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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晨光里的新校初遇
9月1日的晨光刚漫过巷口的老梧桐,我就攥着洗得发白的录取通知书醒了——汉江中学的校名印在红纸上,边角被我摩挲得发毛。妈妈已经去食品公司上班了,临走前在铝锅里温了两个包子,还埋了两个溏心蛋;姐姐正好在家,送我去新学校报到的任务就落在她身上了。我们吃过早餐,姐姐推着她的自行车,后座绑着我的花布被褥,车把上挂着个印着“好好学习”的军绿色帆布包,是她单位发的劳保品。
“走了,别让新老师等急。”姐姐跨上二八大杠,我扶着后座的被褥跟在旁边,帆布鞋踩过露水打湿的柏油路,“咯吱”响。四十分钟的路,我们路过了卖豆浆油条的小摊,铁皮桶里的油条冒着金黄的油泡;还路过了供销社,玻璃柜里摆着印着红牡丹的搪瓷缸,柜台上的老式台钟“滴答”走着。快到学校时,远远就看见校门口挂着红绸横幅,“汉江中学欢迎新同学”几个黄字格外显眼,旁边还立着块黑板,用粉笔写着“高一新生报到处→”,字缝里还沾着点粉笔灰。
校园里满是90年代的热闹:有家长扛着印着“熊猫”牌洗衣粉的纸箱当行李,有学生背着带拉链的双肩包(比我那布包洋气多了),还有老师拿着铁皮扩音器喊:“高一(3)班的同学往这边走!”姐姐帮我把被褥扛到宿舍楼楼下,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随身听,塞给我:“现在很流行的,里面录了几首邓丽君的歌,想家了就听听。”她看了眼手表,急着赶回去上班,临走前又捏了捏我的脸:“住校别偷懒,衣服要自己洗,别像在家似的等妈帮你。”
我抱着被褥找到报到处,班主任陈老师正坐在木桌后,面前摆着个绿色的铁皮文件夹。她四十岁左右,穿件的确良衬衫,头发用黑色发网挽得整齐,说话时总带着点粉笔灰的利落:“艾莉是吧?资料我看了,去308宿舍,找李老师办入住。”她没多问一句,连笔都没停,笔尖在纸上“沙沙”写着,我接过她递来的入宿通知单,纸角还带着她指尖的凉意——这老师看着就严厉,以后上课可不能走神。
提着行李往宿舍楼走时,广播里突然飘出《外婆的澎湖湾》,甜软的旋律裹着风扑过来。我忍不住跟着哼,脚步都轻快了,路过教学楼时,看见有老师在擦黑板,白色的粉笔灰落在蓝色的的确良衬衫上;还有几个男生趴在走廊栏杆上,手里转着铁皮文具盒,里面的圆规“叮叮”响。宿舍楼是七层红砖楼,每层走廊尽头都挂着个老式电表,指针转得慢悠悠的,308宿舍门口已经站了个女生,正对着门牌号数着:“一、二、三……没错,是这儿!”
“同学,你也是308的?”我凑过去,她回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是李玉玲,圆脸蛋白嫩嫩的,辫子上扎着粉色塑料发圈,发圈上还坠着小铃铛。我们刚推开门,就看见个穿白衬衫的女生在擦桌子,齐肩长发用一根铅笔别着,鼻梁上架着半框近视镜,是王晓玉。“我来的时候桌子上全是灰,就顺便擦了。”她推了推眼镜,声音轻轻的,手里还攥着块黄色抹布。
没等我们多说几句,门口就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是生活老师李老师。她扎着高马尾,发梢用黑色皮筋绑得整齐,穿件浅蓝碎花衬衫,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花名册,上面用钢笔写着我们的名字。“艾莉是吧?”她翻到我的名字,笔尖点了点纸,“住第一床的下铺,床板我已经帮你们擦过了,铺被褥时注意别蹭到墙,墙上刚刷的石灰。”她说话时眼睛弯着,像三月的春风,我盯着她衬衫口袋里别着的钢笔——是“英雄”牌的,跟腾逸老师用的一样,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软。
等李老师走后,我刚把被褥铺好,就听见有人喊:“请问这里是308吗?”门口站着个高挑的女生,白衣黑裤,长发没扎,垂在肩上,是孙静怡。她手里拎着个印着“上海”字样的旅行包,里面露着本《简·爱》的书脊——跟我枕头下那本一模一样!“你也喜欢夏洛蒂·勃朗特?”我指着她的包,她眼睛一亮,立马凑过来,我们俩就着铺好的被褥坐下,聊起书里的情节,连其他同学进来都没注意。
后来的欧阳娜娜抱着个布娃娃,辫子上绑着红色蝴蝶结,说话时总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陈玉莲剪着短发,手里攥着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她妈给她烤的芝麻糖,还分给我们每人一块,甜得粘牙;吴倩丽背着个旧书包,里面的课本用报纸包着书皮,她话不多,只是默默帮我们把窗户擦干净;最后来的张芳心拎着个录音机,一进门就按下播放键,邓丽君的《甜蜜蜜》立马飘满宿舍,她晃着齐肩短发笑:“我妈说听这个能让人开心,以后咱们宿舍天天放!”
“对了,咱们是不是该把宿舍再收拾下?”我想起妈妈总说“住得干净才舒服”,就翻出姐姐给的抹布,开始擦床架。孙静怡立马跟着找水桶,李玉玲还跑去楼下的公共水房接水,王晓玉则拿出她带的洗衣粉,往水里倒了点,泡沫顺着桶沿往下滴。等我们把地板拖得能照见人影时,其他宿舍的同学都探着头看:“308真干净,跟家里似的!”我看着大家汗津津的脸,心里忽然暖融融的——这就是我的新宿舍,我的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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