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到一块蓝宝石

　　“一口松松，一口甜甜……一口……呯呯？？”尽管墨初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精通精灵语，此刻却对着菜单上的文字皱起了眉。这些字符他每个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喜欢流玉的风，焚天的火……还有有点甜的你？。”墨初试图从这些暧昧的文字里分析出什么来，愣是读了好几遍，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介绍甜品就好好介绍嘛，写得跟言情小说一样干什么。

　　“这可是最新的营销手段。”西瓦尔神秘惜惜地跟墨初分析道，“难道你不好奇么？”

　　墨初已经看完了菜单，抬头反问“好奇什么？”

　　“味道啊！你不想知道长青的味道是什么！”西瓦尔来兴致了“我们也可以搞一个这样的，定制你的专属糕点，天呐，我不敢想会有多好卖。”

　　……这又是什么营销套路？不过墨初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勾起了几分好奇。

　　比如这道青青奶绿，嗯，这名字一看就很健康。

　　西瓦尔接过菜单，这是一本木制的本子，把树皮压成了薄薄的书页，抚上去却莫名有种玻璃的手感。他注入了一丝魔力，书页上的文字瞬间被打乱，墨色线条交缠在一起，在墨初视角里这就是一坨乱麻。

　　但西瓦尔的眼前却浮现了菜名，他试着在脑海中选择了一下，那些线条便活了过来，重新组合成了一份诱人的蜂蜜松饼图像。

　　好神奇……两人都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魔法造物，兴致勃勃地将所有甜品预览了一遍。这时西瓦尔瞄到斜前桌的一位客人的菜单，她的甜品展示竟然是立体的！西瓦尔甚至都能看见冷气。

　　西瓦尔拉了拉墨初的衣袖“为什么她的和我们的不一样啊，好高级。”

　　墨初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见斜前方坐着个穿黑袍的人。黑袍料子泛着暗银的光泽，领口和袖口绣着繁复的魔纹，腰间别着个用黑布紧紧裹住的长条形物体。

　　这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客人，面前却悬着一盘草莓香蕉船，墨初莫名觉得那盘甜品应该旋转起来才对味。

　　“可能因为她魔力加的比你多。”墨初闻到了一丝不好惹的气息，默默把西瓦尔冒犯的视线挡住，“我要吃这个。”

　　他点了点那盘蜂蜜松饼，“还要加蓝苺冰淇淋”

　　“还有这个，这个，哦，那个也要。”几乎是西瓦尔翻一页，墨初就点一页。还嫌他翻的慢，恨不得立马生出魔力自己去点单。

　　“你干脆把店搬回家算了。”西瓦尔还想探头张望，墨初立即换了个慵懒的撑头姿势，将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你让一让嘛。”

　　“我好好的让什么让。”墨初急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他找了一圈没发现有纸笔，只好拉过西瓦尔的手，在他掌心快速写下几个字。

　　“不要看她。”西瓦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目光确实太直白了，连忙低下头，他同样在墨初手心写道“可是她真的好帅。”

　　西瓦尔一向喜欢这种带有冒险色彩的夸张穿搭，他认为英雄都是那么穿的。

　　墨初有些无语，“你都没看到正脸。”

　　西瓦尔指尖快的要写出残影“斗篷啊！你看到上面的暗纹了吗！太帅了。”

　　“……幼稚鬼！”

　　而两位讨论的那位“很酷的黑色斗篷〞的主人，此刻却忍不住微微侧了侧头。敢这么光明正大讨论她的生灵，在这个年代，是真的少见。

　　亡灵尤里亚早就听见身后那桌两个小家伙的动静，自然也察觉到了那道探究的视线。不过她可没有欺负小朋友的意思，更何况这里是精灵的领地。

　　她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找事的。

　　可在她通过一只小幽蛛的尸体，看见了那句“可是她真的好帅”时，还是没忍住嘴角一扬。尤里亚让小幽蛛爬得高了些，好看得更清楚。

　　“我知道为什么。”西瓦尔已经点完单，捏着钱包一脸痛心。

　　“什么什么。”墨初总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心里有点毛毛的，他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

　　西瓦尔拿起那本已经恢复原样的菜单，翻到最后一页，“因为我们没充钱啊！”一排钻石用户可解锁全新展示的字样被一道荧光圈出，“要充500枚银币，我的天呐。”

　　西瓦尔又想伸头去看了，他硬是压下好奇，在墨初手心写道：“她的斗篷一定很贵，天呐，太厉害了。”

　　“要不要我给你做件同款呢。”墨初注意到了天花板的异样，这是一种对危险的直觉感知。他没抬头去看到底是什么，总觉得这应该是那位神秘人手笔。

　　反正是自己这边先失礼的，那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

　　尤里亚却被墨初勾起了兴趣。她在人类少年身上感受不到丝毫魔力波动，他是怎么发现窥视的？莫非是位魔法师？不对，能完美隐藏魔力到这种程度，实力应该与她不相上下。

　　可据尤里亚的认知里，现存的大魔导师不过百余，没有一位能与眼前的这位少年对上号。

　　她有些坏心思地操控小幽蛛爬到了他们的桌子上，墨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只异常的虫子，他看向毛茸茸的小幽蛛，目光里带了些威慑。

　　这一次，尤里亚终于看清了少年的模样。他确实没有魔力，但也不是人类。她无法将眼前这个对着小幽蛛哈气的少年归类到任何种族

　　这太奇妙了。他有着完美的人类外形，却缺少所有生灵最重要的心脏。可他分明活生生地坐在这里吃着点心，与常人无异。

　　尤里亚真正地产生了兴趣。能成为大魔导师的存在，骨子里都是偏执的疯子。他们会为了一个理念、一句证言，燃烧毕生心血。

　　而这位亡灵族的大魔导师，毕生痴迷于创造生命的奥秘。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墨初解剥了，以便好好研究这件精妙至极的生命造物。

　　墨初和小幽蛛四目……不对，幽蛛有八个眼睛，是十目相对。他真的很想找个盖子把它盖上，这种光明正大地偷窥真的很让他火大。

　　小幽蛛不知道他的怒火，小幽蛛后退助跳，小幽蛛起跳，漂亮！它完美落在了墨初的手背上。它怎么敢！

　　墨初忍不住了，屈指一弹，将小虫子狠狠弹飞。小幽蛛在空中翻滚数圈，最后悲惨落地，被路过店员一脚踩碎，留给尤里亚最后的画面是一个巨大的鞋底。

　　……太大胆了吧！尤里亚头一次见这么欠的人，她感觉自己的亡灵生受到了挑衅！她生气地调动了屋子里所有的虫子尸体，密密麻麻地排成一条线，将墨初的脚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了？”西瓦尔刚才还在谴责墨初欺负小生灵，此刻被这诡异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他难以置信地说道：“它们找你寻仇来了？”

　　墨初有接受不了被这些虫子包围，虽然都是些蜘蛛类的小爬虫，但在他眼里，这些虫子的眼睛与监控器无异。哦，它们眼睛还很多，能从上到下，细细地观测到他的一举一动。

　　简直恶心死了。

　　墨初猛地起身，在西瓦尔震惊的注视下，故意踩着虫尸走向那位黑袍人的座位。尤里亚饶有兴致地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张精致面孔，她伪装成了一位流玉精灵。

　　她的眼睛里倒映出一双明显带着怒气的天蓝眼眸，这恰巧与她今日的白发蓝瞳相映成趣。

　　“您想干什么。”墨初先开了口，他尽量放低了自己的态度，尽管他的右手已经搭上后腰上挂着的短剑。

　　尤里亚眨了眨眼，慵懒地靠向椅背，指尖仍在菜单上滑动：“我什么也没做啊。”

　　“那些虫子是你操控的吧。”做了还不认！更讨厌了。

　　尤里亚没有回答，只是笑盈盈地端详着墨初，用目光细细描摹这件完美的造物。他的皮肤很细腻，还泛着一点健康的粉红，这与人类的皮肤没有任何区别。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术式能构成他这没有任何纰漏的外表。

　　顶着这样的目光，墨初真的想拔剑砍“精灵”了，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不过他也说不出什么更有礼貌的话出来，此时此刻他更想骂“精灵”。

　　“非常抱歉，先前的窥探对您造成了困扰，我们并不是故意的。”西瓦尔见势不妙，连忙赶过来，按住墨初低头道歉。

　　他们的动静引来了周围客人的目光，尤里亚连忙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空位，示意他们坐下。

　　好险，差点又把事情闹大了，尤里亚发誓以后绝对不干多余的事。

　　墨初依旧紧绷着身体，手还放在剑柄上，警惕地盯着尤里亚。眼前这个怪怪的精灵外表消瘦，面容苍白如纸，衬着一身黑衣，看久了竟然有几点瘆人。

　　西瓦尔以为是自己的偷窥惹了祸，本想再解释几句，却被桌上凝重的气氛压得开不了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个像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一个战战兢兢。尤里亚心想，完了，她又欺负小朋友了——这么说是因为她至少活了两千年了，对面两位在她眼里就是小朋友。

　　“你们别这么紧张，我没有恶意的。”说完，尤里亚摊开手掌，苍白的手心里站着一只小幽蛛，它正在示好的转转圈。

　　原来那些虫子是魔法，西瓦尔瞬间放松下来，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幽蛛。

　　西瓦尔问道“您是可以操控它么？”

　　“当然。”尤里亚对这个小精灵的印象也不错，她欣赏这种坦然夸赞她的生灵。

　　这是属于亡灵的天赋。

　　亡灵族死而后生，每一位亡灵都和死亡相连。他们驾驭逝去的躯壳，以此铭记生命的过往。亡灵可以是万族，而万族死后皆是亡灵。

　　尤里亚心念一动，原本他们桌上的那本菜单便飞了过来，“抱歉吓到了这位小朋友，作为补偿，你们的甜点我请了……”看清菜单上已点的20多道甜品，尤里亚的笑容僵住了。

　　生命树在上，这俩小鬼怎么这么能吃！

　　西瓦尔有些不好意思，他悄悄推了推墨初。后者则是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剑柄，但依旧警惕，“那我得再加几份。”

　　……尤里亚的手有点痒痒的，好想找个东西抽一下。

　　最后还是身为长辈的亡灵付了财单。她优雅地挖起一勺草莓冰，一边回答西瓦尔的问题，一边继续观察墨初。

　　“您是魔法师么？”

　　“当然，我所有的考核都是一遍过。”

　　墨初的进食方式与大多人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底层逻辑就是这么写的。他尤其喜欢把蓝莓这样的小水果用叉子串起来吃，这是尤里亚最惊叹的地方，他明显有自己的喜好。

　　“哇！您太厉害了！”西瓦尔激动得身子都往前倾了倾，“考核难不难啊？是不是要像《莫瑞传奇》里写的那样去叹息山脉抓魔兽？还要去半月湖宫殿找宝藏？”这本书他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连里面的冒险情节都能背下来。

　　《莫瑞传奇》……这书名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她年轻时闲得无聊写的自传吗？当年她随便找了个出版社出版，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有生灵在看……

　　我们伟大的亡灵族魔导师——莫瑞·尤里亚，在今天难得信了回占卜学，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水逆了。

　　“《莫瑞传奇》可是现在的畅销书目。”一旁的墨初已经吃完蜂蜜松饼，正在享用一块南瓜巴斯克，“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看过哦，他们很喜欢莫瑞小姐的名言……”墨初从尤里亚一瞬不自然的动作里，捕捉到了点有意思的信息。

　　“他们喜欢挥舞一把木头权杖，假装被击倒，然后捂着心口对天大喊：‘不！我的选择没有错！！！’”墨初一脸坏笑，他总算找到机会好好报一下之前的仇。

　　尤里亚的面色没有任何的改变，心里却是把这个欠揍的小鬼揍了无数遍。她要怀疑了，这是不是只是个装载灵魂的容器，哪有这么智能的生命造物。

　　“听上去是个好故事。”尤里亚放下勺子，双手撑着脸，一脸严肃，“但是叹息山脉……就是故事里的那些地方，都很危险。魔法师级以下的考核是不会安排的。”

　　“唉？您也去过么！”西瓦尔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同，“书里说半月湖的湖水是银色的，晚上还会发光，是真的吗？”他很激动心中的圣地竟然是真实存在的，面前还坐着真正去过那的人，简直像做梦一样。

　　“哈哈哈……当年。”尤里亚顶着尴尬，愣是和这位狂热的书迷聊了许多事情。包括但不限于“用批发来的法器冒充大魔导师的曾用物，骗够路费就去周游列国。”“因为上古圣殿里的圣物不肯承认她，一气之下直接把整座古殿给炸了。”还有“为了掏一颗稀有的眼魔眼球，守在它的巢穴口唱了一天一夜跑调的旅人之歌，硬是把那眼魔给烦了出来。”

　　“莫瑞小姐绝对是史上最厉害的魔法师！我太崇拜她的魔法了！”西瓦尔如数家珍地说着那些故事，一旁的尤里亚尬得面色都红润了几分。

　　可当她看到精灵那双盛满了纯粹憧憬的绿眼睛时，心头还是一软：“莫瑞小姐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毕竟，她的故事可是被一位这么棒的魔法师后辈喜爱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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