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之上

　　第七章

　　良久，就在王辰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凌清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气息轻的像是羽毛拂过。

　　“……罢了。”
　　他似乎耗尽了力气，重新阖上眼眸，只留下最后一句听不出喜怒的话：“你……暂且留下。”

　　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更没有把他扔出去或者拍死！

　　王辰心下一定，知道这一关过了，自己在这狂风巨浪的修仙界里，有了一处立足之地。
　　他喜道：“好嘞！您放心休息！这儿有我……呃，道侣王辰守着您。”

　　凌清玄的眼睫似乎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气息变得悠长，再次陷入了沉睡。

　　缠绕他半边身体的黑雾，重新变得活跃，但王辰的规则之眼敏锐地注意到，其蠕动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甚至在微微的往回退。
　　看来凌清玄从深沉的睡梦中醒来，虽然无法完全治愈自己，但意识的清醒，让他开始主动治疗，驱散那些黑雾。

　　这一次，因为他只是关注黑雾，规则之眼浮现出了它的规则说明。

　　【寂灭规则（无解）】
　　【规则属性：蕴含纯粹的“寂灭”气息，与环境中所有“生”“喜”“动”的规则剧烈对抗，它的每次波动，都牵引着整个宫殿的“死”向规则，若彻底爆发，无人生还。】
　　【无法解析的终极死寂。其规则凝练，仿佛直视“死亡”或“终结”本身的概念化身。任何分析其结构的尝试都将被更深的黑暗与虚无吞噬。】

　　这说明看得王辰心里一阵颤。
　　又是无解，又是终极，即便尝试理解都会被吞噬，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是自己来到这里，需要去配合凌清玄，将其驱赶，最终治愈的玩意儿？
　　高估他了吧？

　　而且现在想来，宗门派他这么一个又是外门弟子，又是练气一层的小虾米过来，简直就是一副放弃治疗，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的敷衍态度。

　　这样一看，好像凌清玄的身份又不怎么样了。

　　对于刚刚才拜了码头的王辰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悲凉的消息了。
　　自己这倒霉的人生，真是靠山山倒靠树树歪。
　　啧！

　　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寂灭规则”所化的黑雾，王辰极为忌惮的慢慢退出主殿，回到东厢房里。
　　房间里的油灯竟然续上了。
　　凝目看去，油灯竟然有10个时辰的使用期，这也再度说明，这寂灭宫在自己“不懈的努力”下，已经变得不是绝对危险了。

　　他踏进去关上门，背靠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现在他什么都不想想了，好好休息一下再说。

　　桌上的无根水再度凝聚，可以缓解疲惫和少量消除规则污染。
　　期间，门外响起敲门声，是白衣杂役送来了供果，食用可以缓解饥饿，同样有消除少量污染的作用。

　　王辰将三个供果一口气吃完，砸吧砸吧淡出鸟的嘴，大脑重新开始运转了起来。

　　老实说，在看透那寂灭规则所化的黑雾是什么东西后，他就在心里打退堂鼓。
　　那无解的规则他肯定无法对抗，被拖在这里早晚要被耗死。
　　另外宗门的态度他也实在把握不准，说不在乎，还要持续献祭弟子，说在乎却送来的人十分差劲……

　　想到这里，王辰顿了一下。
　　自己这是在骂谁呢？

　　思路回转，王辰决定先不想太多，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活着，以及修炼。

　　没错。
　　既然危机已经解除，现在也该试试他觊觎很久的修仙了。
　　他回忆原主修炼的《引气诀》，迫不及待地盘膝坐在那硬板床上，运转口诀，努力感应着空气中游离的天地灵气。

　　寂灭宫里的灵气确实十分浓郁，远超外门弟子区域的灵气。
　　很快他便感觉到丝丝缕缕清凉的气息被吸引而来，透过肌肤，尝试纳入体内。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那些被引入体内的灵气，十成中有九成都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无法在经脉中有效存留，更别提炼化成自身的法力了。
　　只有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丝，慢悠悠地沉淀下来。

　　“这就是五行伪灵根的资质吗？”王辰嘴角抽搐。

　　原主的资质差，他知道，但亲身体验后，才知道这差距有多令人绝望。
　　按照这个速度，他想修炼到炼气二层，恐怕都得花上数年苦功！
　　没有丹药，没有灵石，没有师长指点，全靠这垃圾资质和基础功法，简直就是地狱开局。

　　“不行，不能放弃！资质差就用资源堆！时间不够就找机缘！”他迅速调整心态，“至少这里的灵气环境比外面好，蚊子腿也是肉！”

　　他沉下心来，摒弃杂念，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着《引气诀》。
　　时间在枯燥的修炼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两三个时辰，或许更短。
　　突然！
　　【规则之眼】被动触发警示！

　　视野边缘，代表廊道规则的线条开始剧烈波动，一股熟悉的带着悲厄意味的规则气息，正在快速凝聚！
　　“呜呜呜~”的哭声响起。
　　【悲音索命】规则，又要来了！

　　王辰猛地从入定中惊醒，体内那微乎其微的灵力差点紊乱。
　　他暗骂一声，不得不立刻停止修炼，全神贯注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果然，那冰冷的哭声，从门缝一点点钻进来，虽然不至于要命，但如果放任不管，绝对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有了上次的经验，王辰虽然内心骂娘，动作却丝毫不慢。
　　他脸上瞬间堆起灿烂到扭曲的笑容，手舞足蹈，扯着嗓子开始嚎他那跑调的《好日子》。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
　　“~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妈的又来？！”

　　灵力运转被强行打断带来的滞涩感，以及不得不扮演小丑的憋屈感，让他心中怒火翻腾，但脸上的笑容却不敢有丝毫减弱。

　　一边唱跳，他一边用规则之眼仔细观察着，试图找到更省力安全的应对方式，甚至思考能否像之前组合喜烛那样，找到更有效的应对方法。

　　然而，这次的【悲音】规则似乎比上次更持久，直到他嗓子都快喊哑了，那唢呐声才意犹未尽地渐渐消失。
　　规则退去，王辰瘫在椅子上，感觉比连续加班三天还累。

　　他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晦暗的天色，心中一片冰凉。
　　“这样不行……根本没法修炼！”

　　刚进入状态，就会被规则打断。
　　修炼需要静心凝神，而在这里，他必须时刻保持最高警惕，应对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红白规则。

　　精力被严重分散，心神消耗巨大。
　　长此以往，别说提升修为，能保持现有状态不因心神耗尽而崩溃就不错了。

　　“这寂灭宫，简直就是一座监狱！”王辰咬着牙，“用诡异的规则作为狱卒，不断消耗囚犯的精神和意志，最终要么触犯规则而死，要么心力交瘁而亡。”

　　他想了想，一把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白衣杂役被他拦着，用没有五官的面孔看着他，听他说：“我要喜烛，喜布，任何和喜规则相关的东西。”
　　说完，顿了顿，王辰解释了一句：“我新嫁进来，房里什么都没有，哪像喜事。”

　　白衣杂役缓慢抬手，再度指了那杂物间的方向。

　　原来还是要去那里啊，早知道就不问了。
　　王辰多看了白衣杂役几眼，不确定两次指路的是不是同一个，可惜他并没有能力分辨，就是在规则之眼里，它们也只有统一的称呼：【白衣杂役】。

　　王辰再去杂物间，当初被他触动规则平衡，引起白事规则暴动，如今这些烂摊子都随着寂灭宫里红白规则的轮转，而重新平静下来。
　　杂物间里，还是那些破烂，但王辰也不都是会捡现成，随着对规则了解，他已经深刻意识到，规则之间不仅仅是相克，同时也能相生。
　　那些看似用过残缺的喜烛，只要他找到还在使用的奠烛，就可以重新再使用。
　　同样的，白色废弃的纱幔，虽然是白事专用，自己要是在上面抹上红蜡，是不是可以成为喜事用品呢？

　　王辰当即往地上盘膝一坐，就在这杂物间里鼓捣了起来。
　　现在算是相对安全期，凌清玄被自己吵醒，没那么容易再陷入沉睡，没看房间里的灯油都增加到10个时辰了吗？这期间自己活动，相当于有凌清玄在镇压那些悲厄规则，可以说是最好的时机。

　　要是自己什么都不管，只是缩在房间里当缩头乌龟，最后等凌清玄扛不住倒下，自己也得被反扑回来的悲厄规则一波带走。
　　动则生，静则死，就是这么简单。

　　他在杂物间停留了不短时间，离开的时候用喜服兜着一堆“四不像的破烂”，但此刻在规则之眼里，这些东西的名称和作用都发生了变化，【重铸的喜烛】【染色的奠纱】【绘彩的埙】等等，竟然都拥有了微弱的喜规则。

　　这样的行动，要是让这方正在被规则领域侵蚀的焦头烂额的本地人看见，一定都会瞠目结舌，诧异于他对规则的灵活运用。
　　以小见大，简直就是规则方面的鬼才。

　　王辰自己不觉得，他只是为了活命穷尽脑汁，但不得不说，他目前为止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
　　他回到屋里，将染色的奠纱裹在枕头上，将重铸的喜烛放在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将绘彩的埙挂在门背后，当他将这些东西都放好，一眼扫过，整个房间都充满喜庆。
　　最后再加上他这个穿着喜服的“喜人”，屋里竟然真的有了新婚的气息。

　　而他的这种做法，也很快得到了验证。
　　当三个小时后，那悲音索命的规则再次出现的时候，哭声竟然没有进来房间，在王辰的眼睛里，房间里的规则线条始终稳定，充斥着喜规则的正面能量，护着王辰不再受到影响。

　　王辰在房间里翘着二郞嘴，手指在桌面上敲着，口中轻哼：“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啧啧啧，什么叫安全屋，这就是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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