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意志

　　次日。

　　姜姚永熙这边刚刚答应Corinne，估摸着Corinne转头就对她身后的人当反面说客去了。

　　通讯设备里，只听Corinne笑声道：“本来今天是留给你考虑的时间，没想到你昨晚就答应了。Aurora，不得不说，我真的很欣赏你，你不仅是一个极其有天赋的人，也是一个很果决的人……并且多年以后仍是如此——”

　　“我懒得听你恭维人的那一套，”姜姚永熙直截了当地打断她，“你不是觉得时间很宝贵吗？我不想在这里干等着，什么时候开始？”

　　“别急嘛……昨晚我已经和她们交涉过了，我告诉她们你现在很信任我，不过对自己的技术成果仍是十分吝啬分享。她们对此产生怀疑，所以我需要你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配合我，和我的团队先接触，制造点错觉，她们才能放松手段，到时候我才好掌握主动权，你也更容易离开。并且，借这个机会，你可以提前和我的团队先熟悉熟悉。”

　　“什么时候？”

　　“今晚就可以。”

　　傍晚，观景台外，日落西山，万千丈余晖金粉一样挥洒了半个苍穹，壮丽无比。

　　这华美盛景映入一人漆黑幽深的瞳仁中，她凝视着遥远的某处，胸腔起伏，叹出了极其轻渺的一声气息。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一道声音飘了出来。

　　“在愁什么呢？”

　　姜姚永熙扭过头来，看见是Nova，面色淡淡的，又扭过头去。

　　Nova见自己在她这里这么不被待见，倒也没什么脾气，她侃道：“Aurora研员，您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嘛？我这副尊容虽说比不过媒体镜头里的大明星，倒也不至于丑出天际去……您好歹给我个友好的眼神嘛。”

　　“有事说事。”

　　“我来找您，还能是什么事？Corinne让我接您去她的研究所。”

　　姜姚永熙愣了一下，问：“Eri呢？”

　　Nova嘿了一声，双手叉在腰上，走到她身边，“怎么，还想那个小屁孩领您出去啊？”

　　“她是我的安全顾问。”

　　“她只是我的手下，而我是您的总安全负责人，”Nova对她眨了个眼，“我的首要任务对象还是您，怎样，开不开心？”

　　“闭嘴，不是要出去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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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姜姚永熙跟着Nova来到了园区门口。这回是五辆车的配置，正中间轿车前后各一辆护卫车，可能是为着上次的“意外”，给她又添了人手。

　　姜姚永熙在心底不禁暗讽一声，那群人还真是装模作样。

　　她来到主车前，看见Eri站在车尾，上来为她打开车门。

　　“你也一起去？”姜姚永熙一手搭着车门，看了她一眼。

　　“是的，”Eri回答道，“除了您的个人安全顾问，我也是主队内的新人，要跟车实习。”

　　姜姚永熙点了点头，坐进后座，Eri给她轻轻关上门。

　　Nova站在不远处，挥了挥手，车外等待的人员全部进入车内，唯独Eri被她叫了声，走到她面前。

　　Nova问她：“刚刚，研员和你说了什么？”

　　Eri老实回复道：“研员见我跟着出去问了一下，我解释过了。”

　　“……”Nova点了点头，又蓦然皱了下眉，问她：“你昨天刚来？”

　　Eri看她，“是的队长，昨晚我站岗时，您还和我说过话。”

　　“我知道，……”

　　“……”

　　“你从昨天到现在，和她讲过几句话？”

　　Eri对她的问题感到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认真回道：“昨天研员就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是刚刚在车边，研员问了我一句话。”

　　“她还挺喜欢你。”Nova看了主车后窗一眼，玻璃单向可视，她看不到姜姚永熙，只能看到自己隐约模糊的影子。

　　“得，既然她喜欢你，以后每次出车你都跟着吧，好好干。”

　　“嗯。”

　　她拍了拍Eri的肩膀，往主车前头走，Eri低低应了一声，回到主车后方，绕到另一侧开门。

　　两人坐进去的瞬间，姜姚永熙的目光从一侧的窗玻璃上缓缓收回。

　　车辆启动，车队井然有序地驶上大道。

　　-

　　从西区山道上下来，路越来越平，也越来越亮。城市夜晚的空气里塞满了人的味道，大小街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车队进入市区时因为拥挤的车潮还停了一会，没多久，副驾驶的Nova就叹了一口气，拿出设备拨了个电话，让相关人员去清路。

　　幸好清路之后就没那么堵车了，车队缓缓恢复成原来的行驶速度，又绕了几个弯之后，终于停在了一幢大厦的门前。

　　姜姚永熙下车，在一众安保人员的防护下进入一楼大厅。前来接待的自称是Corinne的朋友，也是她手下实验室的经理。实验室经理带着姜姚永熙进入了高速电梯，Nova跟着，一起上到高层核心区，进了实验室。姜姚永熙简要地参观了一下，心里略有些疑惑，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

　　这就是一间很标准的高级实验室，面积大，设备精细昂贵，她无法评价，但肯定的是，这绝非Corinne所说的那间实验室。按照她所说，如果要解决一代造血干细胞基因干预失败的后代健康问题，最基本的客体观察仓这里都没有，更别说一连套的其它专用功能设备了。

　　与其说这里完全不像一代技术的研究或遗症破除实验室，倒不如说有些较为明显地像几年前她们自己团队用于研究二代而搭建的实验室雏形。姜姚永熙想，或许有什么事情变化了，Corinne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今晚这一遭也许又是什么蒙蔽她人之眼的“障眼法”。

　　和实验室人员告别之后，经理带着她们返回电梯。不过几秒电梯停了下来，却没有停在大厅，而是往下停在了负一层。

　　姜姚永熙瞥了一眼身旁的抱着臂嚼口香糖的Nova，问经理：“为什么要来这里？”

　　经理回答她：“因为我要带您去您真正该去的地方。”

　　电梯门一开一关，三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走入一片黑暗之中。

　　姜姚永熙眨了眨眼睛，四周一点光亮都没有，她皱眉道：“这么黑，怎么走？”

　　黑暗中，经理有些汗颜：“不好意思，手电筒卡在口袋里掏不出来，请稍等一下。”

　　姜姚永熙屏息静静等待着，周遭安静下来，瞬息之间，她忽然察觉到自己面前有浅浅喷过来的温热鼻息。

　　那气息越靠越近，越来越明显，甚至还带着些清新的薄荷味道，直到快要贴上她鼻尖——

　　姜姚永熙立刻抬手挥过，就在这时，电筒的灯骤然从前方亮起，Nova的脸在她面前出现，她们目光相接，刹那之间，她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手停下来，但她仍是丝毫没有犹豫地扇了上去，只因为，Nova虽然没有她想象中靠得那么近，但也绝对不是原来的位置和恰当的距离！

　　十分响亮极其清脆的一声之后，经理转过头来，面容惊愕。而Nova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还被骂了一句，“找死！”

　　“喂！我什么都没干，打我干什么？”

　　姜姚永熙讥诮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人怕黑，打你纯粹是你刚刚离我太近，这是过剩的自我防备意识。我还要问你呢，你在旁边站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跑到我前面？”

　　“我也怕黑，我想靠近看看经理口袋的手电筒什么时候拿出来，刚刚不过是黑暗里面看不清，我把你认错了而已。”

　　“你……”

　　姜姚永熙的脸微微涨红，她狠狠瞪了Nova一眼，直接忽视她，对经理道：“既然有光了，愣着做什么，请您带路吧。”

　　经理连声应，举着手电筒往前走。

　　Nova舌头舔了一下刚刚被打过的那半边口腔内侧，一只手背在身后，食指和拇指之间缓缓碾碎了一抹极其微弱的红光。

　　幽暗之中，她的双目泛出冷锐的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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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姚永熙跟着经理来到不远处的水泥墙边，角落里有一扇门十分隐蔽的锈门，打开之后，里面居然有另一个电梯。她们进去之后，姜姚永熙眼见地注意到最下方亮起的按钮。

　　“负二层？”

　　经理点头道：“是的，我们刚才就在负二层。”

　　姜姚永熙了然，那电梯应该是做过手脚，以掩人耳目。

　　很快，电梯门再次开启，伴随着叮的一声，门开，眼前出现一个光线昏暗的走廊，经理转身道：“Aurora研员，您沿着这条道往里走就行，会有人在里面接应你。”

　　她掏出一个特殊通讯设备，按下按钮，“Corinne，人已到达。”

　　“……”约莫两秒后，那边传来一个暗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方寸之地中显得格外突兀，

　　“收到。Aurora，你进来吧，我在里面等你。Nova，你留在原地待命。”

　　姜姚永熙进入走廊，几米之后转弯，继续沿着光向里走，最后在尽头看到一个斜挎着机枪戴着耳机的武装人士。她的身后掩着又一道门，姜姚永熙呼了口气，最终来到她面前。

　　她中指搭在耳机上，盯着姜姚永熙报告道：“人已到，接应成功。”

　　姜姚永熙再次跟着她进入门中。

　　她跟着那人走了很久，那扇门里面简直像是一个迷宫，上下左右处处都是镜子，一个不小心就会撞到墙上。她想，如果没有专门人带领，让她在这里呆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自己出去。

　　无数个自己的影子映在自己的眼中，她越往前走，心里就越有一股隐隐的不安。一个私人所用的实验室固然需要建在隐秘的地方，可这上面便是高新区，周围又是市区，头顶的大厦据说是多年前 G方政|府拨款为总科院所建，Corinne 身为如今的总科院长，却选了这么一个位置，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将可能会往她所预料的最坏的方向发展。

　　然而眼下确实一切都尚未发生，由不得她退缩。就算不和Corinne合作，她目前也确实没有其它有效的路走。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来都来了，只是她对于Corinne所提出的合作要求还需要再好好度量度量。

　　终于，在不知道第多少个弯子之后，路终于变成了直的。路的尽头，一扇银灰色泛着微光的防爆钢门出现在眼前。领着她的那人走到大门前，进行虹膜识别。

　　两秒后，沉重无比的防爆门缓缓打开。那瞬间，姜姚永熙能感到一丝细微的气压变化，耳膜有轻微的压迫感。

　　微弱的臭氧味自身前的地下空间窜入鼻腔，她抬眼，看见Corinne正站在门后不远处，面上带着无比和煦的笑容。

　　她缓缓抬起双臂，微笑道：“欢迎你来到我的实验室，Aur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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