你们这儿最好的桃花酿,给她来壶蜂蜜花果茶!”
“好嘞!何公子,姑娘,您二位稍坐,酒菜马上就来!”
小二记下菜单,欢天喜地地去了。
林尽染看着何云生这“挥金如土”的架势,有些咋舌,小声道:
“三师兄……这太破费了吧?”
她想起百回堂平日里节俭的生活,这一顿饭的花销,恐怕够家里用度好些天了。
何云生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领着她在临窗的雅间坐下,窗外正对着一株开得绚烂的桃花。
“破费什么?你师兄我别的不说,这点灵石还是有的。再说了,”他冲她眨眨眼,笑容狡黠,“看着宋砚礼不爽,我就特别开心,这顿饭值!”
林尽染:
“……” 原来请她吃饭还能有这种附加效果。
“可是……”
她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哎呀,别可是了!”
何云生打断她,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动作潇洒,“实在过意不去,等你以后厉害了,或者发了财,再请回来不就是了?师兄我等着!”
话说到这份上,林尽染只好点头应下:
“……好,那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请三师兄。”
“这就对了嘛!”
何云生满意地笑了。
酒菜上得极快,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整张桌子,香气四溢,色泽诱人。
何云生热情地给林尽染布菜,自己则斟满了桃花酿。
“来,小师妹,尝尝这个醉仙鸡,肉质鲜嫩,入口即化!”
“还有这个八宝鸭,肚子里塞满了糯米饭和配料,香得很!”
“哎,你别光吃菜,喝点这个花果茶,清甜解腻,最适合女孩子……”
他一边吃,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时不时还穿插几句云隐峰上的趣事,比如宋砚礼有一次闭关出来,因为太久没说话,第一声差点破音,像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绘声绘色,手舞足蹈。
林尽染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何云生这毫无架子、活泼开朗的感染下,也渐渐放开了,被他逗得前仰后合,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
“哈哈哈……二师兄他……他真的那样了?”林尽染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捂着肚子问道。
“那还有假?”
何云生一本正经地点头,随即模仿着宋砚礼平时那副慵懒矜持的样子,捏着嗓子,用扇子(用筷子代替)轻轻敲了下桌面,慢条斯理地说:
“ ‘成何体统……’ 结果自己先破了功,咳咳……”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连那点欠揍的神韵都抓到了几分。
林尽染笑得直拍桌子,早把上午被宋砚礼“折磨”的郁闷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觉得这位三师兄简直是个活宝,有他在,空气都变得欢快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从云隐峰的修行生活,聊到山下集镇的趣闻,再到各自喜欢吃的点心,何云生表示除了桂花糕,他还酷爱各种甜食,尤其是一种叫“糖画”的民间玩意,气氛融洽又热闹。
何云生甚至还即兴用筷子敲着碗碟,给林尽染哼了一段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旋律古怪但莫名上头的小调。
这顿饭吃得林尽染身心舒畅,胃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酒足饭饱,林尽染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忽然想起百回堂就在不远处,心中挂念爷爷和爹娘,便试探着问:
“三师兄,我……我想顺道回家看一眼,很快就回来,可以吗?”
何云生正叼着一块糯米糕,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
“行啊!反正时间还早,我陪你一起去!正好认认门,下次找你玩也方便。”
结了账,何云生果然直接给了双倍的钱,把小二乐得见牙不见眼,两人便朝着百回堂走去。
快到百回堂时,林尽染远远就看到母亲季温正在门口晾晒药材。
“娘!”
她喊了一声,快步跑了过去。
季温闻声回头,看到女儿和一个穿着耀眼红衣、俊朗非凡的少年一起回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小染?你怎么回来了?这位是……?”
“娘,这是我在云隐峰的三师兄,何云生。”
林尽染介绍道,“师兄,这是我娘。”
何云生立刻收敛了在酒楼时的跳脱,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笑容阳光又讨喜:
“伯母好!晚辈何云生,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
季温连忙摆手,看着何云生仪表堂堂、气质不凡,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快请进,快请进!小染,你爹在里面呢!”
林行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见到何云生同样很是意外,双方又是一番寒暄。
林行和季温见女儿这么快就交了朋友,而且看起来还是个身份不低、性格开朗的师兄,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爹,娘,爷爷怎么样了?我进去看看他。”
林尽染惦记着爷爷的病。
“还在里间躺着呢,刚喝了药睡下。”
季温叹了口气,“你去看一眼吧,轻点声。”
林尽染点点头,对何云生道:
“三师兄,你稍坐,我去去就来。”
何云生微笑颔首:
“好,你去吧。”
林尽染轻手轻脚地走进里间,何云生则站在外间门口,目光随意地往里扫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脸上那明媚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床上躺着的老人,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面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败,周身萦绕着一股凡人难以察觉的、近乎消散的生气。
这分明是……寿元将尽,油尽灯枯之兆!恐怕……撑不过这两日了。
何云生心头一沉。
他自幼修行,虽不似宋砚礼那般精通各类术法,但对生机、气运的感知却异常敏锐。
他看得出来,林老爷子这是年数已到,大限将至,非药石所能挽回。
看着林尽染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为爷爷掖了掖被角,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期盼,何云生几乎能想象到,若她此刻知道真相,该是多么伤心欲绝。
选拔在即,若因此事影响了她的心境,甚至……
不行。
何云生几乎没做多想,一个箭步上前,在林尽染正准备仔细察看爷爷面色时,伸出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诶?三师兄?”
林尽染眼前一黑,疑惑地唤道。
“嘘——”
何云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神秘感,“小师妹,你先别动。我刚才……好像看到老爷子身上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可能是山间采药时带的微弱瘴气,我帮你驱散一下,免得影响他恢复。”
他信口胡诌着,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却悄无声息地捏了个法诀。
一股柔和而精纯的灵力,如同温润的溪流,缓缓渡入林永生体内,强行凝聚、维系住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线生机。
这并非治疗,更像是一种暂时的“封存”,让老爷子看起来只是沉沉睡去,气息平稳,而非濒死之相。
这术法消耗不小,何云生的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语气依旧轻松: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看,老爷子睡得多安稳。”
他松开手。
林尽染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后,连忙看向爷爷。
果然,爷爷的呼吸似乎比刚才平稳悠长了一些,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那股令人不安的死灰色仿佛淡去了些许。
“真的诶!”
林尽染惊喜地低呼,转头看向何云生,眼中充满了感激,“谢谢三师兄!”
何云生扯出一个笑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故作轻松道:
“举手之劳嘛!看来老爷子就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咱们别打扰他了,让你爹娘也多宽宽心。等你选拔结束,拿了仙灵草回来,老爷子肯定就能好起来了!”
他语气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美好的未来。
林尽染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因为仙灵草而燃起的希望之火更加旺盛。
她再次看了爷爷一眼,这才跟着何云生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她全然不知,身后那位笑容灿烂的三师兄,在转身的刹那,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与叹息。
而床榻上,林永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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