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如是说

　　江淮安并不是个愚笨的人。
　　眼前的两个外来者——声称自己是焕惜城的人，但身边没有异兽，即使那个研究员模样的人声称“大义灭兽”，真相也有待考究。
　　虽说墨非确实帮了他们大忙，但是……
　　太巧合了。
　　江淮安觉得这两人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尤其是……墨非身上的清洁工衣服，还有他一开始……为什么是从那怪物嘴里掉出来的？
　　结合两人的身份，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里诞生。
　　江淮安定了定神，自我介绍：“我是博阳市先遣队队长，江淮安，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影指了指自己和墨非：“我叫白织，他叫黑球。”
　　墨非：？
　　随后影偷偷塞给他一个东西——好家伙，身份证都伪造好了？
　　不过黑球是什么鬼名字？

　　这时，沈罗溪从救援车那边走过来，她的短发干净利落，穿着标准的藏绿色先遣队制服，耳麦别在衣领上，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向江淮安告知。
　　“需要我们回避吗？”影看向江淮安。
　　“不用……什么事？”江淮安和沈罗溪交谈起来。
　　影看着沈罗溪，注意到她的眼睛不是普通人类的眼睛……瞳孔像一种猛禽。
　　【“鹰眼”】
　　影想起了观测到的沈罗溪的异能，应该就和这个有关。
　　自从地心裂隙开始涌出异常，一些人的身体部位也发生了畸变，有的人长出了其他颜色的头发，蓝色，红色，绿色，银色等等。有的人眼睛发生了变化，长得像其他野兽，同时也因此获得了一些异能……
　　这些异能区别于其他身体属性的异能者，更集中于某个身体部位的锤炼。
　　就像沈罗溪的“鹰眼”。
　　影心中庆幸沈罗溪不是S级的异能者，不然……他的本质可能会暴露。

　　“御兽？焕惜城来的？”沈罗溪听了队长的介绍后，好奇地看向两人。
　　她先把目光放到墨非身上，然后挑了挑眉毛：“看上去确实是S级的异能者，四个系？真厉害……”
　　她又看向影，眼中倒映着紫色的色彩：“这个……”她眨了眨眼，“是异能者……但感觉能量波动有些奇怪，好混沌啊？”
　　影：……
　　好家伙，难道“鹰眼”有什么强度BUFF吗？
　　他企图解释：“召唤系的有的会这样……”
　　“噗呲——”旁边的墨非难得见他有些无措，在一旁捂嘴偷笑。
　　影面无表情地向后踹了他一脚：“这是正常的。”
　　“先生，您既然是来自焕惜城的召唤系，那一定对异兽很有研究吧？”江淮安发出邀请，“我们这边正在研究针对沙虫的预防措施……不知道您能不能协助我们？”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会支付报酬的。”

　　“……这个，我和我护卫商量一下。”
　　影把墨非拉住，走得远了一些。
　　“你又打算搞什么名堂？”墨非不耐烦地问。
　　“不搞事……只是下一步观测气运者的戏份比较简单，不如和他们合作干点别的事。”
　　墨非不信：“你会这么安分？”
　　影探头探脑地看向墨非背后的救援车，江淮安等人又在严肃地讨论救援情况，没注意他们：“你想听实话吗？”
　　墨非：“说。”
　　影：“江淮安很特别……你知道江淮安的真实身份吗？”
　　墨非疑惑：“他不是先遣队的队长吗？还能是什么真实身份？”
　　“不不不。”影摇了摇头，“他不只是博阳市先遣队队长。”
　　墨非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影：“他还是博阳市市长的儿子。”
　　墨非：？！！
　　他煞有介事地回头看了一眼江淮安，这小伙子梳着平头，墨绿色衣服板板正正，样貌平平无奇，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异能小队长，放在黎明之城就是个小龙套。
　　墨非：“市长儿子？他这种人怎么会……”
　　会去当异能先遣队队长这种容易送命的职业？
　　“所以我说他很特别啊。”影笑了笑，“像他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言而无信，所以和他做交易很划算。”
　　“交易？什么交易？”
　　“简单交易。”影双手一摊，“我想住博阳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但是我发现那个酒店只提供给有身份的人，所以我想攀关系，让他给我们预订。”
　　墨非：……
　　墨非：“……你等会儿……”
　　他揉了揉眉心，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压下自己心中的那份怒火，然后不可置信地质问：“就这？”
　　影眨了眨眼：“是啊。”
　　“你……没别的剧本什么的？！”
　　“我的观测主要还是针对博爱气运者，其他人看我心情。”影理直气壮，“怎么？你不想试试吗？”
　　接着，他用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小声道：“博阳市虽然整体排名不高，但他们这儿的特色五星级酒店可是超级有名的！很多其他城市的大人物都会来这边度假。”

　　墨非彻底无语了。

　　“那你……”他看着影，咬牙切齿，“那你为什么不用你紫星的身份呢？不夜城的总监大人，他们总该给你点面子吧？”
　　影露出嘲讽的表情：“我伪装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一次观测活动就暴露我的真面目？”
　　墨非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家伙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他勉强接受：“行吧……那你后续还要做什么吗？需要我配合的？”

　　“现在知道配合我了？”影没好气道，“你已经被他们盯上了，大英雄。”
　　“盯上了？”墨菲有些不明白，但他本能地反驳影，“呵，还不是因为你想拿我当诱饵！还有，黑球是什么鬼名字？”
　　“黑球多好听啊。”
　　“哪好听了？”
　　“懒得和你贫……后续我会通过终端发给你。“影解释完毕，“走吧。”

　　他们答应了江淮安的请求，前往博阳市市中心的防卫局——那座他们刚来时，看到的顶端镂空三角锥的塔。
　　刚一下车，墨非就察觉到了周围好像有一丝探究的目光，但等他想反向感知的时候，那怪异的目光率先消失了。
　　他下意识看向影。
　　影脸上波澜不惊，就好像真的只是个被请来的生物学家顾问，而不是……灾难的幕后主使。
　　想想这个，墨非就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比疙瘩。
　　影被江淮安带到会议室，他现场绘制了这种吞噬沙虫的详细形体图，描述了不同变异程度的应对弱点。
　　在影口若悬河地同那些人介绍和分析时，墨非在会议室门外候着。
　　他一点都不担心影的安全，那家伙有的是手段自保。这种心态下，让他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像一个护卫。
　　墨非坐在走廊待客的椅子上，旁边桌子上放着一盘瓜子，他自然而然地抓了一把磕起来。
　　会议室讨论声若隐若现，墨非回想起以前，在他和影还是搭档的时候，这家伙也是这样……喜欢好为人师地把知识教授给别人。
　　尤其是……他自己。

　　………

　　回忆。
　　黎明之城。

　　那是一次任务的意外，在护送地心裂隙矿工队的时候，迎战了熔岩巨兽，他因为疏忽，上半身被严重烧伤。
　　尽管他最后解决了熔岩巨兽，但自己也昏迷不醒，是被矿工队抬回去的。
　　影是第一个闻讯赶来的。作为搭档，影是整个异能治安局最关心他的人。当时，他昏迷着感觉自己被抬上了熟悉的实验台，有人给他擦拭身体，然后在伤口上敷好药。
　　手法很温柔，就好像在呵护一件稀有的旷世珍宝。
　　他知道是影……那家伙总是这样……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温柔的、让人陶醉的服务。
　　等他清醒的时候，影正坐在他床边，认真地翻阅一本《荒土生物图鉴》。
　　“醒了？”影注意到动静，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把手贴到墨非的额头上。
　　他的手比大部分人都要凉，但还是带有人的温度的。
　　“嗯……体温已经趋于正常了……”影放下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吓死我了，墨非。”
　　墨非努力扭过头，去看他。
　　“这次我要好好说说你！”影对墨非指指点点。都站起来影的身高并不占优势，但现在墨非是躺着的，他可算逮到机会了，“这么高难度的任务，你竟然不和我说一声自己去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的语气听起来又气又急，就好像真的……非常在乎自己。
　　当时墨非也是这么想的。
　　“我……你不是说有什么研究工作吗？我就没叫你……”墨非企图解释。
　　闻言，影脸色阴沉下来，他靠近墨非，银色的长发若离若即地扫过刚涂上药剂的肩膀，让墨非感到有些瘙痒。
　　“听着，墨非。”影说，“你是我的搭档，对我来说，所有的研究——都在你安危的优先级后面。”
　　墨非心头一动。
　　“你的身心健康永远在我心中排第一位，听明白了吗？”
　　墨非看着影，天花板投射的护目灯光为眼前的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决绝地告诉他……你是我心中的第一什么的……
　　他感觉，心口处十分温暖。
　　“明白了。”他别扭地闭上眼，“下次……我一定告诉你。”
　　他当时脸一定很红。

　　…………

　　“黑先生……是吗？”
　　呼唤声打断了墨非的回忆。
　　睁眼一看，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男生站在他面前，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制服。他的眼镜片很厚，但依稀能感受到后面犀利的探究目光。
　　墨非感觉全身被扫视一遍，他顿时明白了。
　　眼前这个人……是精神系异能者！
　　而且……可能也是S级？
　　“我是。”墨非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会议室的门，又收回目光，“你有什么事吗？”
　　“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池，是博阳市异能特遣队的S级异能者。”林池推了推眼镜，然后礼貌地向墨非伸出手，“听闻江淮安那小子说……您是四系S级？仅凭一己之力就击退了吞噬沙虫的母虫？”
　　墨非：“……是。”
　　“天哪。”林池好像有些激动，脸颊微红，“像您这样的人才太难得了……听说您是从焕惜城来的？打算在博阳市常驻吗？”
　　墨非指了指会议室的门：“这要看我老板的意思。”
　　真希望这个观测实验早点结束。
　　“老板？”林池歪了歪脑袋，像是才想起来，“对哦……你是那位召唤系先生雇的保镖……”
　　墨非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道他雇佣您花了多少钱？”林池好奇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愿意用双倍的价格雇佣您。”
　　说完林池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补了一句：“焕惜城的货币价位应该和我们这里差不多吧？”
　　墨非眉头微微一皱：“这是我和雇主的机密，也是承诺，恕我不能告知。”
　　他可不知道焕惜城的货币是什么东西，少说少错。
　　林池笑了：“看来您确实很信守承诺……这样吧，我们这里真的很需要S级速度系的人才……更何况您是四系战斗型，如果您愿意在这里工作，我们会提供最好的福利。”
　　他递过去一张明信片。
　　“等您和您的雇主约定到期了……欢迎来我们这里。”
　　墨非沉默地接过明信片。
　　他看到林池的名字下面不止有异能特遣队队员的名号，还有人力资源部管理者的职位。
　　墨非后知后觉。
　　他这是……被挖墙脚了？

　　“哎呦！不愧是焕惜城来的！您对这类异兽的分析真是太透彻了！”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
　　影从里面走出来，身侧围着一堆研究员。
　　其中一个带着红框眼镜，梳着棕色大波浪发型的女士，惊叹道：“您的想法和知识简直是醍醐灌顶！让我们立刻找到了问题所在！”
　　“这样的话……针对沙虫灾害，我们能研发出更有力的武器了！”
　　“快快快！行动起来！”
　　“唉！别着急！我还想问白先生几个问题……”

　　随着几位研究员的推挪，影找准机会从他们之间溜走……
　　林池看到了影，他皱了皱眉，手指不自觉地搭上自己的太阳穴。
　　感觉……好奇怪，这个人……
　　这个人的力量——颜色像召唤系，但又和其他力量形式不一样，怎么这么多杂质？
　　混沌……

　　影直接走向他们两人，紫色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林池。
　　“你是？”
　　“哦，我叫林池。”林池非常礼貌地回答，“想必，您就是焕惜城来的生物顾问吧？”
　　影立刻调动数据库：
　　【林池，32岁，观测到其为精神系异能者，S级，已知能力：感知能量、异端分类】
　　麻烦的家伙。
　　影摆摆手：“不敢当，我只是个普通召唤系异能者，有点这方面的研究罢了。”
　　“请您不要谦虚。”林池笑道，他看了一眼旁边热烈讨论的研究员们，“事实证明，您还是很有能力的。”
　　“过奖。”影也露出微笑，“林池先生一看就是一表人才，想必是特遣队的S级异能者？”
　　“在下不才，单属性精神系。”林池保持营业微笑，“和您的雇佣护卫比起来差远了。”
　　“精神系S级可是非常稀有的力量，比单纯地会打架有造诣多了。”
　　“承让承让，还是有些缺陷的。”

　　看这俩人一来一回的，墨非觉得十分别扭。
　　这就是心思缜密型说话的方式吗？真是恶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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