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等渡舟

　　缘人既然是人，定有缘人的定义规范。缘人即是要有缘力和意识的，若一缘人死亡，其缘力与意识将分离。沈逸司既是仙，意识与缘力皆可感知到，方才对于将近的东西，却只有缘力没有意识，简直可怖。
　　二人在那银丝笼里静静站立，连呼吸都控制得轻弱，只有眼睛在动，观察着周围情况。
　　噔噔噔––
　　鞋子踏地的声音渐渐逼近，二人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沈逸司也悄悄调动仙力，想了一百条后路。
　　而就在两人最紧绷警惕时，竟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徐徐而来。
　　沈逸司微皱的眉头霎时舒展了些许，更多是错愕––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恶缘。
　　女孩生得标正，说美不美，说丑不丑，很是水灵，身着白裙，耳上戴的坠子叮铃咣啷响，眼里充斥着与容貌不符的阴气。
　　她的脚步是实的，先是走到街旁，把那几个小摊子都观察了一遍，然后拿了串糖葫芦，边吃边往沈逸司他们所在的位置赶。
　　这看起来似乎并无恶意甚至有些可爱，可就在她略过一个糖人小摊时，本坐在矮板凳上，呆若木鸡的人突然倒抽了几口冷气，然后眼神开始变得透彻，带着疑惑左右打探。
　　女孩停顿，缓慢转头，看向那人，不带移动。
　　那人打探的目光对上女孩的视线，迷茫的神情瞬间变成苍白的惧意，嘴里低声叫着，身子大颤，急急慌慌的站起却被凳子腿绊倒，便连滚带爬的朝反方向跑，低低的叫声也逐渐变为发泄恐惧的嚎啕。
　　女孩不慌，只是勾起笑容，眼睛紧紧盯着在前头逃亡的人，随后一道紫光闪过。
　　“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回荡，寂静的街道总算有了声音。
　　女孩胳膊向前伸出，悠悠勾了勾手，动作被停顿的那人便被引了回来，重新坐到了矮板凳上，再次成为行尸走肉。
　　沈逸司两人无动作，只是刚稍微放松的神经立刻紧绷了好几个度。
　　江临川顿了顿，眼眸微颤，在这个空间很小的银丝笼里清晰的感受到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时而缓，时而快。
　　女孩也随着他的心跳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去，在快进餐馆时再次停住。
　　心跳加快，沈逸司暗道不妙，就怕身后这人会暴露，抓着江临川衣袖的那只手迅速向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摩挲着，表面在安抚，实则是背地里用仙力稳住他的心跳。
　　江临川渐渐放松，女孩却突然靠近，盯着，观察着，即使对她来说眼前是一团空气，也极为敏锐。
　　沈逸司两人默默向后一退，女孩则伸出手指向前试探。
　　眼看她的手指就要碰到银丝，沈逸司也不再打赌，一条藤蔓猛然从地下刺出，飘着一路碎花缠住了女孩，越收越紧，把衣服都勒出痕迹。
　　糖葫芦掉落，她看了看身上缠绕的藤蔓，却是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双手一握，藤蔓竟化为紫烟消散而去，银丝笼也随之断开，江沈二人尽显眼前。
　　女孩身子向前跃出去抓他们，沈逸司带着江临川侧身一躲，同时施法想转移位置，却在刚驱动法术时就被打断，完全施展不了。
　　女孩已经回头转身，那既然跑不掉，就硬打。
　　他召出一支艳红之花，花瓣上还流动着金丝，花蕊正对着她，手臂用力，手掌往前一推，整朵花直接穿透其身体，金丝也逐渐化为金刺，牵带着她订在了对面一客栈墙上。
　　沈逸司并不打算走，毕竟整个地方只有她不是人，除了自己和江临川之外，也只有她不像其余人一般僵木。
　　他抬手施法，又在女孩周围升起一簇藤蔓将其困住，朝她走去。
　　江临川疑惑，也不理解，但如今来看，这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靠谱，依旧跟了上去。
　　沈逸司停在女孩面前，女孩抬头，透过藤蔓缝隙看着他，幽幽道：
　　“不受印记影响……是你的力量波动……你不是……”
　　话未说完，沈逸司紧忙打断，暗叫这恶缘差点爆出自己的身份。
　　“你莫要多嘴，我且问你，这古镇和凶兽究竟是什么？”
　　女孩视线不移，沉默半晌，动了动唇后却咧出狰狞瘆人的笑容，双手把花柄一握，整个身形顿时化作黑紫雾气逃走了。
　　日从西落，是傍晚，沈逸司与江临川二人皆皆沉默许久，一人疑惑感混沌，一人考量如何杠。
　　凶兽，古镇，“NPC”，女孩，怎么着也想不通是怎样联系在一起的，唯能稍稍解疑答惑的只有沈逸司。
　　便先开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逸司暗自叹苦，不屑的撇撇嘴，绕到客栈门口，举重若轻道：“先找个地方安身，自会与你解释。”
　　两人便一前一后走进客栈来，与餐馆一样，无论是何人何身份都是没有任何动静的，于是径直上了二楼，找第二间空房走进。
　　沈逸司先是环顾查看，幸好这房间没什么异样，就像普通的复古酒店标间。
　　他上前拿起木桌上一火柴，点燃蜡烛，把门窗皆皆关好，便坐到木椅上，并示意江临川坐到对面。
　　江临川动了动身，按沈逸司的指令，坐到对面。
　　房间昏暗，烛光跳跃，沈逸司开口询问：“一件一件来，想知道什么？”
　　对面人轻敲桌面，看似安稳，实则茫然。
　　“凶兽……去哪了？”
　　沈逸司手撑额头。
　　“凶兽并未伤人，估计只是个表象或者一种载体，这古镇才是背后真正的空间。”
　　沉默几秒，再问：“那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说我刚刚和他们一样……”
　　沈逸司坐正。
　　“神情呆板木讷，没有自己的意识，要么是被控制，要么是被‘催眠沉睡’，但通过观察你的状况，身上有一黑色图腾，正是后者特征。能做到这种地步，我便猜测，这古镇的主是高阶意识流。”
　　“高阶意识流……”
　　江临川默念，沈逸司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脸，认为他不懂何为“高阶意识流”，心里顿时暗暗叹息，觉得自己担心被他发现谪仙身份简直是多此一举。
　　继续解说：“意识流不是掌控意识的吗？高阶意识流就是进阶版呗，可以在别人身上种下一种黑色图腾，使别人的意识沉睡，变成‘木偶娃娃’，不过到了一定时间图腾就会自动消失，需要重新施法。”
　　江临川点点头，不再发问，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只是盯着面前跳跃的烛光。
　　“唉呀……”
　　沈逸司已有些疲劳，站起身伸个懒腰，打着哈欠朝床铺走去。
　　“你要没加载出来就慢慢加载，我先休息了……”
　　说罢，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默默想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救了他两次，即使是真猜测出我的身份了，也不敢把这怀疑说出口或多问，不然心里得多过意不去啊，况且对他，也不好……”
　　灵云镇那边，一条条锁链围住了仙灵池，并生成了一道道结界，稍微一碰就要被电一下。
　　路过缘人望着这番情景，都是摇头叹息着走开。
　　“还真是可惜了……以后我这生意怎么做……”
　　“听说两个无名人士坚定要下水找那凶兽，灵院百番劝告都没用，结果啊……”
　　街道的一些柱子上也浮现着灵院发的通告：
　　“灵池凶兽，神秘莫测，已有两人受害未曾回来，请勿接近。”
　　而这时，那街旁的乞丐缓步走到结界前，摩擦了几下破烂的衣服，有气无力的吐出一句：“一如既往的……让人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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