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纸双迹

　　回到学校。

　　伊沐阳和潘忘雨先走进了办公室门，准备和班主任报备一下。

　　“杨老师。”

　　杨蜀芳和教导主任的谈话一顿，扭头看向了门口的两个身影——
　　伊沐阳单手拎着两件外套和一袋换伤的药，空出的手搭在潘忘雨的肩膀上，那只手的指缝间有干涸的血迹。
　　潘忘雨的四肢，额头，脖梗，凡是触及眼帘的都多多少少贴了纱布。

　　“你们俩这是咋了？上外面被人打了，快进来。”
　　杨蜀芳赶忙直起身上前去关心两位学生。

　　她站在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潘忘雨身前，轻捏住他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感叹一句，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这个学生。

　　教导主任皱着眉，走上前，语气严肃：“是不是遇到校外人员了？现在校园周边安全抓得紧，真出了事可不小！”

　　潘忘雨低头看着杨老师的动作，心里暖暖的，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没等他开口，伊沐阳先说道：“路上被一群人拦着打了，我们已经去诊所处理过伤口了。”

　　“什么？”教导主任脸色一凛，“这事必须跟学校反映！安保处得加强巡逻，还得联系对方学校交涉！”他转向两人，“那些人长什么样？是哪个学校的？你们认识吗？”

　　潘忘雨抬起头，声音有些虚弱：“是外校的，我不认识，为首的染着黄毛，还有个红头发的高个子。”

　　“我认识。”伊沐阳接过话头，语气平静，“他们是湖西二中的混子，我没转来四中之前，就知道他们经常在外面惹事生非，拦路要钱、打架斗殴都是常事。”

　　教导主任眼睛一眯，拿出手机记下：“湖西二中？行，我这就跟学校领导汇报，联系对方校方核实情况，绝对不能让你们白受委屈。”

　　杨老师看着潘忘雨恍惚的神色，心疼地说：“下午的课你肯定上不了了，回寝室好好休息，养养身体和精神。”

　　又小声嘟囔:“到底犯啥事了，要这样往死里打。”

　　“老师，我也有点不太舒服。”

　　伊沐阳立刻接话，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凝重，“刚才亲眼看到那么多人围着潘忘雨动手，玻璃渣子乱飞，现在一闭眼就想起那些画面，心跳得特别快，手脚都有点发麻，可能是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还伴有轻微应激反应，实在没法集中注意力上课。”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杨老师和教导主任都怔住了，眼神里满是诧异。

　　潘忘雨也瞪大了眼睛，偷偷扯了扯伊沐阳的衣角——这人也太能扯了！

　　教导主任缓了缓神，看着伊沐阳一脸“真诚”的样子，点点头：“心理状态确实重要，受了这种惊吓，是得好好缓一缓。”

　　“可是老师，”伊沐阳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是走读生，没有寝室可以回去。”

　　他顿了顿，看向潘忘雨，语气自然，“要不我去潘忘雨的寝室陪他一会儿？正好能照看一下他的伤口，也能互相安抚一下情绪，缓解我的应激反应。”

　　潘忘雨刚想反驳，就被杨老师打断了：“也行，你们俩正好有个照应。你们俩成绩好，课程什么的，自己应该能补上，实在不懂来问我。”
　　她转头对潘忘雨说，“寝室里有备用的被褥，让伊沐阳凑活一下，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教导主任也补充道：“要是再想起那些人的其他特征，或者他们再来找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和学校，别自己硬扛。”

　　“知道了，谢谢主任，谢谢老师。”伊沐阳掷地有声地回答。

　　这时下课铃响了，何俊抱着一摞教案进来，看到两位好学生站在教导主任和班主任面前，还以为被训了，上前想搭话。
　　“唉，杨姐，这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

　　“想先回去吧，这件事交给学校处理。”杨蜀芳说完，两人转头出门，绕过何俊时还不忘问好，“何老师好”
　　“哎，好。”

　　潘忘雨最后只听见三位老师在办公室里讨论什么，抬头便迎接上了（6）班同学的“围攻”。

　　“哇塞，双学霸呀，这是犯什么事了？”
　　“你们没事吧？”
　　“你看潘哥，伤这么重，肯定有事啊”
　　“屁！你潘哥一巴掌给你扇地上起不来。”
　　办公室门口立马喧闹起来，混着各种声音。

　　“潘哥，你和大师这是……被打了？”徐皓从墙边顺藤摸瓜过来，看着潘忘雨身上遍布的纱布，便猜到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是……”
　　潘忘雨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杨老师就从办公室探出头来。
　　“你们书背完了吗？默写搞完了吗？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去。”

　　同学们被班主任这么一吼，全蔫了，一个个悻悻的往教室里走。徐皓本想八卦的心也泄了气，抱怨了一句，便侧身走进了教室。
　　外面不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杨老师给了两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快走，伊沐阳便拽着潘忘雨往楼梯间跑。

　　雨已经停了，两人走在去寝室的石板路上，路旁高立的树，被风一吹，雨滴便连带着果子落下来。

　　潘忘雨走着，忍不住吐槽：“什么心理创伤，你还真敢说？还有湖西二中的混子，你真认识？”

　　伊沐阳挑了挑眉，笑得坦然：“编得越真，学校才会越重视，也能帮你姐姐出口气。至于湖西二中的混子，确实有那么一伙人，正好借他们的名头省得麻烦。”

　　他拍了拍潘忘雨的肩膀，“走吧，回寝室，你现在这个状态，确实得有人看着。”

　　潘忘雨心里一动，嘴上不饶人：“谁要你看？我自己能行。”
　　话虽这么说，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等着伊沐阳跟上来。

　　……

　　回到寝室，潘忘雨身子一瘫，坐在了靠门左下方自己的榻上。

　　伊沐阳顺其自然的坐到他旁边，两人贴的很紧，潘忘雨不舒服的推着他，“伊沐阳，你靠那么近要挤死我啊。”

　　伊沐阳非但没挪开，反而往他身边又凑了凑，胳膊肘搭在床沿上：“挤着才暖和，你身上还有伤，别着凉了。”

　　他说着，伸手想碰潘忘雨的胳膊，又怕碰到伤口，指尖在半空顿了顿，转而拿起旁边的干毛巾，“再擦擦头发，刚才在医院没擦干。”

　　潘忘雨想躲开，却被伊沐阳按住肩膀，力道不算重，却让他没法动弹。“别乱动，伤口沾了潮气容易感染。”伊沐阳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

　　潘忘雨只好乖乖坐着，任由伊沐阳用毛巾给他擦头发。毛巾柔软，动作也轻柔，带着淡淡的暖意，潘忘雨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他瞥了一眼伊沐阳，对方正专注地给他擦着发梢，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脸上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也没有了打架时的狠厉，只剩下温和。

　　“喂。”潘忘雨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别扭，“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明明是走读生，还费那么大劲编瞎话。”

　　伊沐阳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他，眼底带着笑意：“说了啊，以后我保护你。”他顿了顿，补充道，

　　“你姐姐的事，还有刚才打架的事，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有人陪着总比一个人憋着强。”

　　潘忘雨嘴上依旧强硬：“我看着有那么柔弱吗？你别自作多情了。”

　　正说着，窗外的风又吹了起来，树上的雨滴和几颗青绿色的小果子一起砸下来，“啪嗒”一声落在窗台上。伊沐阳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这果子看着还挺有意思，要不要捡几颗回来玩玩？”

　　“幼稚。”潘忘雨撇了撇嘴，身体却诚实地往窗边挪了挪，探头往外看。
　　几颗小果子滚落在石板路上，圆滚滚的，透着青涩的绿意。

　　伊沐阳看出他的好奇，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捡起两颗递给他：“拿着玩，总比坐着发呆强。”

　　潘忘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果子有点凉，表面带着细密的纹路，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捏着果子转了转，心里的烦闷好像被这小小的玩意儿冲淡了一些。

　　“对了，”伊沐阳坐回他身边，语气随意，
　　“你姐姐那边，要不要明天再去看看？说不定她今天气消了，愿意跟你多说几句话。”

　　提到姐姐，潘忘雨的神色暗了暗，捏着果子的手指紧了紧：“她要是还不想见我怎么办？”

　　“那我们就多去几次。”伊沐阳看着他，眼神坚定，“你姐姐那么护着你，心里肯定是在乎你的，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慢慢来，总会好的。”

　　潘忘雨没说话，心里却认同了伊沐阳的话。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果子，又看了看身边的人，突然觉得，有个人这样陪着自己，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对了。”潘忘雨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伊沐阳，“你刚才说湖西二中的混子，你真的认识？他们会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
　　伊沐阳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都跟教导主任说了，学校会联系对方学校处理。就算他们真敢来，我也能应付。”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而且，他们要是再敢找你麻烦，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潘忘雨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莫名安定了不少。

　　他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把手里的一颗果子扔向伊沐阳：“喏，给你，别总盯着我看。”

　　伊沐阳伸手接住，笑着说：“谢了。”他把果子放在手心转了转，又看向潘忘雨，“要不要躺会儿？我给你看着点，有人来我叫你。”

　　潘忘雨点了点头，确实觉得有些累了。他往床上一躺，侧过身背对着伊沐阳，却没立刻闭上眼睛——
　　躺下的动作使衣料与皮肤更紧密的接触在一起，换动作时的摩擦让潘忘雨突然觉得背后有一块地方传来了剧痛。

　　他连忙喊道“伊沐阳，我背有点痛，你扶我起来一下。”

　　伊沐阳听闻，双手揽过潘忘雨的上身把人扶起来。

　　“不是贴了纱布吗，怎么还痛？”他温和的语气中带了点着急。

　　潘忘雨摇头:“看诊时没觉得背后有多痛，就没让医生看。”

　　“怪不得，你把衣服掀上去，我看看有没有事。”

　　潘忘雨别扭地别过脸，声音带着点硬邦邦的抗拒：“不用了吧，可能就是蹭到了，忍忍就好。”

　　伊沐阳眉头一皱，语气不容拒绝：“不行，万一伤口裂开发炎，回头更麻烦。快掀起来我看看。”
　　指尖已经轻轻搭上他的校服后背，微凉的触感让潘忘雨猛地缩了一下。

　　“别碰我！我自己来！”他惊觉一股热流从脸颊蔓延开来。

　　潘忘雨转过身背对着伊沐阳，慢吞吞掀起外套和T恤。

　　后背，一道暗红擦伤从肩胛骨下方蔓延开，边缘还渗着淡淡的血丝，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伊沐阳的呼吸顿了顿，眼神沉了沉，起身从袋子里翻出碘伏和棉签，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潘忘雨的后背，引得对方又是一阵轻颤。

　　“趴着吧，我给你处理。”伊沐阳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潘忘雨乖乖趴在床上，脸颊埋在枕头里，能清晰地闻到枕头上淡淡的皂角味，混杂着伊沐阳身上传来的清冽气息，心跳莫名加快。

　　“嘶——”棉签蘸着碘伏擦过伤口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绷紧。

　　“疼？”伊沐阳的声音立刻放柔，动作轻得像羽毛，“忍一下，很快就好。”
　　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潘忘雨脖颈绷得笔直，闷声道：“废话，能不疼吗？”

　　伊沐阳低笑一声，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皮肤：“那我再轻点。”
　　掌心扶在他腰侧稳住身体，每一次触碰都让潘忘雨心跳漏一拍，他攥紧床单，嘟囔道：“你快点，磨磨唧唧的。”

　　“急什么？处理不好留疤怎么办？”伊沐阳俯身贴得更近，胸膛几乎要碰到他的后背，“到时候夏天穿短袖，多难看。”

　　潘忘雨皱眉：“你让我夏天穿露背？还有，我才不在乎留不留疤。”

　　话虽这么说，却没再催他，任由伊沐阳小心翼翼地擦拭、贴纱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背上，伊沐阳温热的呼吸洒在肩胛骨上，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电流划过，让他浑身发麻。

　　纱布贴好的瞬间，伊沐阳的手指轻轻在他腰上拍了拍，像是安抚，又像是某种无声的亲昵：“好了，别再蹭到。”

　　潘忘雨慢慢翻过身，把衣服扯下来，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小声道：“谢了。”

　　伊沐阳想揉他的头发，却被躲开，他蹲在床边仰视着潘忘雨，笑着说：“跟我客气什么？”

　　“谁跟你客气了？”潘忘雨拍开他的手，却往他身边挪了挪，胳膊不经意碰到一起，“对了，你那碘伏和纱布多少钱？我到时候转你。”

　　“不用。”伊沐阳看着他泛红的脸颊，眼底笑意更深，“你到时候要换药吧？你能自己换背上的药吗？”

　　“你换一个给我看看，如果我手有那么长，那个时候就不用你来救场了。”
　　潘忘雨瞪了他一眼“发现你真挺闲的，这种问题都问。”

　　两人并肩坐在床上，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响，伊沐阳没有说话，心里却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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