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浮沉

　　　　陆沉冲出旧书店时，阳光正烈，晃得他睁不开眼。脚下的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指尖却冰凉得发僵——刚才在书店里，他推开“苏晚”后，明明看见她站在原地，脸上满是错愕与受伤，可转身跑出没几步，再回头时，书店门口已空无一人。那股莫名的花香还萦绕在鼻尖，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缠着他。

　　他攥着手机，屏幕上苏晚十分钟前发来的短信还亮着：“我临时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到，你等我一下。”

　　是幻觉。肯定是幻觉。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可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书店里那个“苏晚”的笑容、语气，甚至递书时指尖的弧度，都和他认识的苏晚一模一样。如果那是假的，什么才是真的？如果连眼睛看到的都不可信，他还能依赖什么？

　　他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路过一家早餐铺时，老板娘笑着和他打招呼：“小陆，今天怎么没买烟？”

　　陆沉愣了一下——他从来没在这里买过烟。可老板娘的笑容太过熟稔，仿佛他们认识了很久。“认错人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加快脚步躲开，后背已经惊出一层冷汗。

　　又是幻觉？还是这个世界本就有问题？

　　他走到路口，正想找个地方躲一躲，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苏晚发来的消息：“我到旧书店门口了，你在哪？”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真的来了。那刚才书店里的人是谁？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回复：“我在附近，马上过去。”

　　转身往旧书店走时，他的脚步格外沉重。既怕再看到诡异的场景，又忍不住想求证——刚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他的臆想。

　　走到旧书店门口，远远就看见苏晚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文件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书店的门，眼神里带着一丝焦急。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真实得不像幻觉。

　　陆沉松了口气，却又莫名紧张起来。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抱歉，刚才有点事，走开了一会。”

　　“没事。”苏晚看到他，眼睛亮了亮，语气自然，“我们进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她的坦然让陆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难道刚才真的是他太紧张，出现了幻觉？

　　两人并肩走进书店，里面依旧弥漫着墨香与霉味。角落里的老人还坐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书架上的书整齐地摆放着，并没有他记忆中“苏晚消失”时的混乱。

　　“你刚才在这里，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吧？”陆沉忍不住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苏晚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奇怪的事？没有啊。我刚到门口就给你发消息了，一直站在外面等你，没进来过。”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沉。她没进来过？那刚才在书店里和他争执、最后消失的“苏晚”，到底是谁？

　　他看着苏晚清澈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别说了。万一只是他的幻觉，说出来只会让她觉得他奇怪，甚至害怕。

　　“没什么。”他含糊地说道，“就是觉得这里有点闷。”

　　苏晚没再多问，只是笑着说：“那我们快点找，找到线索就出去。”

　　两人沿着书架慢慢往前走，仔细查看每一本书。陆沉的心思却不在线索上，他时不时看向苏晚，确认她的身影是真实的，确认她没有突然消失。这种莫名的举动，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你看这本书。”苏晚忽然停下脚步，拿起一本旧书，“封面上的图案，和你布包上的梅花好像。”

　　陆沉凑过去一看，书的封面上确实绣着一朵梅花，和布包上的针脚如出一辙。他心里一紧，伸手接过书，翻开第一页，里面没有字迹，只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望雨亭的风，会带你找到答案。”

　　“望雨亭？”苏晚疑惑地说道，“我好像有点印象，就在这附近，是个废弃的老亭子。”

　　陆沉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下雨天，石亭下，有两个小孩在吵架，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说了什么伤人的话，转身就跑，留下女孩一个人在亭子里哭。

　　可具体是和谁吵，为什么吵，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看来，下一站就是望雨亭了。”苏晚合上书本，看向他，“我们什么时候去？”

　　陆沉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明天上午十点，望雨亭，找‘被你藏起来的道歉’。”

　　“被你藏起来的道歉……”陆沉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太阳穴传来钝痛。他什么时候藏过道歉？向谁道歉？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顾言叼着烟走了进来：“看来你们已经找到线索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代笔人的指令，我也收到了。”

　　“你怎么来了？”陆沉问道。

　　“来看看进度。”顾言笑了笑，目光扫过苏晚手里的书，“看来不用我多费心了。明天十点，望雨亭见？”

　　陆沉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被藏起来的道歉”和那个模糊的童年片段，根本没心思理会顾言。

　　“那我们明天见。”苏晚说道，“我今天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陆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不舍，却又不敢开口挽留。只能看着她走出书店，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你好像很在意她。”顾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陆沉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警惕：“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顾言笑了笑，“只是觉得，你对她好像格外不一样。刚才在门口，你看她的眼神，可不像是看一个普通的合作者。”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人戳中了痛点。“你想多了。”他声音生硬，“我只是不想线索断了。”

　　顾言没再追问，只是弹了弹烟灰：“明天见。对了，提醒你一句，望雨亭附近没什么人，要是遇到什么事，别指望别人帮忙。”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书店。

　　陆沉靠在书架上，喘着粗气。顾言的话像一根针，扎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他确实在意苏晚，甚至在刚才看到她真实的身影时，心里涌起过一丝莫名的欢喜。可这份欢喜，很快就被“怕被抛弃”的恐惧覆盖。

　　他拿起那本旧书，指尖摩挲着封面上的梅花，心里五味杂陈。明天，望雨亭，无论真相是什么，他都必须去面对。哪怕，那真相会让他彻底崩溃。

　　走出书店时，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充满了烟火气。可这烟火气，却让陆沉觉得格外陌生。他沿着街道往家走，路过刚才那家早餐铺时，老板娘又笑着和他打招呼：“小陆，下班了？”

　　陆沉这次没躲开，只是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老板娘的笑容依旧熟稔，不像装出来的。“我不叫小陆。”他低声说道。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哦？那是我认错了，不好意思啊。”

　　陆沉没再说话，转身离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为什么老板娘会认错人？为什么她会叫他“小陆”？这到底是幻觉，还是他真的在这里生活过，只是忘记了？

　　回到家，陆沉反手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他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尼古丁的辛辣感让他暂时平静了些。他走到桌前，打开抽屉，看着里面的日记、布包和红色丝线。这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可旧书店里的经历，却又那么诡异。

　　难道，他真的沉溺在梦境里了？而这些线索，都是梦境给他编织的陷阱？

　　他拿起那根红色丝线，指尖轻轻碰了碰，脑海里又闪过一个片段：一个女孩的发梢，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线，在阳光下轻轻晃动。这个片段太短暂，像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他将红色丝线放回抽屉，又把那本旧书放在桌上。书封面上的梅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望雨亭，被藏起来的道歉……这些线索像一张网，把他紧紧缠在里面，让他无法呼吸。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夜色。月亮又躲进了云层里，街道上静悄悄的，只有路灯在沉默地发光。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桌上的日记轻轻翻动了一页，上面悄然浮现出一行淡淡的字迹：“望雨亭的风，会吹醒你最不愿面对的愧疚。”

　　而这行字迹，很快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陆沉靠在窗边，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缩回手。他看着窗外的黑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望雨亭，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去面对。哪怕，那是他最不愿触碰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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