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冬至

　　场中央男生们穿着被汗水浸湿的蓝白相间校服，篮球砸地的“咚咚”声此起彼伏，混有吵闹与笑骂声。热烈又张扬，好像这就是青春的本质。

　　风偶尔拂过，带着香樟树的清香和少年身上的皂角味，吹散了些许燥热。

　　夏望三分球空心入网的瞬间，赢得了上半场的胜利，进入中场休息。

　　看清后冬至立马叫了声“帅”，徐佳宁跟着捧场，同时也有很多观看的男女生兴奋呼喊。

　　他落地顺势撑着膝盖弯腰喘气，额前汗湿的碎发贴在眉骨。却倏地直起身，扬起笑容，精准与不远处的冬至对视。

　　好似在他的眼中，只有她是清晰的。

　　夏望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笑意没减分毫，反而愈发深。连脖颈处的青筋都跟着微微跳动，眼里溢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与热烈，像明媚的阳光，直白又滚烫，晃得人移不开眼。

　　很美好，不止画面，更是人。

　　冬至被盯的仿佛心跳漏了半拍，像被晚风卷走了所有思绪，只剩他的笑容和眼神。

　　就这样持续了几秒，她反应过来率先挪开视线，赶紧抬手拿果茶喝了口，平静自己。

　　宋煜视线察觉到，没眼看：“望哥，快收收你直勾勾的眼神，不说知姐，我都要爱上了。”

　　“滚。”夏望往这边走来，嫌弃地厉声回复。

　　徐佳宁听见，上下打量一番宋煜，眼神斜斜睨着他：“我有理由怀疑你的性取向。”

　　“得，我闭嘴。”

　　有个男生开口挑逗：“宋煜你心思不纯啊，也是爱上望哥五亿少女中的一员？”

　　冬至认识这个男生，经常和他们一起打球，叫陈柏醒。

　　“阿醒，你这就说错了，是个人都会爱上我们望哥的。”宋煜朝陈柏醒摇摇头，眉头皱的一丝不苟，随后又看着夏望带着点得意地求证，“是吧望哥。”

　　“马屁精。”夏望轻笑，慢悠悠抛出一句。

　　陈柏醒幸灾乐祸：“笑死我了煜，让你说。”

　　冬至在旁边看宋煜吃瘪，带动徐佳宁和其他打球的男生一阵哄笑。

　　夏望站停在冬至身边，她顺手递过了手中的果茶，他直直接过就拿起来喝了口。

　　冬至看着旁边自费帮他和宋煜买的奶茶，颤了颤眼睫：“怎么不喝你自己的？”

　　“都递过来了，我能不喝吗。”他眉梢眼角都漾着笑意，慢悠悠道。

　　“我看你有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

　　“夏望。”冬至眼神沉得像压了层乌云，一字一顿地喊着名字。

　　眼看她要“生气”，夏望急忙回复：“是有这个意思。”

　　周围有些不知情的人，向着左右的人就开始八卦。

　　“什么情况，夏花谈恋爱了？”

　　“你好歹也知道我们夏花的名号，都不知道夏花还有个小青梅。”

　　“原来如此，那就是没谈的意思喽，这么亲近吗？”

　　“好像十几年的友情了，能不亲近吗。”

　　“那得情我们还有机会啊。”

　　“没有，夏花是出家和尚，不问尘情。”

　　由于最后一句话音量增大许多，冬至不小心听到，扑哧笑出了声。

　　对于“梧中双花”的称号，形象点大家背地里都把夏望叫“夏花”，这个冬至是知道的，因为她就当着正主叫过。

　　记得刚听到这个称号的回家晚上，她就在他旁边打趣地说：“夏望你当不了校草了。”

　　他耿直回答：“我没想当。”

　　冬至皱眉不满：“不对，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夏花。”

　　他疑问的“嗯”的声。

　　“以你之前那个称号来的，是不是很像校花的意思。”

　　“没有。”夏望抿嘴摇摇头。

　　冬至斩钉截铁地说：“有。”

　　“有。”他妥协道。

　　至于对夏望“出家和尚”的评价，想来还是太夸张了，毕竟都不知道，他背后是副傲娇乖顺小狗的形象，而“不问尘情”这个评价还有待考验。

　　闻见冬至的笑声，夏望垂眸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困惑，不自觉抿了抿唇。

　　像似发现自己怎么就出声了，缓缓抬头，讪讪笑着：“想到好笑的事了。”

　　又往旁边一看，徐佳宁也在看自己，便凑过去，低声：“听见没，刚刚后面的女生说夏望出家和尚，不问尘情。”

　　这个正主不能讲，姐妹当然可以讲。

　　她一眼“我也听见了”的表情：“那可能与她们口中的不符了。”

　　“没错。”

　　两人相视一笑地点点头。

　　夏望无奈看着两人，把果茶放在椅子旁的空地，说了句“走了”就去开始打下班场了。

　　打完下半场，没过多久就要下课了，便没再玩。

　　阳光透过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风轻轻晃动。

　　“拜拜望哥阿煜，有空再一起打。”陈柏醒挥手道别。

　　“拜拜，下次打。”宋煜回道。

　　夏望“嗯”了声，于是便向着冬至这边小跑过来。

　　他站在她面前弯下腰，逐渐让一股清浅的薄荷柑橘味包围，还没等他说话，她反而先开口。

　　“好厉害哦夏望。”

　　是一句毫不吝啬夸奖。

　　抬手正准备摸上夏望的发梢，他却好像早就料到般的，手腕已经被圈住。

　　“脏。”

　　“不脏。”

　　冬至轻而易举挣脱开来，指尖触到他发顶，感受到细软的发丝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沾着点没干透的汗湿潮气。

　　她轻轻往下按了按，顺着发旋揉了揉，动作略带些力道。

　　“奖励下望望小狗。”冬至眼尾微微上挑，语气放得软乎乎的，带着笑意拖长语调。

　　夏望任由她这样揉着，想到她以前都没怎么认真看过他打球，觉得看不懂无聊。今天可能喝到了果茶，分外有了兴致，就老实坐在那。

　　“这么乖，想要什么奖励。”他嘴角勾着一抹懒笑，“乖”拖得稍长，尾音裹着点沙哑的气声。

　　冬至眉头微蹙，下巴轻收，认真思考的样子：“我们放假去吃火锅吧，好久没吃，有点想念了。”

　　“依你。”

　　她看着夏望衣服上，她刚刚贴的四个显眼的小红花：“怎么还没撕？”

　　“你帮我撕？”

　　“我可没说帮你撕。”

　　话虽然这么说，可冬至还是上手把贴纸撕了下来。

　　刚说到吃没多久，宋煜像个雷达自动扫描到般，立马把话说出口。

　　“火锅只有两个人吃多没意思，人多又好玩又实惠。”

　　徐佳宁也点头同意：“对呀，四个人热闹，我把你们的奶茶包了。”

　　宋煜不禁睁大眼睛，竖起大拇指：“宁姐大气。”又想了想补充，“到时候我们再去上网打游戏吧，我请客。”

　　“我看也行，出去玩玩。”她附和道。

　　“怎么样？”两人看向对面两人，异口同声。

　　“行，就这么说好了。”冬至答应下来。

　　夏望看她也说好，轻点了下头。

　　冬至想了想，端详着眼前三人：“不对劲，奶茶宁宁包了，上网阿煜请客，火锅不用说肯定是夏望买单，那我有什么地方可以花钱？”

　　“这么想花钱？”他嘴角微勾，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也不是，我们得互相点。”

　　“没见你跟我这么客气。”

　　“怎么没有。”

　　“好像还真没有。”宋煜肯定夏望的回答。

　　“都在欺负我，我总是一个人。”冬至撇着嘴，沮丧着说。

　　“没有，我是爱你的。”真正在想问题的徐佳宁开口，“知知你到时候可以买点零食。”

　　冬至眉头舒展，短促而轻快地说：“对哦，我就知道宁宁你最好。”而后又补充，“没想到这层问题，主要感觉那么一吃就饱了，我少买点应该没问题。”

　　“可以的。”

　　宋煜感叹：“多美好的周末计划。”

　　“多糟糕的人类宋煜。”冬至学着他的句式，紧随其后说道。

　　他被说的哑口无言。

　　·

　　由于体育课早放学，刚出操场，路上就有一群人奔向食堂的方向。

　　“这么多人，学姐还是不跟他们抢食堂了。”冬至耸肩，惘然摇摇头。

　　夏望一眼看出她的心思，眉峰一挑，学着她说的称号：“那学姐是想吃馄饨了？”

　　“知我者非夏望是也。”她轻拍了下他的手臂，带着笑意与笃定道。

　　“打住，知知我们也有个五六年了，怎么我听不明白。”宋煜满脸疑惑。

　　冬至用手肘抵了下夏望，他懒洋洋解释：“她要是想吃食堂，排多久都会排，校外只有一家馄饨店她最爱吃。”

　　“知姐爱吃的很多呀。”

　　“她第一次吃那口时，眼睛比以往都要亮。”

　　听完冬至即刻肯定的点点头，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怔住，连呼吸都满了半拍。

　　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好比是一个繁琐的门，而他就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轻轻一拧就能打开了她不说出口的心思，甚至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行为和小习惯，他都一清二楚。

　　“算了，我跟你们从小长到大的人说不清。”宋煜瞥了眼夏望，嘟囔道。

　　“我看你是跟谁都说不清。”徐佳宁应声。

　　他肯定：“我是善良，不想说。”

　　“行行行，你善良。”她挽着冬至的胳膊，敷衍似的回话。

　　到了校外，弯进学校后巷才发现那家馄饨店，是一个年迈的奶奶开的小店，门口还有棵枝繁叶茂的老香樟。

　　它没有任何招牌，除去煮馄饨的铝锅，只摆着两张木桌椅，倒是很家常、随意。

　　“李奶奶，要四碗馄饨，一碗不要香菜不要葱。”冬至边坐下边说道。

　　“小冬来了呀，等着奶奶这就给你们做。”李奶奶听见声音眼尾就染上了抹笑意，接着抬头笑意更浓。

　　“谢谢奶奶，都快想死您做馄饨了，也很想您。”

　　“哈哈，少嘴贫了。”

　　他们不是经常来，但也来了有十几二十次，而且冬至的性格很讨李奶奶喜欢，便认识了。

　　“奶奶我也想您了。”宋煜应和。

　　“小煜一个暑假没见又长帅了。”李奶奶笑了笑说。

　　“奶奶我呢？”冬至“争宠”道。

　　“小冬也漂亮了不少呢。”

　　话完她挑衅样的眼神看向宋煜，他也不甘示弱的回过。

　　徐佳宁在一旁偷笑：“俩这么大个人了还明争暗斗。”

　　冬至扬了扬头，傲气地说：“未满18还是小孩子。”

　　“就你一个还没成年了。”宋煜微抬下巴挑眉，嘴角勾起促狭的笑，直言。

　　“没办法，要你们先比我生出来。”

　　“行，我再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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