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打工指南（妖版）

　　影073第一次在“妖界违规档案”里看到“黑蚀妖”的名字，是在老秦的保温杯第三次被打翻之后。

　　“它又来了，”老秦蹲在茶水间，用纸巾吸着地板上蔓延的黑色雾气，语气像在说“楼下那家麻辣烫又涨价了”，“这次偷了岁岁平安妖300点，孤独妖200点，连躺平妖的‘放空储备金’都没放过——这妖，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影073皱眉：“目标明确，手法老练——不像野生堕落妖，像……有编制的。”

　　老秦动作一顿，抬头看他，眼神罕见地没了笑意：

　　“它确实有编制。”

　　“五十年前，它叫‘诚信妖’，是影楼第一届‘年度优秀员工’，自愿献出全部执念加固结界——那时候，它比你还守规矩。”

　　影073：“……那它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老秦没说话，默默翻开《老秦语录》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妖界绩效考核表”，姓名栏写着“诚信妖”，考核结果栏被红笔狠狠圈出：

　　【年度总评：不合格】
　　理由：执念转化率未达基准线，未能有效抑制人类负面情绪增长，结界波动超标。
　　处理意见：降薪30%，取消年度评优，进入“观察期”。

　　表尾，有一行小字备注，墨迹晕开，像被水泡过：

　　“我献出了所有，你们却说我‘不够’。”

　　黑蚀妖再出现，是在商场周年庆现场。

　　岁岁平安妖正准备摔第18个青花瓷碗（老秦给它接的“豪门婚礼单”延期了，改商场促销），碗刚举过头顶——

　　黑色雾气如潮水般涌来，瞬间缠住它的手腕。

　　“小糯米团子，”雾气里传来沙哑的笑声，“摔碗很累吧？账户里的数字，永远追不上老秦画的饼吧？”

　　岁岁平安妖吓得碗都掉了——幸好是塑料的，扣200就扣200，命要紧。

　　影073瞬间挡在前面，秩序之力凝成光盾：“黑蚀妖，你的目标是结界，别为难小妖。”

　　雾气缓缓凝聚成一道透黑水晶体的身影，表面纹路如活物蠕动，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嘲讽：

　　“目标？我的KPI就是吃掉结界——每吃掉一点，我的‘绩效账户’就涨一截。”

　　“你们以为我在搞破坏？不，我在‘优化资源配置’——那些被你们榨干的小妖，那些被KPI压垮的人类，他们的绝望、愤怒、不甘……才是最高纯度的执念！”

　　“老秦给你们灌‘续命汤’，画‘买房饼’，可结界早烂了——它靠的是谎言和透支！”

　　老秦从人群后走出，保温杯紧握在手，声音却异常平静：

　　“你恨的不是结界，是你没拿到的‘优秀员工奖状’。”

　　“五十年前，你献出一切，却被打成‘不合格’——从那天起，你就认定‘努力没用，规则是狗屎’。”

　　黑蚀妖的晶体表面骤然裂开一道缝隙，声音陡然尖锐：

　　“那你呢？老秦！你给他们发补贴，改数据，钻空子——你以为你比规则高尚？你只是更会作弊！”

　　“看看你护着的这些小妖——摔碗的、放歌的、躺平的……哪个不是在苟延残喘？等哪天结界真崩了，第一个被吞噬的就是你！”

　　老秦没反驳，只是轻轻拧开保温杯，倒出一缕金光，洒在岁岁平安妖颤抖的糯米团子上。

　　“是啊，我们在苟延残喘。”他笑了笑，“但至少，我们还在喘。”

　　后来，影073在影楼废弃的“历史档案室”找到一份“黑蚀妖转正申请表”。

　　申请理由栏写着：

　　“愿以全部执念，换取结界永固，人间太平。”

　　审批意见栏写着：
　　“动机纯良，但效率不足，不予转正。建议优化采集策略，提升转化率。”

　　附件里，还有一张它当年的工作照——晶体澄澈如水晶，笑容比结界金光还暖。

　　影073默默把照片夹进自己的“执念登记册”里。

　　他知道，黑蚀妖不是天生的恶。

　　它只是第一个，被系统嚼碎又吐出来的“优秀打工人”。

　　当晚，老秦召集所有小妖开会。

　　“从明天起，”他站在投影仪前，PPT标题是《关于应对黑蚀妖绩效攻击的紧急预案》，副标题是《活着，就是胜利》，

　　“我们调整策略——不拼‘执念总量’，拼‘执念质量’。”

　　“岁岁平安妖，专接‘真心祝福’单；孤独妖，深耕‘银发怀旧’赛道；躺平妖，推出‘防 burnout套餐’——我们要让人类发自内心地笑、哭、放松、感动——这些执念，黑蚀妖偷不走，也消化不了。”

　　“至于黑蚀妖……”老秦顿了顿，保温杯在掌心转了一圈，
　　“它要KPI，我们就给它一个——‘感动人类数’达标，就给它发‘年度进步奖’，奖品是……老秦亲手熬的‘续命汤’，加双倍糖。”

　　岁岁平安妖举手：“它会喝吗？”

　　老秦：“不喝拉倒，我留着自己喝——反正它述职报告写得再惨，也不能抢我保温杯。”

　　会议室里，笑声和金光一起漫开。

　　而窗外，黑色雾气在结界边缘徘徊，像一头饥饿的狼。

　　但这一次，狼的对面，不再是待宰的羊。

　　是一群，连KPI都能重新定义的——妖界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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