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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黄焖鸡饭店的光很弱,微小的灯火尽全力撑开这家店的形状,让人待在这里的时候,觉得眼睛发酸。
还好我的适应力比较强,这种扭曲的光不会影响我的食欲。
鸡做得色泽油亮,鲜香四溢,似乎能融化一小块黑暗,实际上我没有抱希望,这里能有现成食材,不过谢江钰总是让人意外。
她让鸡的美味最大限度地劈开黑暗,我的舌尖被鲜味占据,连思绪也开始散发香气了。
“你还会做饭。”我以为有钱人,都有私家厨师,或者别的,总之不用自己做饭:“你的手艺很好 。”
“那是当然。”她面无表情地盛了一碗汤。
“那么,现在可以开始说我们的计划了。”
我把碗递给他:“嗯,先等你吃完吧,你还没有吃晚饭。”
“我不饿。”
聊到计划的时候,我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基本情况,其他细节大致花费两个小时交流,虽然在大部分内容上,我欺骗了她。
大概是:尽管这里有十几座城市,但实际地图只有三个,火风、商楼、影棋。
商楼就是我们目前所处的地图。
参与者既是商人,也是商品,并且可以通过自主行为控制贸易体系和经济流通,也可以利用规则主宰生死。
火风,顾名思义,是不断燃烧的风。以人类变幻不定的思绪和情欲为风,不断交织、计算,并且毁灭,最后焚烧殆尽,算是比较难的地图。
影棋,在其他地图选出黑白两方进行博弈,有着很强的规则体系,并且荷官也没有任何“公平”可言,博弈结果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关于火风地图,我听说过一些,实际上,它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存在,而是处于其他地图中,也就是无处不在。
任何地方都是火风,所以我偶尔会觉得浑身燃烧。
对于自主控制不强的人来说,很容易化为灰烬,我觉得是谢江钰点燃了我。
她太漂亮了。我闭上眼,决定要告诉她接下来合作的事情。
然而不止是漂亮,自从幕后人一通电话后,我和她在酒馆见面,她洁白的脸,永远在等待夜晚的表情,都会让我想起记忆里并不明朗的河,她很美,毋庸置疑。
这是谢江钰的原因吗。
实际上,是我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也许面前的谢江钰就是我梦中的童年故友,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我们无法相认。
这种奇妙的原因,让我觉得有些尴尬,有什么是不能立刻坦白说明白的吗。
但一想到,梦里的好友,在现实里跟我没什么关系,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关于过去的相处回忆,我也快忘光了。
只是记得这个人,曾经对我很重要。
尽管现在,模糊成一片薄雪,不再知道,对我来说是不是重要。
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流氓了,这么想着,便立刻掐断想象,恢复以往的态度:“火风地图无处不在,所以……”
“所以我要创造一个实际意义上的火风,跟你一起。”
“准备在哪建?”谢江钰就是这一点好,说干就干,不为危险所阻碍。
“商楼,就在我们脚下。”
“我没有意见,都听你的。”
“嗯,这样一来,我们也有更多资本控制其他任务者。”我说。
“可以啊,那我们暂时分头行动吧,我去准备相关的全部。”
“这样没关系吗?我也来帮忙吧,你一个人太累了。”我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饮料。
谢江钰松开她的头发,重新梳好,拿出一个胡萝卜发卡固定好:“没事,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你的胡萝卜发卡在哪里买的。”我问。
“一直都有。”
“知道了。”我想起了钢琴室的梦。
“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她把碗洗干净,要送我出门回服装店,我们走到一半,她就拉下脸,一言不发地跑回黄焖鸡米饭店了。
“怎么了。”
“我怕黑。你自己回去吧。”
“不想送你了,只是因为我不想经历,你回去后,我自己一个人独自走回来这一段寂静无人的黑路。”
“让我走夜路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
“。。。”
最后还是我把她送回了店里,等她洗完澡后,扶她到了床上,才自己走回来。
因为她发现浴室有一只蟑螂,但是由于这栋楼里,可能还有未知不明的危险,所以她不能大喊大叫,而是又忍着怕黑的情绪,一路跑到我身边,才开始大叫。
我被她喊得神志不清。
陪着她抓了几分钟蟑螂,她觉得无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勉为其难地在那个房间洗澡。
一通折腾后,送她回了卧室。
“我能在你这里睡吗?”我想起之前的,了解队友,深度交流。
“不能,女女授受不亲。”
“那你自己小心吧。”
我不再纠缠,转身离开了饭店。
几分钟后,我到了走道上。
回到住处的路似乎被无限拉长了,脚步声被一圈玻璃砸碎,并且悄无声息。
我几乎是偷着黑暗的缝隙一路回去,尽量地隐蔽,身后的昏暗则毫不犹豫地吞噬了我。
服装店仅有一盏小灯,还时好时坏的,我翻开来看,走时的电量不多,回来时近乎没有了,这电量比火车上那群人的寿命还短。
自己还没洗澡。
服装店没有太多水,于是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确认这里留下的旧香水没有毒后,我在身上喷了一点。
一圈衣服围着我,坐在服装店的过道里,一时间感觉光影昏灭。
似乎不是我的错觉,光影吞进一个厚重的影子,然后开始颤抖,于是我的视线就被它拉开,有什么趁机挤进了这条缝隙里。
一具尸体站在门口。
它的目光割开我的衣服,又踢翻了小灯。
“……?”我握紧武器。
香水是水果味的,就此萦绕在我和尸体之间。
“你死了。”它平静地说。
极快的,一瞬间鬼哭狼嚎的黑暗就挟持着我的命,把我丢向死亡,还好自己反应快,几下窜到角落里,借着一排衣服不断调整动作。
很快我放出暗器,直杀对方。
不过没有用,像是掉在棉花上。
然后只是看了几眼这些黑影,自己的生命就好像萎缩,迫不及待地爬向死。
这些鬼人,我好像没有印象,来商楼之前对危险的记录中,应该有相关内容的,但毫无印象了。
我一边逃,一边避免跟它们视线交错,这种感觉就像,注视会消磨生命一样。
而我只是逃,就觉得内脏已经全部老去。
这种压倒性的劣势让我的反骨瞬间膨胀几倍,我王昭正是这样极端的人,在无路可退的时候,立刻使用道具,打算拼死一搏。
在我扑过去时,这些鬼影又瞬间泄气,之后我摔在地上,手臂上擦出几道伤口。
强烈的痛苦袭上来,尽全力要去撕碎伤口。
我挣扎着站起来,握紧道具。
鬼影只是平静地望着我,地上的水盆微微波动,一切寂静,我好像从一开始就死了。
见我很久没有反应,它们飘上去,居高临下地把怜悯丢下来,砸醒了这片黑暗。
“你好。”它们说。
“我们只是来提醒你。”轻飘飘的话落下来,把我重新拉起来,“雇主要求的三个梦该去寻找了。”
其中一具尸体十分笃定地看着我,地上的水盆突然开始沸腾起来。
……
他们邀请我参与一场葬礼。
并且是作为寿衣批发商的身份。
可能是因为我选择了住在服装店里,他们默认这家店是我开的,这里看似是一家普通的店,但专门为附近的死人,提供寿衣。
葬礼,应该就是我在火车上所提到的,情报里要举行的盛大葬礼。
等我缓过来后,迅速窜起来打了他们一顿,然后才安然坐下,跟掌握我生死的幕后人有关的势力,我都不喜欢。
把他们全部教训后,又严刑审问了几小时。
终于得到了一些有用信息。
大概是这样:
我并没有完全知晓他们的要求,在更大的教训发生前,关于葬礼的邀请先一步钻进了我的计划。
商楼的日常运作里,阿菊的葬礼是一条不为人知的支线,这种无人关心的支线,估计幕后人势力一定参与,他最喜欢参与这种邪事。
嗯,是的,死者叫阿菊。
阿菊是这栋楼里,地下商场里卖饰品的,一般大商场里,都会有地下商场的。
关于阿菊的故事很少,就像一个从不存在的人,也可能是我手段不够狠,审问不出来更多。
在“ 友情关爱 ”他们一段时间后,这些鬼影才忍不住崩溃了:“我们是真不知道。”
“那你们现在知道。”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他们开始感到绝望。
在搜刮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有用装备后,我把他们全部绑到了合适的角落里。
丢到外面,让其自生自灭。
在收拾好一切后,地上的水盆回归正常,它似乎也从未活过,流了一盆的眼泪。
环境里还有未知的危险,似乎就在附近,于是我随便东西分类,痛感咬着我的手臂不依不饶,伤口还在流血。
简单包扎后,我迅速躲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寂静吞噬了全部的世界。
服装店链接着住宿区,这些单独的房间围成一圈,包裹住三楼的一切,从每一间商户的背后走,都能去到交织的住宿区。
世界很安静,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过来。
我有预感,事情还没有结束,很可能又要有打斗,而我已经不能再经历第二次负伤,个人作战能力有限,先换个地方躲吧。
在连续躲藏好几次后,我确信那个东西,死守在这里,应该是打算针对我。
所以决定暂时离开,不过,当我想要回头躲进住宿区的时候。
发现身后是一堵墙。
去住宿区的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中式的葬礼台。
我的遗像,正被摆在上面,那一盆水,安静地躺在面前。
正泛起一盆意味不明的波纹。
这种场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我确认没有危险后,靠近阅读自己的遗言,极其模糊,像是被水晕开了。
半天后,也只是知道,遗像里的自己是因为电路失常,发生意外死去的。
遗言也令人感觉到云里雾里,大概是:“水里有鬼。”
我很快想到,如果我去看那盆水,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这种环境里,很容易产生一种“身后有鬼”的错觉。
这种想法让我无法回头了,也不能去看水,视线不知怎么回事,诡异地落到自己的遗像上,与之四目相对。
我的牌位,阴暗的照片,潮湿的贡品,把死亡框成黑白两色。
还好我也习惯去免疫这种可怕的东西了,并且很快意识到走廊里愈发黑暗。
这不只是光线的变化,而是一种覆盖性的雾,只不过颜色较深,不是常规的白色。
很快,我选择悄无声息地缩进角落,远处迷离的声音慢慢拖过来,我的视力也逐步下降。
这些黑雾自上而下,上面已经成了浓郁的粘稠物状态,天花板糊了一层,再下面是烟粉尘那样的结构,最后过渡到下面淡淡的灰烟。
然后再过渡到一双黑色的脚。
那是死人的脚,没有穿鞋子。
我没出声,下意识地压低呼吸。
非常干瘪,但表皮有一层滑腻腻的物质,皮和内部的肌肤,完全是不相容的两种状态。
还好我躲起来了,我不确定它在黑暗里战斗力如何,但直觉告诉我,它肯定看得蛮清楚。
不像我视力有限,又是负伤状态,再给我一下重击,说不定我就昏厥了。
事实上,小说里的主角光环并没有出现在我身上,它没有突然离开,或者不伤害我,几秒后,有个东西窜出来。
我反应极快地踢了它一脚。
而它似乎带着刀,一下砍掉了我旁边的桌子。
有家伙,不能硬拼了。
我也掏出武器,跟对方有来有回地打了几轮,随后渐渐力不从心。
它力气太大了,不像是人类的力量。
这会是谁,谢江钰吗?
我翻身爬上了货架,狠狠踹了它几脚。
怀疑他人是我的天性,尤其是我跟谢江钰还只是刚刚组队,彼此并不很熟悉,也许就是她做的,毕竟她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有事情我会优先怀疑队友,而不是敌人,人是最可怕的,有很多恐怖的处境,不是副本和危险带来的,而是自己的队友不小心搞出来的。
“别靠我太近。”我小声说了一句。
再这样消耗体力,我最后一定不是它的对手,于是当机立断,掏出珍藏的消音枪械,抬手就是几发子弹。
这种武器用一次少一次,所以我很珍惜,子弹又很稀少,难以有补充。
同时我很担心,声音太大,惊动了这栋楼的其他生物。
“啊。”对方显然很惊异。
就地滚了几圈,开始找掩体,想要减少枪械对它的伤害。
大概是觉得不敌于我,它很快呼唤了几个鬼影,我边战边退,很快就觉得,这样一打多不是办法。
所以很干脆地逃了。
在跑过几个走廊后。
在尽头又看见了它。
它藏在拐角的黑暗里,伸出腿来,拌了我一脚。
“………”
我一下摔倒在地。
之后被提起来,手臂顿时得到山崩地裂的待遇。
脑子几乎爆炸。
断了…断了,是什么断了我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它把我的手扭骨折了!我猛地意识到。
在失去反抗的瞬间,我尽力让自己脱离这种混沌的状态,最后发现手已经没有了,脚变成了纯黑色,正站在雾里。
地上是两条手臂,和另一个我,正站在遗像前。
……
我总是因为力量的有限,在面对这些难以反抗的超自然存在时,对自己身为人类的弱小、无力看得一清二楚。
各种宏大的无能为力压在了断掉的手臂上,或许这就是不甘心,我离开了对智能和谋算的运用,直接对持这种强大存在,就跟蝼蚁没有区别。
躺在地上,对方蹲下来,平淡安然地看着我。
“你的身份,我先用了。”
它道。
要夺舍我的身份吗?
“是你吗,谢江钰。”
没想到它并不掩饰,而是表现地很意外:“你怎么知道是我。”
“力气太大了,打我的时候,像在酒店里的手法。”
“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对你。”
她开始解释。
“我不关心。”我轻声呢喃了一句。
“你对我有很多隐瞒吧,其实你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我趁这个机会,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还好我在计划商量上,也欺骗了他,不过,还要对他有所蒙蔽才行。
刚开始总是这样,队友们会互相防备,甚至痛下杀手。
“嗯,王昭,我这样做,不过也只是为了我们俩的利益。”
“不是为了自己的雇主。”这时候他好像慌了,忙开始表露自己的忠诚:“我不关心雇主,最后随便有个结果交给他就行了,虽然我们俩的雇主有利益冲突,但我之所以袭击你,不是因为这个。”
“因为我之前说过,你可以假扮成我?所以你直接夺舍我的身份。”
我漫不经心地说道。
“也不是。”他突然笑起来,露出一口鲨齿,“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以身涉险。”
“。。。”
我王昭已经对这种虚假的示好免疫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像纸一样薄弱。
“你不觉得我,很熟悉吗,也许我们曾经一起玩耍过,生活过。”
她靠近我,握住我的手,似乎要循循善诱什么。
“是有些熟悉。”
“你看我,是不是有点像你的,童年故友。”
“让开。”我爬起来,很快地攻击他,我们短暂地扭打成一团。
夺舍我的身份,拿去做什么还不清楚,说的这些话,我一句也不在意。
也许她只是想独吞利益,或者做更无法预料的事情,甚至违法,无法信任他,在错开她几节骨头后,我才平静停手。
“至少维持我们的表面团结吧。”她笑了。
她递给我纸巾,擦去我脸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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