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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宁
储言负手立在书房窗前,望着庭院里那棵老槐树,目光沉静如水。
"师父,您已经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了。"聂不换端着茶盏走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
储言缓缓转身,接过茶盏,指尖在温热的瓷壁上轻轻摩挲:"不换,你可还记得幻儿第一次随我们出任务时的情形?"
聂不换眼中泛起笑意:"怎会忘记。那时她才八岁,非要跟着我们去收服那只作乱的蛇妖。结果见到妖怪真容,吓得躲在我身后,却还不忘攥紧符咒。"
"是啊……"储言勾起唇角,想起女儿儿时的样子,眼里浮起笑意。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管家的通报声:"老爷,侯府的车驾已经到了街口了。"
储言与聂不换对视一眼,整了整衣袍,快步向府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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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府门前,围观的百姓早已挤得水泄不通。靖安侯府世子携新妇归宁,这在京城也算是一桩新鲜事。更别说这位新妇还是近来传闻中"命格奇特",一举冲喜成功的褚家小姐。
"来了来了!"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只见一列气派的车驾缓缓驶来,为首的马车以紫檀木打造,车辕上镶嵌着靖安侯府的家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八名护卫骑马随行,个个神情肃穆,腰佩长刀。
车帘掀开,先是一双织金绣鞋轻轻落地,随即一抹嫣红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褚破幻今日特意按品级穿戴,一身正红色遍地金缠枝牡丹纹缂丝长裙,外罩绯色云锦五彩绣鸾凤和鸣霞帔,发间那套赤金点翠嵌红宝头面在晨光下流光溢彩。
她微微抬眸,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落在府门前的储言与聂不换身上。那一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但很快又恢复了世子夫人应有的端庄姿态。
紧随其后下车的赵武,今日也是一身宝蓝色锦袍,腰间缀着和田玉带钩,打扮得十分隆重。他学着记忆中古装剧里的做派,刻意挺直腰板,想要摆出世家公子的气度。然而那略显虚浮的脚步和四处张望的眼神,却让这份刻意显得格外突兀。
储言与聂不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两人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了然。
"爹!师兄!"褚破幻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雀跃。她下意识想像从前那样挽住父亲的手臂,但手伸到一半,又碍于在场众多目光,只得改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储言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连忙虚扶一把:"回来就好。"
聂不换站在师父身后,目光在褚破幻身上细细打量,见她气色尚好,这才稍稍安心,低声道:"师妹。"
这温馨的一幕却被随后而来的赵武打断。他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对着储言拱了拱手,拿腔拿调地说道:"这位想必便是岳父大人吧?小婿这厢有礼了。"
那矫揉造作的姿态让褚破幻忍不住别过脸去,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
储言面色如常,含笑还礼:"贤婿不必多礼。府内已备好薄宴,快请入内。"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褚破幻的裙摆。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抚,目光却不经意间与护卫队列中的陆守夜相遇。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按刀而立,仿佛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但就在那一瞬间,褚破幻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这转瞬即逝的眼神让她心头疑虑,将这个细节记下。
侯府的仆从们抬着各式礼品鱼贯而入,很快就在褚府不算宽敞的前院里堆起了一座小山。绫罗绸缎、古玩玉器、珍稀药材,应有尽有,引得围观的百姓啧啧称奇。
储言与聂不换对此却视若无睹,只是客气地引着众人入内。
"岳父大人这府邸倒是别致。"赵武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虽不及侯府气派,却也清雅。"
褚破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储言却只是淡淡一笑:"寒舍简陋,让贤婿见笑了。"
宴席设在正厅,虽不及侯府奢华,却也布置得十分讲究。
酒过三巡,赵武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他一会儿吹嘘侯府的富贵,一会儿又卖弄些不知从哪听来的朝堂轶事,言语间满是得意之色。
"...所以说,这京城里头,能与我们靖安侯府比肩的,还真没几家。"赵武抿了一口酒,斜眼打量着储言的反应,"岳父大人在这钦天监任职,想必也是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吧?"
储言持箸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含笑应道:"钦天监不过是观测天象、制定历法的小衙门,比不得侯府显赫。"
褚破幻坐在一旁,听着赵武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只觉得如坐针毡。她悄悄抬眼看向对面的聂不换,见他正垂眸盯着手中的酒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上前斟酒,不慎将酒水洒在了赵武的衣袍上。
"没长眼睛吗?"赵武猛地站起身,怒斥道,"知道这袍子值多少银子吗?"
那丫鬟吓得跪地求饶,浑身发抖。
褚破幻连忙起身打圆场:"世子息怒,她也不是故意的。"说着,她示意另一个丫鬟,"快带世子去更衣。"
赵武骂骂咧咧地跟着丫鬟离开了正厅。
一时间,厅内陷入一片寂静。
储言缓缓放下筷子,目光深沉地看向女儿:"幻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褚破幻轻轻摇头,压低声音道:"爹,师兄,此人绝非陆逐星。我试探过,他身上没有妖气,但言行举止与从前判若两人。我怀疑..."
"是夺舍。"聂不换接过话头,语气凝重,"而且手段相当高明,若非言行破绽太大,几乎看不出端倪。"
储言沉吟片刻:"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轻举妄动。侯府那边..."
"侯府众人似乎并未起疑。"褚破幻蹙眉,"倒是那个护卫陆守夜,我觉得有些古怪。"
没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赵武更衣回来了。三人已恢复了先前的姿态。
正厅廊下,陆守夜身姿笔挺如松。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厅内的动静,尤其是在赵武起身更衣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眼神格外锐利。
没有人知道,此刻这位沉默的护卫心中,正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三个月前,他本是借着游湖之名,在画舫上听取密探汇报要事。湖面平静无波,却在转瞬间掀起滔天巨浪。更诡异的是,他落水后分明水性极佳,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向湖底。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清楚地看见一道诡异的符印在湖底闪烁。
再醒来时,他已是陆守夜。而那个顶着他皮囊的"世子",却在三日后才苏醒。
这些日子,他暗中调查,却发现那日的画舫早已被打捞销毁,当时的船工和下人也都不知所踪。一切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痕迹。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个占据他身体的"陆逐星",言行举止完全不似常人,不知是哪里来的山精野怪作祟,占据了他的身体。
眼下别无他法 ,他只能暂时顶着陆守夜的身份,潜伏在“陆逐星”身边,寻找合适的时机,回到自己的身体。
宴席进行到后半程,在褚破幻和聂不换的刻意灌酒下,赵武醉的双眼朦胧。
最终成功瘫倒在桌子上,睡得人事不知。
几人松了口气,终于给他灌醉了!
储言起身,对候在门外的侯府下人道:"世子醉得厉害,先在府中歇息片刻。青黛,带诸位去偏厅用茶。"
待众人退下,三人迅速穿过回廊,来到书房。储言在书架某处轻轻一按,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密室内烛火通明,四壁皆是玄铁所铸,隔绝一切声响。
"幻儿,长话短说。"储言神色凝重。
"爹,珍宝阁绝对有问题。"
她取出那片碎瓷:"这是在老夫人赏的首饰匣里发现的,与张贵窑炉旁的废瓷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卷宗上记载,三位受害的新娘,嫁妆里都有珍宝阁的首饰。"
"看来他们在筛选目标。"
"爹,我要再去一趟张贵家。上次走得急,或许遗漏了什么。"
"一切小心。"储言按住她的肩膀。
"我省得。"
三人不再多言,储言在墙上一处不起眼的凸起处连按三下,地面缓缓移开一个洞口。石阶向下延伸,两侧镶嵌的萤石发出幽绿的光芒。
这是直通捉妖司的密道。
一刻钟后,捉妖司地厅。
"兵分两路。"聂不换取下一枚令牌,"我去珍宝阁,你去张贵家。太阳落山之前,在此汇合。"
褚破幻点头,从另一侧的暗门悄然离去。这条暗道通往城西的一处废弃民宅。
由于常年在世人眼皮子底下捉妖 ,又不能引起恐慌,所以捉妖司通常在百姓看不到的地方追踪作案的妖怪,也因此捉妖司的暗道遍布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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