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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6)
两人一路行来,奚柏影接连问了不少人,对方不是说不知道就是干脆避而不答,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打探消息了。他有些头疼,头一次遇上这么难办的情况。
再往里走去,只见一间老旧木泥房门外,两小儿蹲在门口处玩家家酒,一位妇人在屋里织布。她瞧见奚柏影和竹司夷二人往这边走来,立即放下手中活计起身到门外把两小孩往屋里推了推,自己则挡在门前,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
二人止步。奚柏影向妇人抱拳一礼,说:“姑娘莫惊,我们是专程为了除去作乱妖魔而来的,想跟您打探一下关于妖魔的消息。”
本以为又会扑空,不曾想那妇人看了他们好一会,竟身子一软,就要直直跪下去,她哭诉道:“二位少侠真能杀去那妖魔吗?!”
奚柏影忙用折扇虚虚一托,止住妇人下跪的趋势,顺势将她扶起,“姑娘莫急,可否先与我们说说这妖魔,我们也好做好策略。”
被妇人护在身后的孩子怯生生探出头来,妇人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拭去脸上的泪痕,这才哽咽道:“那魔物不知是何处来,已经来了好些时日了,城里死了不少人,还有很多说来除魔的仙君去了山里也都下落不明,只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另一个稍大些的孩子忍不住站出来,提及伤心事,眼中蓄满了泪水:“我爹爹也是被那妖怪害死的!”
妇人闻言,悲从中来,再次泣不成声。气氛一时变得沉闷厚重。奚柏影面色凝重,竹司夷站在他身后,仍然没什么表情,只是递出一方素帕给妇人,静待妇人继续往下讲。
此处的动静引来了左邻右舍,不少人朝着妇人家门口聚拢过来。
先前匆匆离去的那位大娘也在人群中,她一见又是竹司夷二人,不禁出声质疑:“又是你们?口口声声说来帮忙的,哪一个最后不是反倒连累我们?赶紧从哪来回哪去吧。”
妇人用手帕擦尽眼泪,冲大娘道:“黄大娘切莫这么说,二位少侠不远来到这里帮我们——”
一糙汉掏着耳朵挤进人群粗声打断妇人,接着黄大娘的话说:“就是,要我说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是你娘子吧?不好好在家待着跑来送死,等着让她活守寡还是双双送死啊哈哈哈!”
妇人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看见那糙汉,眼里尽是厌恶又害怕他,往里缩了缩身子。
奚柏影淡淡瞥了糙汉一眼,淡声道:“你说话放干净点。”
那糙汉一听来劲了,很是瞧不上奚柏影这种高高瘦瘦的小白脸,注意到他身后的竹司夷,顿时又心生歹念,不怀好意囔道:“去你大爷的,敢管老子!要不是你们这些捞子道士一直去送死,那魔头哪里会这么短时间变厉害这么多,你要死赶紧去送,至于你这貌美如花的娘子,守寡了多可惜……唔?——唔唔唔!!!”
那糙汉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不敢置信的在那里一直“唔”。
“聒噪。”
一直在后旁观的竹司夷终于纾尊降贵开口了,先是把那糙汉给禁言了,又冷冷扫了眼说风凉话的黄大娘。黄大娘等围观众人哪里见过此等阵仗,眼看那糙汉嘴巴都说不出话来了,顿时不敢再吱声。
竹司夷转向妇人:“您继续。”
在竹司夷看不到的地方,奚柏影看那糙汉的眼神带着一丝狠厉。
妇人见竹司夷直接使用仙术,只觉得大有希望,激动道:“好…好。那些人一去不返,八成是死在山上了,妖魔不止一个,不止喜欢吃活人,还会抓走那些来除妖的仙君。”
妇人看向围在她屋前街坊邻居,纳纳道:“……大家都认为那群妖魔是因为吃了他们,才法力大增,越发的猖狂了起来,所以才有人不欢迎外来人,不是针对二位少侠。”
众人忙道是,又一年轻姑娘犹豫站出道:“那些妖魔好像只在夜里出来。”
“对对对,不拘男女老少,只要是人就吃。”
村民们把知道的都说了,竹奚二人了解完,大致确定了那所谓妖魔的老巢在哪里。妇人听到奚柏影打算晚上去,执意要留二人在家里先作休憩。
竹司夷婉拒了妇人的好意,只说还有别的事要做,就带着奚柏影离开了村子。
路上,竹司夷边走边和奚柏影分析:“会吃活人、夜里出行,怎么听都像是低劣鬼的行事作风,还有灵妖化形,多是残杀同类夺取对方妖丹,也有吸食盛阳男子精气维持形态的。”
奚柏影:“那青青是怎么知道是有魔在作乱的”
“有魔气侵蚀,并且不少。”
“原是如此,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回城中。”
涧水城中建有许多寺庙,规模最盛的碧华寺主奉花神。寺内香火鼎盛,香火缭绕,不绝于耳的祷告声低回于梁柱之间。
往来香客络绎不绝,前面还有不少奴仆打扮的下人围在一位衣着华贵的老爷两旁,不时给他递过祈愿灯。老爷将灯一盏盏点燃,口中反复祈祷:“花神娘娘在上,恳请您显显灵,一定要保佑我女儿……”
无需再打探,只消看一眼,竹司夷已经清楚为何天君会让她来处理涧水之事了。
前面跪着的,大抵就是涧水最有钱的大户人家了,疼爱的女儿不幸命丧妖鬼之口,这老爷一下子烧了这么多祈愿灯,也难怪引起上重天关注。
奚柏影看了眼花神雕像,也去请了三炷香。
竹司夷默默看着他上香。
真的只是巧合吗?恰巧奚柏影就接了涧水之地的委托令,天君又刚好给她派到了涧水。在她看来,未必是巧合。
奚柏影上完香,含笑道:“听说向花神娘娘求什么都很灵验。”
竹司夷:……她是什么许愿池吗?还求什么都能显灵,她决意让奚柏影第一个愿望就落空。
“那奚郎许了什么愿?”
奚柏影低头看向竹司夷,语气虔诚:“我希望青青平安顺遂,还有,能多一点笑颜。”
竹司夷弯起唇角:“这算什么愿望。”
奚柏影随手捞起竹司夷指间垂落的被风吹起来的恨生,丝线摩擦过他掌心又滑落:“果然灵验,青青笑起来真好看。”
竹司夷有些怔于他的直白,眼睫轻颤,笑意更甚:“既是灵验,何不多许上几个,也不白来这趟。”
奚柏影却摇头:“许多了未免显得太贪心,这样就足矣。”
“那走吧。”
竹司夷等了奚柏影两步才抬脚朝寺外走去。奚柏影不由的暗自偷笑,凑近竹司夷跟着她走。
他们随便寻了个客栈待了半日,天一擦黑,即动身前往涧水之地的荒山。
漆黑的山路杂草乱石多,很是不好走,奚柏影走在前方为竹司夷斩去挡路的树枝杂草叶,还不忘叮嘱竹司夷小心脚下。
竹司夷悠悠走在他身后,手上拿着奚柏影的折扇不时给自己扇几下风。她传送来涧水又消耗了不少法力,现在是能省就省,没什么意外都不会动用法力。
月光亮得诡异,将林间小道照得一片森白。浓密的树丛深处,不时有蝙蝠扑棱着翅膀怪叫飞出,划破寂静。
两人都没有打灯,就这么暴露在月光下。
“咔。”
一声脆响,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竹司夷和奚柏影同时停了下来,周遭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还不现身吗?竹司夷可没有耐心等。只听“铮铮铮”几下连响,数十片落叶被竹司夷以法力催动,如飞针一样钉入暗处身影脑门上。
此举顿时惊动了不少藏匿于暗处的劣鬼,它们嘶吼着一涌而出,张牙舞爪,裹挟着腥风扑向二人,似要将他们撕碎。
竹司夷站在原地任由他们冲过来,待看清那些劣鬼扭曲丑陋的面容,有些嫌恶皱起眉,用折扇半掩面。那些劣鬼尚未来得及靠近竹司夷,就被奚柏影拦腰斩断,化作黑雾溃散。
余下众鬼见形势不对,面面相觑,哪里还敢上前?不知是哪个先转了身,一时间都争先恐后想逃走。
“奚郎,留个活口。诶?算了,本来也不是活的,留个死口吧,”
奚柏影以一敌多,也毫不费力,出剑间还有闲暇回应竹司夷“好”。
竹司夷凝神细观奚柏影的出剑。那日在竹林过招,竹司夷没看出什么,毕竟奚柏影对她不是避让就是挡下,未曾主动出过一招。现在看,他剑势既快又稳,招式繁复精妙,透着几分刻意的华丽。
但见铁剑穿过唯二剩的劣鬼的身躯,他手腕轻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方才利落收剑。
“……”
竹司夷依旧没看出什么,心底那点疑虑反而更深,她怎么觉得奚柏影倒像是故意舞给自己看的。
竹司夷将仅剩的一只劣鬼用树叶钉住。
劣鬼污黑泪水狂飚,直求饶说:“二位饶命!我…我什么也没有做呀!”
竹司夷远远站着,手里拢着的数片没投出去的树叶被凌厉真气切碎,变成比灰尘还细的绿色碎屑从她修长白皙的指尖淌下。她笑道:“别哭啊,这不是还没杀你么,再嚎就让你马上闭嘴。”
奚柏影踢了一脚劣鬼,劣鬼吃痛跪下,恶狠狠瞪向奚柏影,待看清奚柏影什么模样,顿时连跪都跪不住了,直直瘫倒在地,生生止住眼泪,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深深的恐惧。
奚柏影勾唇,蹲在劣鬼面前冷冷看着他:“听到没有?”
“是…是是。”劣鬼低头颤抖着应答着。
竹司夷:“带我们去你们的安身之地。”
劣鬼抬头看了奚柏影一眼,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拿不准主意,只能硬着头皮讨好竹司夷,颤颤巍巍起身就要给二人带路。
奚柏影吓唬完鬼,转头又一副无害模样起身向竹司夷靠去。他站在离竹司夷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抹了把脸上不小心溅到的血珠,面露不悦,随即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竹司夷。
竹司夷见他止步,又做出这副神情,没由的笑了笑朝他走去。奚柏影退后一步道:“方才不小心被污血溅了,身上有些脏,青青别离我这么近。”
竹司夷递出一方绣帕:“脏了擦干净就好,又不是没见过血。”
奚柏影一愣,先前他分明在竹司夷脸上看到了她对劣鬼的厌恶,自己沾了他们的血,说不定都带有味道了。
竹司夷看穿奚柏影所想,见奚柏影不接绣帕,直接上手替他轻轻擦拭着残留的血迹:“奚郎生的好看,我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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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家家酒”是儿童模拟家庭生活、角色扮演的游戏统称,类似现代的“过家家”。
古人称这类游戏为“扮家家”“摹仿家事”等,孩童会模仿父母做饭、织布、招待客人等日常场景,用泥土、石子当食材,以草木为器具,沉浸式体验家庭劳作与人际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