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

　　周照闻言蹙了蹙眉，一瞬闪过。又换上一副自恋臭屁的样子：“校园墙推我一下呗香香，让我来看看大家都是怎么夸我的。”
　　景熙凑近也跟着她看，鼻尖几乎要碰到她脸颊，划完这两天的投稿，景熙看到没牵扯到周姨，心里才松下劲来。虽然无法刻意隐瞒，但是被扒出来总会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周照仔细翻过所有带着景熙的评论区，没发现有人发景熙的联系方式，这才作罢。

　　心放下来才感觉到些异常，景熙今天扎了高马尾，她的发丝很细，暑假烫的头发还带着些微卷，发尾扫过她的脖颈时带起细微的痒。
　　玻璃杯突然被碰倒，可乐在桌面上漫开一片深褐，周照手忙脚乱地抽纸巾，被洇红的或许不止桌子。

　　火锅吃到后半程，话题渐渐转向暑假趣事。赵嘉雨讲起回老家自己造秋千的事，一贯安静的胡湘也说起了段在旧书店淘到绝版书的经历。

　　“我们熙熙暑假可有意思了。”周照突然开口，指尖转着玻璃杯，“跑去纹身店说要纹...”

　　“不要说啦！”景熙扑过去捂她嘴。周照一手护着景熙后腰，笑着后仰，校服领口歪斜，露出半截锁骨——那里有个若隐若现的彩色礼物盒子图案。

　　杨疏桐眼尖：“等等！你该不会真纹了吧？”景熙红着脸坐回去，“阿照陪我去的，我怕疼临阵脱逃了，最后就她一个人纹。”

　　“痛吗？”胡湘难得露出好奇的表情。
　　“其实...”周照的指尖轻轻抚上那个纹身。热腾腾的锅气也没有烘热这一块皮肤，触感微凉，未完的话碾碎在喉咙里。

　　温热的指尖和泛凉的那一小块皮肤，进一步瑟缩，退一步不舍。莫名的，周照想到了今天地理课上老师讲的行星公转轨道。

　　教科书上对天体地理的讲解很笼统，景熙对地理很感兴趣，从小时候去游山玩水到长大一点开始研究理论知识，这几乎是陪伴景熙时间第二长的安抚物，第一是周照。

　　星云假说，景熙曾经和她分享过，行星形成与演化的核心理论之一。
　　太阳系由一团巨大的、旋转的星际气体和尘埃云在自身引力作用下坍缩形成，星云中心形成了太阳，周围的物质盘通过吸积作用逐渐凝聚成其他天体。

　　这是所有行星科学的基石，解释了太阳系结构的基本特征，如行星公转轨道近乎共面、同向。
　　如果一切行星各自运转相安无事，如果不出现引力扰动。

　　可惜太阳系做不到，周照也做不到。

　　在极端漫长的时间尺度上，行星轨道失序，混沌效应累积，水星的轨道偏心率变得极大，与金星轨道交叉。
　　最终，水星与金星相撞、坠入太阳，或者被抛出太阳系。
　　更极端的情况下，这种不稳定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内太阳系的全面混乱，甚至导致地球与火星的轨道发生危险的交汇。

　　失序，偏移，相撞，献祭，两败俱伤。

　　周照停顿的时间足够让铜锅的热气也冷却下来。“她当时攥着我手腕掐出五个指甲印。”景熙承托起桌上的氛围，替她回答。周照的手指没收回去，无意识地在那个小图案周围打圈。
　　火锅升腾的热气似乎全涌到了脸上，周照想说其实疼的不是纹身。

　　十一点的商场广播响起闭店提醒。

　　分别时，赵嘉雨和金逸往地铁站走，杨疏桐打的网约车已经等在路边，胡湘家离得近，骑上单车冲她们挥手，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到家记得发消息啊！”景熙记下车牌号冲她们喊。

　　不远处传来几声“知道啦！”

　　“我给小陈姐发消息了”周照收起手机，“等会就到。”小陈姐本名叫陈悦，是景煜的生活助理，工作能力很强，把她的日程安排的井井有条，平常对两个小孩的照顾也颇多。
　　景熙点头，突然指向便利店：“我想吃冰激凌！”

　　景熙敏锐的察觉到周照莫名的坏情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积极的调高自己的情绪浓度，反常的选了一支有巧克力淋面的甜筒。
　　周照需要被需要，即使是一件小事，这是景熙很早就悟出来的道理。追溯不到起源，但很早就这样了。
　　她们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分食，周照咬掉尖端景熙不吃的巧克力。
　　夜风变得很轻，景熙低头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冰得直吸气，周照数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

　　回家的路上，周照像是上了一天课累了，反常地安静。
　　闭眼假寐。

　　刚下车，一只橘猫从草丛里突然冲出来。
　　景熙经常喂在这片住宅区自由流浪的小猫，因而都很亲近她。橘猫凑上来蹭蹭她的裤腿，景熙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火腿肠拆开来喂，又找到它的水盆，拧开自己的水杯倒了些纯净水进去。

　　她们蹲在路灯下看猫咪进食，景熙的膝盖贴着周照，体温透过墨蓝色校服裤的布料传递，周照的呼吸绵长。
　　猫咪吃完最后几块，蹭了蹭景熙的手腕，又消失在夜色中。

　　景熙仰头看她，路灯逆光勾勒出周照的轮廓，发丝边缘泛着柔和的暖光。

　　她戳戳周照垂在旁边的那只手。两个交叠的影子沿着小路慢慢前行，比往常靠得更近些，“小猫吃饱饱就会开心，我们阿照也要开心一点。”

　　“......”
　　“好。”

　　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

　　景煜端着马克杯从书房出来，看见玄关处轻手轻脚脱鞋的景熙，笑着摇摇头：“你汪叔刚来电话问你们到没到家。今天都去做什么啦...”

　　“放学去吃了火锅，和认识的新朋友。”景熙边走边把书包扔到沙发上，走过来挂在景煜身上，“妈妈，你最近很忙吗？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景煜轻轻拍她的背柔声道：“马上就做完啦，这个项目是S市新地标流程比较繁琐。快去睡吧，等忙完这个项目，妈妈寒假带你出去玩。”

　　卧室门关上，景熙走向阳台。她看见周照也在阳台上似有所觉地回头，月光描摹着她仰起的脸庞。周照举起手挥了挥，催促她赶紧回去睡觉。
　　总是这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的坏情绪，没有理由。
　　可能有，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能知道？

　　景熙刚躺在床上，手机震动起来。

　　「谁睡走了我的觉」
　　下雨不愁：我到家啦，这个群名怎么样
　　下雨不愁：小狗得意.JPG
　　Gold：我也到了
　　杨羊羊：到了+1，名字取得不错我喜欢
　　我码不动啦：已到家+2
　　Gold：湘子这id是什么意思
　　下雨不愁：哈哈你们有所不知吧
　　下雨不愁：跟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胡湘，AKA绿江著名作者向秦，超级大大大大作家
　　我码不动啦：......亲，我这个马甲还能揭得再快点吗？
　　我码不动啦：什么啊太夸张了，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无脑爽文写手ovO
　　笑嘻嘻：我和阿照也到啦
　　杨羊羊：我靠。。。我身边真是卧虎藏龙
　　Gold：！！！我要去看！！太神奇了，太太竟在我身边（现实版？

　　景熙报完平安看她们聊了一会天，破天荒的，眼皮就开始打架，小腿无意识地在被子里蹬了两下，陷入沉睡。窗外的星星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作为一个沿海城市，北阳市的空气中总是有很多水蒸气，再加之九月的高温，饱和水汽压越发的高。艳阳天说变就变，大雨点砸到胳膊上，才通知路上行人今天要带伞。

　　周五下午的自习课，像是水杯里扔进了跳跳糖，按耐不住的躁动。

　　“这个不等式到底要怎么做啊！为什么每遍算出来答案都不一样！”
　　“这个时候就要动用古老又原始的方法了。”
　　“公式？我来try一下。”

　　窗外的雨点突然密集起来，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景熙正咬着笔帽写数学作业，被突如其来的雨声惊得抬头。周照的座位空着，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完了完了，我没带伞。”赵嘉雨哀嚎一声，转头问胡湘，“你带了吗？”
　　胡湘摇头：“我不知道今天下雨。”
　　金逸推了推眼镜：“我带了，但只有一把折叠伞。”
　　杨疏桐：“没事，等会雨小点再走。”

　　景熙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摸出一把折叠伞：“阿照早上塞我包里的。”

　　正说着，周照抱着一摞试卷回来，校服肩膀湿了一大片。景熙立刻站起来，掏出纸巾边问边攥着纸巾吸外套上的水：“你怎么淋着回来的？”
　　“欸？照儿你干什么去了？”赵嘉雨抬头看见湿漉漉的周照，周照接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头发，“没事，就淋了一小段。”
　　景熙手没停：“老师叫她去说了些事，顺便把周末要做的卷子抱回来。”
　　周照看了眼景熙手里的伞，“哟，看来我的未雨绸缪派上用场了。”

　　“你早上就知道要下雨？”景熙惊讶。
　　周照神秘地眨眨眼，勾手让景熙耳朵凑近：“因为我会看天气预报，笨蛋。”
　　“......哦。”
　　周照见逗到人了，有些幸灾乐祸，眉眼间尽是憋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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