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

作者:云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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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克瑞特夫人


      幸运的是沈峰爻一大清早就被弄醒,不幸的是他既不是被“人肉闹钟”闹醒,也不是睡到自然醒的,而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
      “啧”一旁的楚闻曦捂着睡出红印子的脸颊,顶着一头乱气八糟的卷发,满脸暴躁地掀开被子,拧开了锁好的房间门。
      沈峰爻一骨碌爬起床,踩着鞋子就也往门口蹦,同楚闻曦一上一下的把脑袋挤进门缝里:“发生啥了?”他刚想把门缝拉开一点,就被对方强硬地制止住了。“先去洗漱。”见对方一脸凝重的模样,沈峰爻一瞬间把最糟糕的情况轮流想了个遍。
      但他还是听话地跟对方一起洗漱完,惴惴不安地等着对方的后文,最后听到已经恢复波澜不惊的楚闻曦如是说到:“一股子血腥味,怕是又死人了。”
      “啊!”他被吓的差点把瓷杯给丢了,“你怎么不早点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死的又不是你。”似乎察觉到他无语、谴责的眼神,楚闻曦无辜地解释,“我这不是估计今天那个倒霉蛋死的比昨晚那女人惨烈,想叫你赶紧洗漱完,不然就没心思洗漱了嘛……”
      “……”我竟无法反驳。沈峰爻默默不出声了,他轻轻推开房间门,同对方一起探出身,他仔细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铁锈味,由于走廊间堆放了杂物,直到他们走到了案发地——铁锈味最浓郁的地方,才看到了这地狱般的景象。
      冷静沉着如楚闻曦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别说沈峰爻,已经弯下腰开始“哇”地干呕起来。虽然闻讯而来,目睹这一切的众人已经开始千姿百态:有的掐着脖子,有的捂着嘴,还有的已经一屁股坐地上了,共同特征是脸色惨白如纸。
      那已经不能用一个完整的人来形容了,他的头颅与身体分离开来,颅顶像被利齿啃咬过,和皮藓一样东一块,西一块地凹进去,白花花的脑浆顺着罅隙流淌出来,而且还并不完整,脑子很明显被某个鬼东西啃了一半。脸上的肉几乎被啃食干净了,只留下森白的骨架,可怜的支离破碎挂在骨头上的肉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淌着血水,吃剩的人体组织飞溅在周围一圈。挣扎中被利爪划伤的口子已经化脓,青青紫紫连成一片。他老大的肚皮被剖开,露出了里面断裂的胸骨刺穿了血肉戳出来,胃肠肝肾稀里哗啦掉了一地,淡黄色的脂肪粘液藕断丝连,肠子被啃的只剩个头了,心脏已不翼而飞,其余内脏被咬的参差不齐,估计完全看那位“鬼爷”的喜好。
      沈峰爻捂住眼睛,克制自己不去看这姹紫嫣红,面目全非已经进化成一团烂肉的不明物体。黑暗中周围一下子变得十分寂静,没有人开口,只余下有人在轻轻呛咳的声音。直到——
      “大家听我说!我们先到大厅集合吧,光在这里被尸体恶心也不是个事。”最后玄萱兀自镇定地开口提议。
      脱离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和血肉模糊的画面,沈峰爻都觉得大厅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清新了许多,那黑到化不开的墙壁也变得顺眼许多。
      一帮人围坐在白金色皮垫彩绘沙发上,壁炉边前,经历了这两遭,众人脸色都十分难看。发出尖叫的廖姐犹豫不定地开口,诉说她今早经历的一切,“天快要亮的时候,我听到门外传来婴儿的哭声,我清醒过来之后很害怕,根本不敢出去”她小心地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冷面酷哥的神色,继续说道“然后,我就听到婴儿的哭声停了下来,虽然它不哭了,但是我却听到了一种好像在咀嚼,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翻来覆去依然被吵的睡不着,我就想着,要不要等声音停了出去看一看,然后就是你们知道的样子了。”
      “死的人是谁?”突然楚闻曦开口提问“好像是王哥。”廖姐回道。那个富态男人?沈峰爻若有所思地搓着下巴颏。不知道抽了那根筋,他下意识接道“那它胃口还挺大的呢。”
      “可不是嘛,小孩子要长身体的。”众人一脸惊疑不定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似乎震惊于他们能就着如此诡异的话题开启对话。沈峰爻赶紧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他转过头认真地问廖姐,“也就是说你是在婴儿走了之后才打开门,没有看到他是因为触犯了什么规则才死的以及婴儿是怎么把他杀了的?”
      “对。我出门的时候婴儿已经不见了,就看到,咳,一大坨血肉糊在地上。”廖姐捂着嘴咳嗽着回道,怕不是又想到那挥之不去的阴霾了。沈峰爻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暗自庆幸还好昨晚没留在自己房里,不然鬼婴的目标就会是他……
      围在温暖的壁炉旁,众人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开始纷纷讨论起发现的部分线索。“我们之前去东面找到了一个宴会厅,比餐厅面积要大很多,我估计之后可能会有参加晚宴的活动。”
      “对,我和阿桑之前去花园逛过,花园和宴会厅是相连的。”“我…..”沈峰爻试图开口,但发现自己缺席的那个半天实在是让他错失很多找线索的机会,他斟酌着开口“我在画室里发现了一幅被黑色绒布包裹着的画作,是女主人的画像,她抱着一捧鲜艳的红玫瑰。”
      “红玫瑰?对了,我们正奇怪呢,在花园里清一色都是红玫瑰,甚至没有其他颜色的玫瑰……”“宴会厅的拱门和桌布,甚至壁纸上都绘有玫瑰花的图案还有荆棘。”“是不是女主人钟爱红玫瑰花呢?但知道这个线索好像对揭开这幢房子的谜团没什么用场啊。”小莹抱着脑袋苦恼道,“办法总会有的。”阿桑安慰地按按她的肩膀。
      沈峰爻偏过头,想去问问楚闻曦是怎么想的,没想到刚好与他的视线相撞。那是迄今为止他第一次在对方脸上看到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也不知道是谁惹他了,仔细琢磨他吊起的眉梢还有些不明显的愠怒。
      结果大家聚众讨论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他就自顾自地站起来,瞥向他“沈峰爻,过来。”无奈之下,他被对方半拖半拽上了楼梯,幸好那坨恶心的尸体已经主动消失了。他还没松出那口气,对方就朝他伸出了手“钥匙。”
      “哦。”他找出房门钥匙递给他,楚闻曦自顾自开门,进屋便趴在地上,手精准地摸向床底靠近床沿的地方“撕拉——”他唰地撕下一条已经燃烧了一半的符咒。
      “这是——”“道具。叫“移神符”,是将鬼怪或神明转移到某个物体或者空间之上,分低、中、高阶。”他简短解释道,但看沈峰爻似懂非懂的模样,他补充道“大多出现在中式恐怖游戏里。不过这是低阶的,最多会吸引鬼怪和你共处同一空间。”
      “也就是说,有人试图借那个婴儿之手弄死我?”“嗯哼。”“可是我也没得罪过人啊,难道是……”“对。这个游戏不会存在无人生还的情况,也就是说玩家完全可以自相残杀,毕竟人越少,对自己就越有利。并且属于玩家本人的道具可以靠杀人夺取,不过有一点至关重要,死在副本里的玩家大概率会变成鬼怪,如果是你亲自动的手,他很可能会直接找你寻仇。这个自不量力的人”楚闻曦满不在乎地嗤笑着一摊手“自然是遭到符咒的反噬了,低阶符咒最容易反噬主人。”
      “借副本里的鬼怪之手,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杀人方法。”沈峰爻苦笑道“我好像知道是谁要害我命了。”
      “OK,开了。”“你居然会撬锁?!”面对着对方满眼小星星,一副崇拜惊叹之情难以言表的样子。楚闻曦扶额“只是曾经迫于生计……”“啊,正常,我曾经也经历过,哥们,我懂你。”沈峰爻对他使了个颜色,拍拍他的肩走了进去,不久便在一个小黑匣子里发现了几张没用过的符纸,和他房间里贴的一摸一样。“果然。”
      “再找找,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在“蝴蝶仙子”的带领下,沈峰爻凭借高超的,曾经没工资拿,和流浪狗抢垃圾桶里的食物的毅力和天赋,翻出了一个金属铜哨子。
      他满脸黑线,嫌弃地望着那只哨子,扔在一旁,不死心还想再翻出点什么“呵,有意思。”对方轻笑着抓起被他扔到一旁的铜哨子“拿着吧,定位器,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吹响它。”“然后是不是可以召唤大boss?”沈峰爻一听激动起来,赶忙问。“不,但可以召唤我。”
      瞧着对方冷漠中带着些许无语的脸色,沈峰爻怀疑自己有说错话了,他尴尬地捏了捏鼻子,讪笑道“这样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小小的铜哨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沈峰爻还是选择相信他,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他仔细地把铜哨子洗干净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与对方一起出门找线索。
      他们顺着西边的楼梯向上来到了藏书阁,楚闻曦熟门熟路不像是第一次,像是昨天已经去探索过一圈了。沈峰爻默默跟着他进来之后,两人就很默契地四散开来个自去寻找线索去了。
      沈峰爻首先放弃了那些晦涩难懂的英文文献,专业书籍,小说书籍等都不太像是会藏着关键线索的东西。他总有种预感,藏在黑暗府邸里面不可见人的秘密,和女主人以及与那几盆吊兰有关的人物肯定脱不了干系。
      仔细想想现在得到的线索:女主人讨厌有人弄脏她的地板,弄脏地板的人会受到惩罚。那个鬼婴不出意外的是女主人的孩子,触发死亡条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它好像只会在半夜行动。那这个家里目前看来就完全没有出现过男主人这个角色。还会有其他成员吗,已经第三天了,却一点头绪都没有……算了,先去吃饭吧,早饭都没吃,快要饿死了。
      就当他打算踏上木质楼梯喊二层的楚闻曦一起去吃早饭的时候,眼波流转间向上瞟到一道小巧灵活的身影幽灵一般的飘过,沈峰爻怀疑地揉了揉眼睛,最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小女孩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发髻,提着粉红色的裙摆,溜到了二楼某一排书架后,那正是楚闻曦进去查阅的那一排——
      “!”来不及细想,他稳住身形,大步流星扶着栏杆飞跃上去。“楚闻曦——”他大气不敢喘地飞扑上前,朝着刚才楚闻曦的方向冲了过去。
      “嗯?”当他急冲冲地赶到他面前的时候,楚闻曦正懒洋洋地倚着后面那排书架,手里搭着一张泛黄的报纸,见势把报纸搁在一旁,疑惑中带着些许好奇地歪了歪头。
      沈峰爻惊魂未定的来回打量周围陈设的书架,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他羞愧地捂住自己的脸,自己是什么宇宙无敌小蠢货,连个人都能看错?!还是又有谁给他下幻术了?
      “你是看到什么了吗?”“对对!我看到一个金头发穿着粉红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刚才钻进了这一排,我害怕你可能会遇到危险,就连忙赶过来叫你!”楚闻曦低下头沉思片刻,再次开口道
      “什么样的小女孩?”“啊?”“能不能描述一下,比如她佩戴着什么,发髻盘成什么样子。”
      “好像……”沈峰爻抱着脑袋,认真回忆起来“她带着一顶红宝石皇冠,样式挺奇怪的,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还有,对!她的发髻梳得很特别!”他非常急于证明自己的在对方面前拼命比划“你懂那种梳法吗,就是在后脑勺把大把头发编织成玫瑰的形状,然后任由剩余鬓角的头发丝丝缕缕垂荡下来。”
      “虽然我不是很懂这种发型”楚闻曦笑着摇摇头,扬起手里的报纸“但我想或许你可以对照一下这上面的。”沈峰爻一愣,连忙凑了上去:那是古堡的一张家庭照,站在最左边的是一个个子挺高,带着插着羽毛的帽子的男人和挽着他手臂的塞克瑞特夫人,夫人怀抱着安稳沉睡着的婴儿。旁边站着一个明显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中国女人,她穿着一身褪色的墨绿旗袍,牵着沈峰爻刚刚看到的粉裙小女孩,与刚才不同的是,她怀里搂着一个旧洋娃娃。
      一家四口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微笑,唯有那个天外来客一般的中国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神情有些空洞地目视前方。
      沈峰爻总觉得那个中国女人莫名有些熟悉,虽然说不上在哪里,但他就是在看到中国女人那张悲春悯秋的脸后,情绪一时变的有些失控。
      “是她吗?”一瞬间那道低沉嗓音好像被浸泡在了水里,逐渐失真。就仿佛隔着银河万里莫名地听不真切,沈峰爻死死地攥着报纸,不闻不问,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窟窿。“嘿,沈峰爻。”楚闻曦蹙起眉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又拿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依旧没有反应,无计可施的他试图把报纸从他面前抢走,但那经年累月的报纸早就成了老古董,比大学生还要脆皮。别说被两个大男人争抢了,就算是两个小孩子也能分分钟把它五马分尸,让它入土为安。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对了,我可以……于是说干就干。沈峰爻正凝固在报纸上方,突然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掐着他的下巴硬生生把他死低着的头抬起来,他一脸懵地对上对方严肃地像是要马上要开展学术研究的脸,紧接着炽热的气息拂过脑门,大脑还没反应就感觉什么湿滑温热的东西贴着脸颊而过,虽然只是弹指间,但还是给他大脑皮层留下触目惊心的过电般的刺激。
      他甚至都没感觉到手中的报纸被抽走了,就如一尊新鲜出炉的雕塑,就和大厅里的他的兄弟姐妹一样彻底变的不会动,甚至马上就要分化了。一瞬间各种惊恐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难道他是gay,而他是因为看上我才允许我和他同睡一张床的?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和他解释我是直的啊,万一他听说我是直的把我赶出去,那我岂不是就有可能直面鬼婴啊,不行不行,还是命重要,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
      “去吃早饭么?”楚闻曦满意地抓起报纸,面带得逞的微笑询问。满脑子都是对取得成功的小巧思的认可和得意,丝毫没意识到这在人类的社交交往中有何不妥。“吃吃吃!”沈峰爻谨慎地端详着他的脸色,以表忠心地补充一句“我差点就饿死了。”说完没等他就以一百二十码的速度冲去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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