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玉京

　　桑依安静下来，变回人身，压低了嗓音对云清道:“非妖即怪。”

　　随着她话音落下，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大，桑依死死盯着门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冲出去。

　　二人走到堂屋想查看门外到底情况，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尖叫。

　　云清连忙进屋，老人蜷缩在床角，怀里的小满缩在阿爷怀里，老人用手捂住他的嘴，刚刚的叫声应该是他发出来的。

　　云清刚想说话，老人连忙用手打断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他明白了什么，走出屋里抬手布了个结界，将房屋的气息隐藏起来。

　　屋外声音终于小了下来，桑依走到门前，用眼神询问云清能不能开。

　　云清点了点头，桑依将门闩取下，拉开了屋门，里屋的老人听到声音吓得忙将小满藏起来，摸索着桌子上的菜刀，用力攥在手里。

　　门外依旧是那个院子，漆黑一片，只有星光零零散散。

　　院角鸡窝处，地上颜色有些重，桑依走近一看，是血迹和几根凌乱的鸡毛，除此之外，院子里一切照旧。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几人的幻觉。

　　桑依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重新回屋里关上了门。

　　老人壮着胆子哆哆嗦嗦的从屋里走出来，惊奇地发现外面的声响居然停了。

　　云清上前扶住他，从身上拽了把凳子让他坐下，老人察觉到面前两人非比寻常，一时有些激动。

　　云清蹲在他身前，语气尽量温和的问道:“老人家，刚刚院外是什么东西。”

　　老人颤抖着声音抱着小满陷入回忆，昏暗中，只有老人沙哑沧桑的声音响起。

　　“那东西有年头了，从我小时候就在，刚开始是衔些鸡鸭吃，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家家户户都养鸡鸭，生怕它吃不饱吃人啊。”

　　“可是后来，还是出了事，村里有个孤儿，爹娘死的早，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那年他十岁，家里没人管着，在外面玩的晚了些。”

　　老人的脸色惨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陷入了某种恐惧中，语气激动。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起来干活，发现他的时候，他被吃的就剩了个头，地上全是血啊。全是血。”

　　“从那以后，天一擦黑，村里就没人敢出来走动了，但那东西尝到了人肉，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

　　“只要听到屋里有动静，就发疯似的撞门，一撞开，屋里的人就被吃的一干二净。”

　　云清听他说完，视线看向安静思考的桑依问道:“有头绪吗？”

　　桑依将手放在嘴边思索了一番道:“只听这些不行，没有长相特征。”

　　小满年纪小，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结界将院子隔绝起来，今夜风平浪静了。

　　云清将老人和小满送回屋睡觉，出来的时候，桑依站在门口抬手注视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脚步声打断了桑依的思绪，她扭头看向来人，云清走近到她身边，也抬头看向天空。

　　“在看什么？”

　　桑依将视线挪回去，夸赞道:“结界布的不错。”

　　云清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天玄宗入门考的就是结界，练了很多次了。”

　　二人相顾无言，过了片刻桑依突然笑了一声，声音清脆:“早点休息吧，明天咱们去看看它到底是妖是怪。”

　　第一缕阳光从山峦中跳出，将模糊的世界勾勒清晰。

　　天色蒙蒙亮，桑依和云清便起床准备出发，临走时，云清从钱袋里摸了几块银子，又从袋里摸了几个小玩具一起放在桌子上。

　　随后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关上门，桑依站在院子里等他。

　　云清将地上沾了血迹的土捏了一点，掏出罗盘放上去，指针转动几圈，随即停在某个方向，跟着罗盘的指引，加上老人的讲述，二人行至另一座山下。

　　这里的山一座叠着一座，连绵不绝，山里的人都说大山里的孩子出不去，翻过一座还有一座，仿佛没有尽头。

　　上山的路有些险峻，应该是有妖怪所以没人来的缘故，杂草丛生，荆棘遍布，寻一条能供人经过的路实属不易。

　　桑依和云清就这么相互搀扶着上了山，半山腰时，杂草树木也不见踪影，天色已大亮。

　　巨大的石壁上偶尔有几颗青松，重重叠叠的岩石下只能供一人经过，桑依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时不时有几个石洞，桑依凝了几个小火球往里丢进去也并没有动静。

　　穿过一段两侧石壁搭成的长廊，一个硕大的洞映入眼帘，虽是白天，洞里却伸手不见五指，桑依托着掌心焰走在前面。

　　云清跟着身侧，二人借着微弱的火光顺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咔嚓一声从脚下传来，二人瞬间呆在原地，云清的手已经握住了背上的剑，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片刻之后，仍然没有动静，桑依一手拽住云清的胳膊，另一只手托着火查看踩到的东西。

　　她蹲下身，将手背贴上地面，在看清楚的一瞬间汗毛竖起，地上全是森森白骨，她刚刚踩到的像是人族的腿骨，应该是时间长有些风化，才会被她一下踩断。

　　桑依虽是妖族，但葵蛇族隐于山林，平时根本不会和人族接触，他们一族不许族人下山，所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被拽着的云清察觉到她有些不对，他没说话，怕惊扰洞里的东西，握着剑的手掌放松下来，托着她的胳膊想将她拉起来。

　　桑依再直起身来时，已经强压着恢复镇定，她轻轻朝云清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将手掌举的高了些，火焰又亮了几分，照的地上的白骨更瘆人了些。

　　云清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但他显然要更镇定一些，桑依见他没有惧色，又继续往前走。

　　二人又往里走了走，洞里的光线亮了几分，桑依收回手，瞧见里面的光线是从上面来的，又近了几步，才发现原来中央有个小水池，而水池的上空有个洞，光就是从洞里照下来的。

　　这里大概就是妖怪休息的地方，地上的白骨比刚刚外面的还要多，水池旁还有块平整的大石头。

　　石头上蜷缩着一个巨大的圆球，这个动作和方向，什么都看不到，桑依往前走了走，圆球突然动了动，云清眼疾手快将桑依拽过来躲在暗处。

　　圆球在石头上翻了个身，于是乎，暗处探出两个叠在一起的脑袋。

　　桑依压低声音轻啧了一声：“看不到啊。”

　　云清不说话，后退几步弯腰从地上捡了个骨头，朝着圆球砸过去，再飞速躲回去。

　　圆球被砸中，发出一声沙哑的喊叫，随后张开翅膀，看清刚刚砸到自己的是什么之后开始四处张望，桑依扒着石壁，将它的姿态看的清清楚楚。

　　又在它视线扫过来之前躲回暗处，和云清咬耳朵，她声音压的极低，俩人挨得极近，说话的温热气息轻扫在云清脸上。

　　“这是眦扈，奇闻录有记载，眦扈，羊身，鹰翅，喜食人肉，这东西有两个脑袋，也是民间俗称的两头羊，据说它的翅膀张开可遮天蔽日。”

　　桑依顿了顿，想起刚刚看到的眦扈，继续道：“不过我看这只翅膀没有那么大。”

　　说话间，石床上的眦扈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又将自己蜷成一团，呼呼大睡去了。

　　得到了基本信息，云清看了它几眼问道：“它有什么弱点吗？一击必杀那种。”

　　桑依的匕首已经握在手里跃跃欲试了：“传闻它有个脑袋是弱点，那双眼睛能通阴阳，但具体哪个不知道。”

　　借着光云清看着她的脸，桑依身体紧绷着眉眼间却满是兴奋，她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凶兽，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暗暗期待。

　　桑依从地上捡了个石头，和云清对视一眼，用力朝它砸过去，眦扈被砸中怒吼一声，翅膀扇动地站了起来。

　　这家伙体型比普通的羊打了一圈都不止，通体是灰色的毛，两个脑袋各自东张西望，舒展开身后的大翅膀。

　　桑依已经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石块往上抛了几下又接住，确保眦扈看见她之后，将石块朝着它的脑袋又扔过去。

　　眦扈已经看见了桑依，也感受到了她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因此更加兴奋，朝她扑过来。

　　桑依灵巧的往旁边一闪，眦扈反应有些许迟钝，桑依瞅准它没反应过来过来的时机，飞身而起，试图将匕首扎进它的身体。

　　眦扈眼见扑了个空，翅膀一扇，竟将桑依扇飞出去，桑依被强劲的风力砸到石壁上随后重重摔下来，一瞬间尘土四起。

　　眦扈迈着步子朝她一步步逼近，云清早在刚刚桑依吸引它注意的时候悄悄摸到了它的身后，此刻见它离桑依越来越近也顾不得什么计划。

　　和这么大个大家伙显然不适合正面对上，不说实力上的差距，这大个子一脚下去，就能把他俩直接踩成肉饼，断渊应声而出。

　　云清控制着断渊和它在空中缠斗，余光看见桑依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她似乎伤得不轻，站起来的动作有些慢。

　　断渊灵巧但和它对上也未站上风，云清思索着应对方法，他和桑依虽然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但对上眦扈胜算却不大，一瞬间他有些后悔贸然找上来，应该提前想好应对方法的。

　　桑依扶着墙壁缓慢站起身，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越想越不甘，越想越气。

　　自己堂堂葵蛇一族，竟然被一只眦扈欺负成这个样子，想到这儿桑依闭了闭眼，冷静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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