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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林,和心动》上
接下来的几周,路凉羽和John都为期中考试忙得焦头烂额。路凉羽收回“来这里不是留学而是度假”的大胆发言。她被各式各样的期中考试压得大气不敢出,都怕自己呼吸太用力,会把脑子里刚刚才记住的错题挤出去。让路凉羽蜕了一层皮的期中结束后,天气也彻底冷了下来了,仿佛也在告诉学生,这学期只剩一半不到的时间就要放寒假了。
在这期间,路凉羽终于买了手机。因为一门课的小组作业需要频繁联系,大家主要都用短信沟通。后来的路凉羽也终于了解到,其实手机在学校旁边Target这样的超市就能买到,根本不需要像别人说的那样,一路坐公交去那么远的商场。她挑了一个最便宜的安卓手机,办了个优惠大促的套餐,心满意足。办好后,她先给小组成员们发了一个信息,接着又发给John:
【嗨,这是我的手机号。- Lia】
很快,她收到了John的回复:
【那以后联系就更方便了。】
路凉羽看着那个信息,心里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多想,因为思绪很快就被小组群的消息拉走了。这门课期末能不能拿A,几乎全靠期末小组作业决定。最后大家决约在图书馆碰头,突击准备presentation。等路凉羽忙完准备从图书馆撤了的时候,手机上多了两条未读信息:
【你晚上在哪个食堂吃饭?要一起吗?】
【明天要下雪,你想和我一起去silent hill看雪吗?】
吃饭?嗯,路凉羽确实觉得饿了。
下雪?这才11月初,竟然要下雪了吗?她一边想,一边给John回复:
【我今天不去食堂吃饭,准备在宿舍热点速冻食品。11月真的会下雪吗?但我明天早上和下午都有课,应该去不了。】
【哦好吧,祝你用餐愉快。明天的雪我看预报挺大的,学校可能会停课。我的教授都已经发邮件取消上课了。】
路凉羽看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有点羡慕,她也想自己的课明天能被取消。可她翻了半天信箱,也没看到自己教授们的邮件通知。
【那你可能这次要自己去啦。我的教授们没发通知。羡慕。】路凉羽发完信息,坐上了回宿舍的校车。
第二天早上,路凉羽被闹钟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关掉闹钟的同时看到了John的短信:
【你起来看看窗外。】
路凉羽跑到窗前,拉开百叶窗,眼前是一片白雪皑皑。地上、树上都覆着一层柔软的雪。好美丽啊 —— 南方小镇长大的路凉羽不禁感叹到。她一边感慨,一边给John回复:【下雪啦!】
可惜,路凉羽依旧没有收到取消上课的邮件。
她悻悻地开始准备去上早课。这是一个早上八点的课,九点半下。下午还有一门三点半的。
John和她又互发了几条短信,一起吐槽她的教授们没取消上课这一“毫无人性”的行为。John说一般他的老师,遇到初雪,尤其预报蛮大的话,都会取消上课的。路凉羽心想连理科的老师们都比商科的老师们浪漫。John又说,按他的经验和现在对实时气象图的解读,雪会越下越大,学校大概会在中午前用系统邮件通知全校停课的。目前早八的课可能太早了,所以学校还在观望状态。
果不其然,路凉羽早八的课还没下课,学校的系统邮件就如约而至。教室里发出了低鸣的雀跃讨论声。老师也看到邮件了,看到心不在焉的学生们,居然提前下课了。路凉羽收拾东西的同时兴奋的给John发了短信:
【耶!我们提前下课啦】
【好。我在你的教室外。我们一起去Silent Hill吧】
路凉羽刚踏出教室,就看到了John。他穿着黑色滑雪裤,一件稍厚的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夹克。头发因为沾了些融化的雪,湿湿的。他可能是用手捋了头发,湿湿的头发都往后背着,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
看到路凉羽,他快步走过了过来:“你愿意去的,对吧?”
路凉羽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肯定。John看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你穿成这样可不行,山里的雪会更大一点。你起码需要有滑雪裤和雪地靴。我们先去Target买吧。”
于是他拉着路凉羽往外走。Target离她的宿舍不远,所以路凉羽先是回去把书包里的东西都抖落了出来,放进去两瓶水。他们迅速地在Target选好了一条厚实的滑雪裤和一双结实防水的雪地靴。衣服换好后,两人手牵手,坐上了去Silent Hill最近一站的公交车。
…………
还是那条熟悉的山路,只不过今天被皑皑白雪全部换成了银装素裹。路凉羽想到,在这条登山路的尽头,就是那天生日时的初吻,不禁觉得这雪天似乎还不够冷,压不下她体内缓缓升起的温度。
正当她准备打开羽绒服的拉链透透气的时候,才注意到身旁的John放下了身后的登山包,取出一条颜色鲜亮、在雪光下几乎能反射光的长彩带。他仰头,把彩带系在了他们身旁的松树枝干上,又仔细扯了扯底部。确认系紧了以后,转过头迎着路凉羽疑惑的目光,语气温稳地解释道:“像这种雪天,很容易迷路。我上野外求生课时学的,这种专用的反光彩带可以帮助登山者在雪雾天气里找到来时的路。”
“雪会下的很大吗?”路凉羽听到这里,突然有点点担心。
“越往上,降雪量会越大一点。不过别担心,我雪天爬过很多次,也都登过顶。如果真得下的很大的话,我们就立刻返程。”
路凉羽点了点头。毕竟她才来过一次,记得这条山路其实还是很笔直的一条线的。而且生日那天说是爬了一小时,但他们那天走得很慢,她又东张西望地看小松鼠、找小鹿,John也始终没有催她。其实,满打满算的话,这座小山岭三十分钟就能从山脚到山顶了,下山更快,二十分钟足够。现在才上午十一点不到,所以他们应该最迟下午一点多就能回到山脚了。
想到这里,路凉羽刚刚沉下去的心又雀跃起来。难得偷得半日闲,这么美丽的雪景,她也想看看John口中那“和电影里一一模一样”的画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入口处的两个人,肩并着肩,开始向山顶出发。
走在厚厚的雪地上,是路凉羽这个南方孩子从未有过的体验。她长大的城市也下过雪,但每次都还没来得及积雪,就悄悄融化了。她第一次看到原来松松软软的雪花,是这样从天上缓缓飘落 —— 沿着微微晃动的轨迹,像Z字形的慢镜头,慢倍速落下。
当她还正在沉浸式体验这漫天飞舞的雪花,和脚下踩着厚厚的雪的那种神奇的体感,旁边的John忽然开口:
“你现在猜猜,我为什么叫这里Silent Hill?”
路凉羽还没来得及说“不是因为那部电影吗?”,John便接着说道:
“因为你如果现在闭上眼睛,就能听到雪花落下的声音。”
雪花落下,会有声音?
落到雪地上不就融为一体了吗,怎么会有声音?
John看她没有反应,停下脚步,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然后说:
“你试试看嘛。”
说完,他自己先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头。
路凉羽可能是被他虔诚的样子感染了,也乖乖地闭上了眼。
一开始,她能听到很多声音。比如说她的雪地靴慢慢陷进雪层的摩擦声,John平稳的呼吸声,她自己急促的心跳,还有John拿在手中的矿泉水瓶里水轻轻晃动的声音。可过了一会,她好像突然感受到额头上一片凉意,大概是一片雪花落在了那里的缘故。就那一瞬间,她的听觉被那点凉意迅速放大。
她开始听到雪花落在松针叶上的声音 —— 一瓣又一瓣的雪花,不徐不疾但又弥漫密集地覆盖在上一瓣刚刚落在树枝的雪花上。那种细微的摩挲感,是一种低沉却又灵透的频震声,柔软又极有质感,像是自然在轻声呼吸。她也不知道这样仰着头、闭着眼听了多久,直到后来觉得脖子有些酸了,她才低下头,睁开了眼。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John正很温沉地看着她。蓝蓝的眼睛,被雪地的反光映得更亮。一瞬间,路凉羽觉得那束目光有些灼热。
“好听吗?”
“好听。” 路凉羽捋了捋头发,打趣道: “像是我在发呆时脑子里会出现的白噪音。”
John颔首笑了笑,神秘地说,“我就知道你也能听到,这算是我们共同能听到的神迹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听见的,要内心足够平静才可以。”
说罢,他示意他们继续启程,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雪花还是慢悠悠地落着。小心谨慎的John每隔一段距离,就在树枝上系上一条彩带。路凉羽的内心,从来没有被这么简单纯净的景色包裹过。她觉得非常的安宁,与上一次登山时的气喘吁吁还有四处张望是完全不一样的情绪——她好像觉得更自在了,John的存在甚至
不知不觉,他们就走到了山顶,似乎比预想得还要早 —— 连十二点都不到。
John从登山包里拿出蛋白棒和水,递给她,说:“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坐一会。运气好的话,你可能会看到一个小小的冰雪版的snow cone。”
“Snow cone? 吃的那个蛋筒刨冰?”路凉羽脱口而出她的疑问,并用两只手握起上下叠放,形成一个倒放的圆锥,想要给John比划她的蛋筒刨冰。John看着她的动作,咧嘴笑了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他俩靠在树干上,开始啃蛋白棒。路凉羽吃到一半的时候,John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远方说,
“你注意看那里。一会就要形成了。”
路凉羽看着白茫茫的一片,不太确认具体该往哪里看,但还是很老实地睁大眼睛盯过去,生怕错过什么。
不到一分钟,她看到地面上的雪花似乎被一股气流卷起,盘旋着上升,还没形成什么就又很快落下。紧接着,刚落下的雪花好像被一股更大的力量聚拢卷起,新的气流裹挟着雪花再次盘旋托举,继续旋转,上升,再旋转。不一会,一个小小的,像龙卷风形状一样的雪花版的旋转态形成。这个雪旋流欢快地在地面上端游走了一段时间,然后在远处“啪”地一下散开,碎碎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着光,像烟花盛开一样,在寒冷的空气中落了一地。路凉羽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大自然精巧的表演,身旁的男生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因为兴奋更加绯红的面庞,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好看吗?”
“好看哎!”刚刚看完自然这场小小的把戏的,亮亮的眼睛里充满着欣喜,“好神奇啊!”
“我回去可以给你解释形成的原理是什么。看完啦,我们下山吧。”
心满意足的两个人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准备原路返回。但是这条下山的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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