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站台

　　还有脉搏。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车厢里炸响，震得林砚之耳膜嗡嗡作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彻按在尸体颈动脉上的手，又看向那具“尸体”苍白的脸——刚才明明毫无生气，怎么会还有脉搏？

　　难道……他没死？

　　沈彻的手指停在那里，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尸体”的脸，似乎在确认脉搏的真实性。几秒钟后，他缓缓收回手，指尖沾染了一点黏腻的、暗红色的东西，像是未完全干涸的血。

　　“很微弱。”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确实在跳。”

　　林砚之的心脏狂跳起来。没死……这具和沈彻长得相似、穿着同样风衣的人，竟然还活着！那他脖子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让他头晕目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座椅，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小心。”沈彻立刻转过身，警惕地看向他身后，确认没有异常后，才重新看向那具“尸体”，“他可能只是昏迷了。”

　　昏迷？林砚之皱起眉。脖子上有那么深的伤口，还能昏迷着保持脉搏？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除非……这里的“常理”，本就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

　　他想起纸条上的话——“票是记忆碎片，藏在最在意的东西里”。如果这具“尸体”和沈彻有关，那他身上会不会也藏着什么线索？

　　“我们……要不要救他？”林砚之犹豫着问道。不管对方是谁，既然还活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沈彻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尸体”脖子上的伤口上，眼神复杂。“他的伤口……”

　　林砚之也看向那道伤口，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伤口边缘的血迹虽然干涸，但看起来并不像是新鲜的撕裂伤，反而像是……某种颜料画上去的？

　　“这伤口……好像是假的？”他惊讶地说道，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

　　“别碰！”沈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林砚之被他拉得一个趔趄，跌进沈彻怀里。鼻尖撞上对方坚硬的胸膛，闻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冷冽气息的味道，和这车厢里的腐朽气味格格不入。他的脸颊瞬间涨红，连忙站稳身体，拉开距离，心脏却像擂鼓一样咚咚直跳。

　　沈彻似乎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跌过来，身体僵了一下，握着他手腕的手松了松，却没有立刻放开。“小心点。”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林砚之的心跳更乱了，他错开视线，看向那具“尸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我只是觉得这伤口有点奇怪……不像真的。”

　　沈彻这才松开他的手腕，转而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尸体”脖子上的“血迹”。

　　手帕擦过的地方，那暗红色的“血迹”竟然真的变淡了，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虽然依旧有一道浅浅的印记，却根本没有伤口！

　　“真的是假的！”林砚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沈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凝重。“这是在伪装。”他顿了顿，“有人不想让他被发现还活着。”

　　伪装？林砚之愣住了。谁会这么做？是那些黑影？还是……放置他在这里的人？

　　就在这时，那具“尸体”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手指，而是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眼皮开始轻轻颤动，像是即将醒来。

　　“他要醒了！”林砚之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往沈彻身边靠了靠。

　　沈彻也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里的折叠刀，警惕地盯着“尸体”的脸。

　　几秒钟后，“尸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和沈彻极其相似的眼睛，深邃而锐利，只是此刻布满了血丝，带着浓浓的迷茫和痛苦。他茫然地看着车顶的破洞，似乎还没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动眼球，看向站在旁边的沈彻和林砚之。

　　当他的目光落在沈彻脸上时，瞳孔猛地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彻的身体也瞬间绷紧了，握着折叠刀的手紧了紧，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林砚之从未见过沈彻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一个昏迷醒来的陌生人，而是某种他一直逃避的噩梦。

　　“你……”沈彻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是谁？”

　　那个醒来的人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几个字：“沈……彻？”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沈彻身上某个尘封的开关。

　　沈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座椅上，眼神里充满了混乱和痛苦，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了心脏。“不……不可能……”

　　林砚之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的胳膊：“沈彻，你怎么了？”

　　沈彻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是死死盯着那个醒来的人，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

　　那个醒来的人看着沈彻痛苦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有愧疚，有怜悯，还有一丝释然。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似乎浑身无力，刚抬起一点，就又倒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水……”他虚弱地说道，眼神看向林砚之，带着一丝恳求。

　　林砚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去找水，却被沈彻一把抓住。“别管他！”沈彻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尖锐，“他是假的！是骗你的！”

　　林砚之被他吓住了，不知道沈彻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激动。“可是他……”

　　“他不是人！”沈彻打断他的话，眼神疯狂地扫过那个醒来的人，又看向林砚之，“这里的东西都不是真的！包括他！”

　　那个醒来的人听到沈彻的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看着沈彻，轻声说道：“沈彻，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是真的……”

　　“闭嘴！”沈彻厉声打断他，情绪激动得像是要炸开，“我没有恨你！我早就忘了你是谁！”

　　“忘了？”那个醒来的人轻轻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浓浓的悲伤，“如果真的忘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穿着这件风衣？”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再次刺中了沈彻的痛处。沈彻的身体晃了晃，眼神里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我……”

　　就在这时，林砚之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钢笔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是实实在在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了。

　　他惊讶地掏出钢笔，发现笔身竟然在微微发烫，上面刻着的“砚”字，似乎在发出淡淡的白光。

　　“这是……”他震惊地看着钢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彻和那个醒来的人也注意到了他手里的钢笔，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记忆碎片……”那个醒来的人喃喃道，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你的‘票’，觉醒了。”

　　记忆碎片？林砚之愣住了。难道这支钢笔，真的是他的“票”？那它现在为什么会发烫发光？

　　他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用力，突然感觉到脑海里涌入了一些零碎的画面——

　　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坐在爷爷的书桌前，拿着这支钢笔练字，爷爷在旁边笑着指导他，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暖洋洋的。

　　是他大学毕业那天，拿着这支钢笔在设计图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激动得手都在抖。

　　是他加班到深夜，趴在桌子上睡着，钢笔从手里滑落，掉在图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这些都是他和这支钢笔有关的记忆，清晰而温暖，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脑海深处打捞了出来。

　　钢笔的光芒渐渐褪去，温度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但林砚之知道，那不是幻觉。那些记忆碎片，真实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就是……‘票’？”他喃喃道，看向沈彻。

　　沈彻也正看着他手里的钢笔，眼神复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声音低沉：“看来是。”

　　那个醒来的人看着钢笔，又看向沈彻，轻声说道：“你的‘票’，也该觉醒了。沈彻，别再逃避了，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沈彻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他不再看那个醒来的人，转身对林砚之说道：“我们走。”

　　林砚之愣了一下：“那他怎么办？”

　　“不用管他。”沈彻的语气很坚决，“他自己会想办法。”

　　林砚之看着那个虚弱地躺在那里的人，又看了看沈彻决绝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犹豫。但他知道，沈彻决定的事，很难改变。而且，这里确实太危险了，他们不能久留。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醒来的人，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林砚之咬了咬牙，跟上了沈彻的脚步，走出了车厢。

　　刚踏上站台，身后就传来“吱呀”一声，车厢门缓缓关上了，将那个神秘的人重新锁在了里面。

　　雾色似乎更浓了，将整个站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林砚之握着口袋里的钢笔，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空落落的。

　　他看向沈彻的背影，发现对方正望着站台尽头的雾色，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这个男人的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那个和他相似的人，又是谁？

　　林砚之不知道答案，但他隐隐觉得，这些秘密的答案，或许就藏在沈彻自己的“票”里——那个还未觉醒的，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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