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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烧
“……让我把那男孩交给他们，说是会给我好处。”
“她真是这么说的？”电话对面的女声原本还算冷静，听到此处略掺了些诧异。
“这话我听了倒也觉得好笑。”洛厄斯看着手中盛满苹果茶的杯子，“大概他们真觉得里柯福斯死了，序章的时代来了。”
“不论里柯福斯在或不在，我还没死。”对面不快地说，“你真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诺尔吗？”
“因为他有成为入梦者的潜质？希望序章不是一向缺人吗？我也缺人。”
“我建议你两边都盯紧一点。我接到消息，说奎林斯那里有‘怒意’出没的迹象。”
“我没听过这只梦魇。新的？”
“你当然没听过。”对面沉默了一会，“快九年了，怎么会又冒出来……还有，这次他们合成的那只‘人偶’还没搞定吧？如果诺尔出了事，恐怕你得同时对付两只梦魇。”
“……又是这样。我才刚来就碰上了工作。”
苹果尝起来相当酸涩，茶的味道也一般。洛厄斯对这个城市的印象实在好不到哪里去。里柯福斯为什么把这个透着疲惫气息的地方说得像个童话镇？
“我后天会送弥娅来奎林斯。”对面说，“她在这里暂居几周，也帮你处理一下这边的情况。后续看她心情，如果她不喜欢这里，就回银城。”
“程小姐亲自来吗？”
事情牵扯得多了，洛厄斯隐约意识到事态不对劲。尽管目前还在控制内，但已经隐隐有些脱轨的迹象。
“是。有些事情我们面谈也好些。”对面淡淡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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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佐伊的玩偶？”
诺尔特意搬了椅子坐在黑兔对面。它得站起来才能跟诺尔平视。
它摇摇头。
“那你认识佐伊？”
还是摇头。
“艾琳呢？你应该认识艾琳吧？”
黑兔终于点了点头。要是它会说话就好了，诺尔苦恼地看向手中整理的遗物。他猜测自己想知道的一切，还有艾琳的死亡真相，恐怕都得押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上。
那又有什么办法。
期间黑兔好几次比划着手语，奈何诺尔还是没办法读懂这样抽象的表达，只能反复验证不同问题的“是”与“不是”。
艰难地沟通了半天，最后黑兔跳上他的书桌向他索要纸笔，随后便开始作画。他总算通过拙劣的画技搞清楚了它的来历。
它的意思大概是，它只有梦境里的记忆，在梦境里的唯一目的是帮助艾琳从一个黑色人形“怪物”的追捕下藏身。但艾琳被抓走了（吃掉了？），它一直在梦境里游荡，最后被怪物绑在了篱笆上。
“艾琳还活着吗？”诺尔急切地问。
它落寞地摇摇头，低下头搅着爪子。
“……这样啊。我知道了。”
诺尔又检查了一遍它的手臂，随后把它的简笔画收拾起来。
事已至此，他倒的确开始考虑洛厄斯的提议了。
他不算是个特别怕死的人。如果一直以来想要的死亡真相——无论是家人的，还是陌生人的——就掩藏在重重梦境之下，自己没有理由贪生怕死而不去探寻。
与其守着这么点可怜的安定，倒真不如赌一把。
他把这些东西都叠整齐，用夹子夹起来，收进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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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超市。
下午时他跟那个满脸沟壑的房东太太沟通过了，明天下午就给她回复，决定租还是不租。他看过房间了，隔音不算好，而且总有好些潮湿的空气团在房间里。洛厄斯这边也是明天要给回复。他想得差不多了，抓好这一个接近真相的机会比什么都重要，是死是活他倒真无所谓。
诺尔俯下身，拿起一瓶洗洁精，想着待会要去买擦镜纸。这时隐约感受到了一道目光，温度极低的目光，透过货架上的间隙，阴冷地盯着自己。
回身却没能寻得任何踪迹。
一阵电流般的感觉流过他的血管。他意识到自己的知觉又开始延伸，爬上货架，每一个商品，周围推着购物车的人。
就是那里，隔着两排货架，那个红发的女人。没有翅膀和尾巴，但无疑就是她。
她在看着自己。
他瞳孔骤缩，瞬间起了戒备心，不动声色地把购物篮留在原地，往反方向的货架移动，试图拉开距离。
才刚到零食区，他就目睹一条红蛇攀在货架边缘，在一排饼干上吐着信子，竖瞳正如一根尖细的针。
还是没能逃离。
货架之间爬出银白色的铁链，眨眼间攀附在他的肌肤上。四周的顾客似乎慢慢走远了，没人留意到这里的异常。他狠狠拽动，试图挣脱束缚，收效甚微。
空间中骤然裂开一道缝，像巨兽的嘴要将他吞噬。铁链一并施力，要将他送进深不见底的裂缝中。
他抗拒地甩开。一道金红色的火焰骤然斩断了铁链，激愤地袭向那条蛇。
铁链被斩退了半截，随后又不怀好意地围上来。
“我本想和你温和地谈谈。”
女声淡薄地在他身后响起。
正是那天的红发女，穿着一件普通的米色高领毛衣和阔腿裤，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拾起断了的铁链。她身旁是两个高大的身影，都遮住了半张脸。
“你不是想见到她们？”
诺尔靠着货架直起身。火焰逐渐旺盛起来，却并未烧到商品，也没有明显的气味，只是在二人之间织成一道细密的网，挡住了进一步的接触。
竟然选这种人多的地方动手……
“我可没有幻觉当成自己真正家人的想法。”诺尔透过火网，戒备地看向她半扭曲的脸，“我只知道你从一开始就采取了暴力手段，小姐。”
“「希望序章」里多的是像你这样的人。只要不受世俗的限制，我们能做到的事情要多少就有多少。你愿意摒弃人类的恶习，想再见到真正的她们，又有何难。”
“但你从未明确说过你们组织的性质。怎么，不方便明说？艾琳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因为是杀人的勾当？”
她对这几个问题并不满意，略微撇了撇嘴，又很快收敛好表情，试图掩饰刚才的厌弃。
“在即将到来的大灾变之前，何必舍身去救几只蚂蚁。加入我们吧，我会带你亲自看看正在构建中的，崭新的世界。”
诺尔没打算回答她。火焰仍然持续燃烧着，有几簇已经接近他的肌肤，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灼热。
见他不为所动，红发女微恼地打了个手势。
她身边那两个高大的人影一齐扑来，铁链也再次嚣张地缠上他，竟然被火焰一击挡下。
他视线模糊间，仿佛在火焰中看见了一只横冲直撞的羊羔，径直朝着三人攻击。他们似乎都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冲击力，红发女神色扭曲地抬起手，似是要发作。
“绑人还说得那么好听。”
青年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嘟囔了一句。他不回头也知道是洛厄斯。
他怎么会来？
三人一见洛厄斯出现，如临大敌，沿着裂缝溜走了。诺尔身侧的火焰慢慢黯下来，最后收回，没留下一点痕迹。
洛厄斯插着兜，武器也不带，光是蓝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
“晚上好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真的是偶遇？”
“你猜。”洛厄斯淡定地转过视线，看向满货架的零食，随手拿起一袋巧克力，“本来打算买点甜的而已。你呢，待会去我那里喝一杯？”
“我没成年。”
“想什么呢，当然是喝茶。你闻起来像烤肉，没烫伤吧？”
诺尔连忙检查了一遍身体。连衣服都没有烧焦的痕迹。
“那些火焰……是什么？”
“你的能力呀。当时在儿童房，我的灯借了你的火才那么亮。”
“怎么可能……”
“唉。你应该打过游戏吧？恶龙为什么偷盗宝石？为什么袭击城镇？要是你只是个普通人类，‘希望序章’自然不会盯着你不放。……抹茶味还是榛果味……”
诺尔难以置信地试图再次召唤火焰，好几次只在指尖擦出了细小的火花。至少证明这的确是自己的能力。
这么一说自己还真是逃不掉了。
他反而释然了，有种被命运作弄的无力感。就这样吧，反正他也不打算抽身。
“你要我为你做事也是这个意思？”
“喔，差不多吧。但我不是那种杀普通人来达成目标的入梦者。”洛厄斯挑拣着零食，语气倒是轻松，像说一件跟他关系不大的事，“我呢，跟随一只狐狸，想修正世界异常的狐狸。”
“……”
“不来公寓坐坐？我添置了不少东西。”
“不了。”他急促地说，“我急着回去。”
“明天记得来告诉我你的决定。”洛厄斯悠然在他身后补了一句，“……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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