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生死时刻

　　山上污染物间的撕咬还在继续，罗寒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余光瞥见凌柒下山，仿若看见救星一样叫她：“凌柒！”

　　与此同时老人饭做好了，擦擦手，朝二楼喊：“山娃子！下来吃饭喽！”

　　楼上少年收好装备蹦哒下楼，纠正道：“我不叫山娃子，我有大名，我叫乔黎，未来我会是很厉害的科学家！”

　　少年跑着去厨房，在凌柒惊愕的目光注视下穿过罗寒身体，去灶台端菜。

　　老人扯扯少年衣服，说：“行了你，还穿着这个，山娃子就山娃子，还科学家，我看你是让去年那两个精神病给带坏了，一天天就晓得做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少年回：“爷爷你不懂，这叫宇航服，穿着这个，我是能去太空的。”

　　“你能去太空，你能不能把我猎枪找回来？”老人熄灶台里的火，往铁锅里添水，“都说了那两人是坏人，你不信，这下好了，把我猎枪偷走了，等以后野猪来拱庄稼，我看你怎么办。”

　　罗寒颓败地坐在地上，抱头崩溃。

　　凌柒握紧手中猎枪，觉得自己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了。

　　山体再次动荡，低频呜声与奇怪的吐水声交杂在一起，如巨石滚落，两个污染物交缠在一起下坠，那方向，是木屋的方向。

　　凌柒愕道：“罗寒！”

　　罗寒起身逃命，边跑边回头看，那对爷孙正好端着菜进屋。

　　几乎是罗寒刚逃离木屋的瞬间，抱团污染物也正好砸在木屋的位置。

　　诡异的是，污染物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坑，但那座木屋仍屹立不倒，甚至一楼门没关，还能看见爷孙俩坐木桌边和谐吃饭。

　　两个画面叠加在一起，互不干扰，像噩梦里的惊悚场景。

　　罗寒跑到凌柒身边，白着一张脸，大口喘息，绝望问：“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凌柒没吭声。

　　罗寒侧目看她。

　　凌柒同样白着一张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上表情恶心到想吐。

　　罗寒顺着她的视线往木屋望去，没了树荫避体山雾遮挡，另一只污染物简直是在为他本就崩溃的脆弱精神添砖加瓦。

　　那与湾鳄扭缠在一起的污染物，顶端被湾鳄咬在口中，但不难看出是一个被咬碎的血腥鱼头，头顶伸着两根触须一样的东西，触须根茎粘腻粗大，顶端以球形形状感应温度，此刻因着疼痛正来回摆动。

　　鱼头的下身是长条形状的变异蜈蚣，目测长三十米，蠕动的长足紧紧贴着湾鳄腹部，长足有毒，与湾鳄不死不休。

　　“呕！”罗寒短暂地摘下头盔呕吐，很快抹抹嘴戴上。

　　两个污染物再次扭身，回到山脚下，继续啃咬在一起。

　　鱼头蜈蚣毕竟鱼头都被咬碎了，很快落了下风，体力渐渐不支，湾鳄张口换了个地方咬，咬在蜈蚣脖颈。

　　没了阻隔，这下鱼头完全暴露在视野，瞪大的遍布血丝的鱼眼，碎裂的鱼头骨，往下滴的粘腻浓稠的血液，无不挑战人的忍受极限。

　　罗寒再次摘头盔呕吐。

　　凌柒捏紧猎枪，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蜈蚣不甘示弱，用尽最后力气尾部一扬，圈住湾鳄头部，尾部尖刺刺入湾鳄鼻端注入毒素，两个污染物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松开彼此。

　　离他们只有两公里远的木屋，老人和少年正宁静用餐，对这场变故视若无睹。

　　少年说：“爷爷，等我当了科学家，我给你发明比猎枪更好用的武器，到时候野猪来了你都不用动，我一个拿捏！哎，野猪就倒下了！”

　　老人往少年碗里夹肉，说：“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少年嘿嘿一笑，捧着碗吃得很欢。

　　两个污染物的喘息声渐弱。

　　变异蜈蚣先软下身体。

　　湾鳄也受神经毒素影响，眼睛将闭不闭，撑不了多久。

　　但也没死。

　　凌柒趁机往湾鳄产生异变的四只前爪接连射击，弹出必中，但猎枪威力太小，湾鳄前爪碎裂的部分在子弹的冲击力下飞溅出去摔了一地，剩余一团组织还连着筋肉。

　　一切归于寂静。

　　罗寒恢复些理智，抖着声问：“现在……怎么办……”

　　凌柒摊手：“把刀给我。”

　　罗寒把匕首递给她。

　　凌柒走向污染物，边走边从后腰急救包里找出消毒试剂喷满猎枪周身，虽然这枪没沾到污染物的血迹和粘液，唯一接触的雾由口呼吸感染，但她习惯把碰到的东西消消毒再还回去。

　　经过木屋时先是把猎枪挂回库房木墙上，而后爬上湾鳄后背，用匕首把变异蜈蚣的鱼头切割下来。

　　作为污染物研究员，凌柒研究了这么多年的污染源，对污染物的致命缺陷一清二楚。

　　污染物之所以被称作污染物，是因为受病毒或者辐射影响，身体染上污染病菌，受感染的部位产生异变。

　　什么地方变异，致命点便在什么地方。

　　像眼前的鱼头蜈蚣，致命点便是鱼头。

　　鱼头足有一口锅大，已经被湾鳄咬碎绝大部分骨骼，所以凌柒没废多少力气就完成切割。

　　异变部分受到攻击后有冷却期，即短暂的死亡现象，冷却时间视具体情况而定。

　　冷却期结束，异变部分沾染到什么东西，便会与新沾染的东西合二为一，重新成为新的污染物。

　　比如鱼头和蜈蚣，这样奇葩的组合，一种原因是被丢弃的鱼头碰到异变蜈蚣细菌，另一种原因是缺了头部的蜈蚣碰到异变鱼头细菌，细菌具有强大的附着功能，寄生能力超强，便会衍生出新的物种。

　　但这具污染物的蜈蚣部分除了体型增大，其余没什么改变，而鱼头本是射水鱼，现在喷雾不吐水，只能是发生过异变，且与有触须类的生物结合过，目前至少是二次污染。

　　鱼头切割下来了，凌柒喘口气问：“带周转箱了吗？”

　　罗寒尽量不看满地血腥，忍着恶心道：“带了……”

　　外出工作少不了的工具就是充气周转箱，平时用来装地质土壤，跟清洁中心的污染物尸块周转箱差不多一个原理，应该能交替着用。

　　使用方法也很简单，一片压缩饼干大小的特质材料薄膜往地上一扔，周转箱会自动吸入大量空气膨胀，大小任调，装好东西后按下收纳开关，特质薄膜便会挤压空气，将装入的东西收缩成纳米级大小，便于携带。

　　但毕竟跟专用的污染物周转箱不一样，防护性不高，有感染风险。

　　凌柒将周转箱划分成三个区域，一边放普通污染物，一边放异变污染物，剩下则是危废处理。

　　普通污染物经过去污净化处理，动物类和植物类污染物可以制成养料沤肥。

　　比如湾鳄除却多余的四只前爪外正常的躯体。

　　异变污染物则需要丢进焚烧炉，经过5000摄氏度高温处理转变成电力发电。

　　比如湾鳄的四只前爪，和鱼头。

　　但像蜈蚣躯体这种自身带有毒素的普通污染物，既不能沤肥，丢进焚烧炉也大材小用，就会做危废处理，打包丢进化学药池待分解。

　　还有一类特殊污染——机械污染，机械污染是所有污染类别里最特殊的一种，其他污染可以通过空气、接触等方式互相寄生增生繁殖融合以达到扩散目的，即有双向污染的风险，机械生命只能单方面接受其他类别污染，或感染同类别机械生命体，只能接触传播。

　　除此之外，机械污染的处理办法也十分麻烦，一旦污染程度突破90%，则需要立即投入熔炉损毁，绝不可以到100%，否则会引起无法估量的巨大灾变。

　　凌柒庆幸0317不在，否则一旦被迫感染，以她的血肉之躯，很可能搞不定受污染的0317。

　　凌柒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记录本丢给罗寒，吩咐道：“记录好异变种类和数量。”

　　污染物分解，凌柒是专业的，这点罗寒从不质疑，忍着对现场画面的不适在一旁记录。

　　然后凌柒一个人，捡完碎骨鱼头捡炸开的湾鳄前肢，地面碎肉捡干净后再一个人默默把蜈蚣躯体分成段。

　　切到蜈蚣胃部时，她摸到里面还有一个椭圆形硬物。

　　剖开一看，是一个巨型卵。

　　应该是蜈蚣吃了湾鳄的鳄鱼蛋，湾鳄来找蜈蚣寻仇。

　　测量污染物污染程度的仪器在研究所，无法得知巨型卵准确受污染数值，从外观来看没有产生异变，但保险起见，还是单独再隔出一块区域放置。

　　凌柒接着分解蜈蚣躯体，分段扛起来一趟趟丢进危废处理区域，身上原本洁白的隔离服粘满血污。

　　等她扛完蜈蚣躯体，罗寒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罗寒猛地抬头，才想起震惊：“凌柒！你不是一直病怏怏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吗？”

　　那蜈蚣躯体，即使被分解成小段了，按凌柒这个分法，每段起码也得一个常年健身的成年男性才能扛得动吧？

　　罗寒自认自己身体挺好，但真让他扛，也是比较吃力。

　　凌柒面不改色把匕首插入湾鳄关节，顺力一撬，一个关节轻轻松松分解下来。

　　不过十来分钟时间，她就当着罗寒面把湾鳄分解好，并且一段段丢进周转箱划分好的区域，气都没喘一下。

　　不仅如此，她还削木为铲，把能看见的沾了污染物血迹和粘液的土壤仔细铲起来放进危废处理区域。

　　不该存在在这里的东西，就应该带回去毁灭。

　　她一个人就能搞定这些，而罗寒，只需要站在一旁，帮她做好记录。

　　罗寒再回想起凌柒精湛的枪法，语气更为震惊：“你！你不是一直在实验室解剖实验吗？什么时候学的猎枪？！”

　　一声兴奋高呼打断他的问话，是乔黎。乔黎在楼下高声呼唤：“爷爷！爷爷！你的猎枪回来了！你快下来看！”

　　老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话，自言自语道：“都被偷走三年了，那两个小贼还能良心发现还回来？”

　　老人下楼，去到库房，失踪三年的猎枪果然挂在墙壁，完好无损。

　　“哎哟！老天显灵了！老天显灵了！”老人高兴地朝天直呼。

　　凌柒按下周转箱的收纳开关，空气瞬息压缩，充气周转箱变回压缩饼干大小。

　　她把周转箱放进自己隔离服的口袋，这才回答罗寒的问题：“枪，不是有手就会吗？”

　　罗寒傻眼。

　　凌柒拿回自己的记录本习惯性查看记录情况，身后老人和少年的欢呼声逐渐减小消失，她一行行字迹看下去，在异变物种湾鳄前肢的数量那里发现不对。

　　明明是四只前爪异变，但罗寒记录的是3。

　　“这里为什么是3？”她指着那处三道竖线问。

　　罗寒看一眼她指的地方，道：“你往周转箱放一个、我记一个的啊，眼都不敢眨，生怕错漏。”

　　罗寒虽然做事偷奸耍滑，但不至于犯这种错数漏数的低级错误。

　　罗寒也察觉到不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还有一只异变前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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