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善

　　一阵又一阵粗鲁的撞门声将院里的鸟儿惊飞，也吵醒了屋内酣睡的人。魏刘两手系着盘扣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等等！这大晚上的！谁啊这是！”

　　李化仇拦住他，“师父，您进去吧，我去开门。”

　　魏刘揉了揉眼睛，“不是，怎么了这是？”

　　“您就别管了。”李化仇说着便去开门，魏刘也来不及管他，见敲门声不对劲便进屋去叫雪薇与会云都藏起来。李化仇打开门一看，是一群穿着官服的人，打眼看去有近百人，显然有备而来。一衙役嚷道：“谁是李化仇？”

　　“我是。”听到答话，那群人便要去擒他，李化仇闪身躲道：“即便你们是官府的人也不能不问由头就抓人吧？”
　　“还用问？你自个儿做了什么你不清楚？托你的福，大理寺少卿的公子、通政使司副使的公子、户部尚书的公子都受伤了。”

　　“我们说好只是切磋，我也并未伤着他们的要害。”

　　那衙役笑道：“切磋？那些公子哥儿是你能与之切磋的吗？请好吧您！”他大手一挥，大群人将李化仇围成一个圈，李化仇正要破开人群，便听到后边的魏刘大喊道：“化仇休要动手！”

　　李化仇面带疑虑地看向他，只见魏刘冲上前去向那为首的衙役陪笑脸，“官老爷，他们那就是小孩子闹着玩伤到那么一处两处，想必无大碍修养两天便好……”那衙役推开魏刘，“别废话！”

　　魏刘又贴着脸上前道：“说起来咱们化仇同你们也是有几分缘分的，他是去年的武举人，本也是有个千总职位的，但顾及着年纪小且还要准备今年的会试就弃了这个职位，若是当了这个千总没准还与你们有来往呢！”

　　那衙役怪声怪气道：“哟！李千总！我们可高攀不起，不过无妨，我们这儿也专门为你备了二十来个正儿八经的千总，托这些个千总的鸿福，我看明儿个你也不必去会试了。”他转头又冲着那些个千总谄媚道：“大人们，小的们先上不行再劳驾您。”那些千总并不作声，不过那衙役已知他们默许了。

　　李化仇打倒一个，又沾上来一个，魏刘动手帮他破开人群，大喝道：“跑！”李化仇冲出来，外边又是一堵人墙，一群千总挡住了他。他听见雪薇嚷道：“放开我！我做错什么了你们来捉我！”

　　会云：“你们为官之人更应讲理，我们并未犯错，不应受到如此对待。”

　　李化仇转身一看，几个衙役趁着他们缠斗之时搜屋，将雪薇与会云都拧了出来。

　　“别动他们！”李化仇想冲过去解救他们，又被层层人墙堵住，钳制雪薇与会云的几个衙役把刀架在她们脖子上威胁道：“李化仇，你再不束手就擒，受苦的可就是她们了。”

　　李化仇眼底燃起一簇火，目光穿过人墙睨视威胁他之人，半晌终是道：“放开她们，我跟你们走便是。”

　　魏刘看着官府的人离去，愁眉紧锁，会云面露难色道：“这可如何是好？几个时辰后便是会试了。”

　　雪薇叹道：“会试事小，他这小子恐怕得遭好一顿皮肉之苦。”

　　魏刘分明担忧，却硬声道：“这小子！说了明儿个就会试让他别瞎跑死活不听，这次让他长长记性！”

　　会云看着门外浓重的夜色，“道长的计划被打乱了，是我们未能看好化仇，若她回来要如何向她交代？”

　　雪薇道：“道长那边我看应当无事，我看她对自己的计划也没那么上心，否则便不会给化仇如此多的自由了。现在就怕化仇在衙门里边受罪。”

　　会云道：“正值会试，他们势力再大也不敢闹出人命，可惜会试只能再等三年了。”

　　魏刘目光沉沉，“罢了，再等三年或许未尝是坏事，趁着年青让他多享受几年寻常的日子吧。”

　　一个被枷锁缚住，身上囚服血迹斑斑的少年缓慢地走进某清吏司大堂，一个衙役粗鲁地将他往前一推，“走快点！”少年因伤不支往前踉跄几步才堪堪定住。费力走到堂前，衙役抬脚狠力往他膝窝一踹，少年重重摔跪在地，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堂上的刑部侍郎韦奉闵道：“李化仇，你犯了什么罪？”

　　李化仇低喘几声，费力道：“我并无罪。”

　　“带证人！”

　　一个年轻女子与一对老年夫妇被带上堂，韦奉闵问道：“可认清楚了？是不是此人杀害胡二？”

　　年轻女子道：“看清楚了，就是此人。”

　　那对老年夫妇也结结巴巴道：“是……就是……就是此人。”

　　李化仇本是昏昏沉沉，被这场面惊得一激灵脑子也清明了些，“清楚什么？胡二是谁？你们在说何事？”

　　韦奉闵拍案喝道：“李化仇！休在这装模做样！胡二之妻及外父外母亲眼见你将胡二杀害，你还有何面目狡辩！”

　　李化仇气极反笑，看向与他同跪堂下那三人，“荒唐！你们指认我杀害胡二，那敢问我在何时何地如何杀害胡二？”那三人无措对看，又抬头看韦奉闵，并未答话。

　　李化仇嘲道：“大人，他们的反应你也见了，若非呆傻之人都可看出此事蹊跷吧？”

　　韦奉闵又将惊堂木一拍，对那三人喝道：“速速回话！有什么只管说，本官自会替你们做主，李化仇在何时何地如何杀害胡二？否则本官治你们个诬告陷害！”

　　俩夫妻哆嗦道：“大人……大人饶命！草……草民……”那年轻女子打断他们，话音有颤语速却极快，“回大人，李化仇因民女丈夫胡二欠钱未还于四月廿十三申时于民女家中用民女家的菜刀将其捅死。”

　　李化仇闻言笑看韦奉闵，“笑话！韦大人，四月廿十三申时我可是与令公子等几个好友在一处儿，你可令他们来当堂对质。”

　　韦奉闵并不语，李化仇又看向胡二之妻，他衣衫褴褛发乱如蓬蒿，通红的双眼却灼灼，“你有何证据？有无欠条？凶器在何地？你丈夫含冤而死你不为他声张正义却为虎作伥他九泉之下可得安息？”

　　胡二妻子被他看得一缩，犹疑半晌，复又直起腰看韦奉闵，“大人，胡二借款时并未打借条，凶器为民女家中菜刀，李化仇杀了人自拿走了。”

　　韦奉闵道：“上凶器。”衙役便将一把菜刀呈了上来，“回大人，此刀乃于李化仇家中衣厨搜寻到的。”

　　李化仇错愕地看着那把刀，心下明了堂上堂下之人都是沆瀣一气。

　　韦奉闵拍案，“李化仇，人证物证俱在，你蓄意杀人之罪已辩无可辨，现依《集雅律》……”

　　“且慢！”李化仇气力将尽，只得慢声道：“我请求，请求令公子韦契秋及我们的共友蒋鹏来、何依尽、赵无昕、吴时五人当堂……”他喘了喘，复道：“当堂对质，他们可证明胡二被杀时我并不在场。”

　　韦奉闵强硬道：“不必再传他们，你之友自然替你扯谎，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会被那所谓的义气蒙蔽清白之人，现下的人证物证足以治你死罪。”

　　李化仇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韦大人，你若如此草率定案，中央定会响起登闻鼓，说不准还是令公子敲的！”说着他便脱力倒下再无意识。

　　韦奉闵恨声道：“竖子怎敢！”

　　堂外，魏刘、雪薇及会云三人本以为李化仇顶多受受皮肉之苦，哪知竟牵扯到命案！魏刘甚至动起撺掇狐朋狗友劫狱的心思，会云劝道：“事情还未到如此地步，我们先回去，不是说了还要开第二次堂？当务之急是要去找化仇那些朋友，令他们如实交代。”

　　魏刘道：“是了！”

　　雪薇道：“那菜刀许是那夜官府上门抓人时偷偷放衣厨的，谁料到他们会来这么一招啊！官官相护草菅人命，黑透了！”

　　会云道：“是啊，想不到集雅国竟黑暗到如此地步！上下沆瀣一气！”

　　雪薇道：“依我看这世道啊！自那太后垂帘听政后便江河日下了！”

　　会云道：“雪薇，慎言！”

　　雪薇撇撇嘴，道：“这道长究竟发生何事了？这么久了影也不见一个！要是她在化仇这事不就小菜一碟！”

　　魏刘叹道：“道长此前说了一旬后便来，现都这么久了，怕是遇上难事了，愿她顺利渡过。”

　　雪薇道：“是啊！咱们都是听她指令行事，说是糊里糊涂的但倒也挺快活，她再不来咱们这家恐怕要散了。”

　　魏刘撑起几分笑意，“散不了，要是散了咱们能去哪儿呢！”

　　距李化仇杀害胡二一事第二次开堂审理还有几个时辰，清吏司大门外，雪薇他们三人同几个证人也就是李化仇的几个朋友在一块，雪薇再三拜托他们替李化仇说话，韦契秋道：“放心吧伯母，我们会如实相告。”

　　有二人也道：“是啊伯母你放心，翻案是板上钉钉之事。”

　　还有剩下的两人是赵无昕与吴时，他二人并不应声，雪薇又特地走到他们面前，“化仇的事就劳驾你们了。”

　　赵无昕笑得不大自然，“啊是，伯母。”

　　雪薇又去抓吴时的手，“拜托你了！”

　　吴时只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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