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说他是直男

　　纪乔冷不丁落了空。

　　本来牵手就是自然而然的想法，现在忽地起了斗志，旖旎的想法散了，裴聿的那只手俨然成为了猎人眼中的猎物，势在必得。
　　等拐了弯，纪乔故意走慢一步，错位走到了裴聿空着手的那一侧，动作快准很，立马牵住。

　　裴聿一愣，裴聿低头瞄了一眼，和男生牵手，于他而言是很陌生的体验，上次在卖场人多，加之怕别人挤着纪乔，压根没有想太多。

　　今晚月色朦胧，四周显得静寂，自纪乔牵上来的那一刻，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了那只手上。

　　可能是被夜风吹的，很凉很软。

　　忽然纪乔挠了一下手掌心，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动作惊醒了裴聿，似乎有一股电流猛地蹿过，裴聿挣脱开了。

　　第二次了。

　　不，算上在卖场的那次自己半强制的，是第三次。

　　纪乔忍无可忍，把这几天萦绕脑际的疑问终于问出来了，“裴聿，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牵手？”

　　一阵安静，纪乔都要放弃答案了。

　　裴聿忽地解释道：“没有，我是怕手臭。”

　　他特地指了指前面翘着尾巴的不不。
　　毕竟捡过它的屎。

　　纪乔半信半疑，一眨不眨地看着裴聿，往前凑近一步，忽然撅嘴道：“那我以后牵你，你不许躲！”

　　裴聿垂下眼，怎么看纪乔都像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默默吐出一个“好”。

　　回家后，不知道是洁癖，还是为了证明所言为真，不是托辞，裴聿在洗手间洗了足足三分钟的手。

　　纪乔在厨房接水喝，裴聿从洗手间出来，递给他一杯，想到齐杨，问道：“齐杨这么晚还不回来吗？”

　　“他住外面的酒店。”

　　杯子放在岛台上发出一声轻响，纪乔疑惑，“好好的，怎么不住家里啊？国庆酒店很贵的，不划算。”

　　羊毛出在裴聿身上，裴聿这只羊点头道：“回头我说他。”

　　刚刚结束一天漫展之旅，和朋友从火锅店出来，齐杨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擤擤鼻子，天气开始变冷了呢。

　　*
　　纪乔洗了澡，身上凉凉的，困意都洗没了。

　　他坐在沙发上，裴聿拿了笔记本电脑放在膝头，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纪乔凑过去看。

　　满屏花花绿绿的代码。

　　哦，想起来了，裴聿是计算机系的。

　　裴聿看见纪乔探过来的毛茸茸脑袋，笑道：“看得懂？”

　　纪乔摇头。

　　裴聿耐心解释，“这是我在做的一个游戏，半成品，等跑起来了，给你看。”

　　纪乔又点头。

　　两人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纪乔看了约莫一刻钟，就像从前做数学题一样，脑袋自动应激，变得昏昏沉沉的，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

　　裴聿发现了，搁下电脑在一旁，看着纪乔一会儿，心想还是不要叫醒，手臂穿过纪乔腿弯，将人抱起来，纪乔很轻，骨骼纤细玲珑，像一只轻盈的鸟。

　　动作极其轻微，还是惊动了纪乔，他睁开惺忪的眼，分辨自己在哪儿，看见了裴聿才重新闭上眼，鼻尖往裴聿的脖颈处蹭了蹭，安心地继续睡。

　　裴聿：“……”

　　齐杨不在，新床空了出来，不过裴聿没打算让纪乔睡客卧，这毕竟是别人睡过的床单被褥，径直把人抱到了主卧，肩膀抵开门，将人轻轻放在床上，纪乔下意识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裴聿给他盖好被子。

　　留了一盏夜灯，关了房门。

　　裴聿睡在隔壁客卧，夜里轻悄悄的，有脚步声传来，接着门咿呀开了。

　　齐杨么？
　　他回来了？

　　裴聿在黑暗中睁开眼，他视力很好，一下子看清了人影的轮廓，是纪乔。

　　纪乔来干嘛？

　　“怎么……”裴聿出声问。

　　只见纪乔像个看不见的小瞎子，两手摸摸索索爬上床，掀开被子往里挪，直到挨近裴聿停住了，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始终保持着笔直的睡姿，就这么睡着了。

　　仿佛只是走错房间的无辜人士。

　　半夜三点，裴聿不想再折腾，任由某纪姓木乃伊睡在他身边。

　　裴聿的公寓里，总有一张床孤零零地无人问津，月光独照。

　　齐杨玩了两天，乐不思蜀，都忘记抢动车票回去，补票补的是早上六点的票，他五点之前要回到裴聿的公寓拿行李箱，裴聿告诉过他密码，以防他无家可归。

　　齐杨在灰蒙蒙的凌晨踏进公寓，扭开自己的房间的门把手，看见床上的一幕，嘴巴惊成O型。

　　哇靠，表哥怀里怎么有个人？
　　哇靠，是纪乔哥？！

　　齐杨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才没出声。

　　他懂了，怪不得表哥要让他住酒店。

　　*
　　时间过得飞快，国庆假期七天乐转眼结束，由于裴聿做饭太好吃，纪乔不瘦反胖了两斤。

　　纪乔最后一天去医院复查，头上的伤口差不多结痂，只是失忆一时急不得，需要徐徐图之。

　　翌日早上七点，裴聿送昏昏欲睡的纪乔去学校，等系好安全带，裴聿给他手里塞了个塑料盒，纪乔一看，是煎得黄澄澄的小笼包。

　　“吃吧。”

　　假期第一天集体返工返校，为了怕堵车，裴聿提早出发，只好剥夺早餐时间，在车上将就。

　　纪乔夹了一个塞进嘴里，“好吃！”忽然咧嘴笑起来。

　　裴聿眼角余光瞄到，“笑什么？”

　　“裴聿你知道吗？我们这样很像家长带小孩去上学。”

　　裴聿挑眉，淡淡一笑，只是当家长当哥哥就好了，这些角色他都游刃有余，比当男朋友简单多了。

　　周一早上是中国美术史，三节课连在一起上的大课，三个班同上，迟到就意味着没好位置，平时纪乔和俞小元都得分工合作，一人去抢座一人买早餐。

　　今天托了裴聿的福，早到半小时，教室里稀稀疏疏坐了一些学生，纪乔习惯坐在靠窗中间几排，视角好，又不用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同学陆陆续续来了，俞小元看见纪乔，飞奔过去，拥抱住纪乔整整十秒才放开。

　　两人坐下，俞小元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糖酥，“这是我老家的特产，你尝尝。”

　　纪乔拿了一颗，糖酥甜而不腻，有淡淡香味在舌尖化开，惊叹道：“哇，里面还有桂花呢。”

　　俞小元骄傲脸，“可不，宿舍里还有两盒，放你桌上了。”说完口袋里摸出茶叶蛋，翘着手指剥壳。

　　“这是你的早餐？”

　　“对啊，来不及了，随便买的。”

　　纪乔闻言，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小笼包盒，“喏，还剩四个，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吃？”
　　纪乔怕俞小元也像裴聿一样嫌弃口水，补上一句，“没动过的。”

　　俞小元压根不嫌弃，没有筷子，用手掐起一个扔到嘴里，嚼巴嚼巴，“这是裴聿买的吧？看来裴聿对你很好啊！”

　　纪乔忙看看周围，害怕别人听见“裴聿”的名字，那他们的关系不就曝光了！
　　还好大家都没注意这边，纪乔比了个“嘘”的手势。

　　俞小元：“咋，这难道是裴聿偷的吗？”

　　纪乔：“……”

　　上课铃响，一个有点秃顶的老教授捧着巨型保温杯走进来，废话不多说，就开始讲上次没讲完的宋代山水画。

　　台上老师慷慨陈词，台下同学云里雾里，还没从假期后遗症中缓过神来。

　　纪乔一边做笔记，一边思绪也飘远了，片刻后悄悄俯下身，在桌兜里摸出手机。

　　裴聿早上没课，也没有折返回家的打算，这一回去碰上早高峰就塞在路上了，在车库停好车，索性去了篮球馆打篮球。
　　他身高腿长，弹跳力也特别好，当时校篮球队选拔，教练偶然看见这样的好苗子，眼睛发亮，恨不得把他拐到体育系。

　　裴聿当然没有“弃文从武”的打算，他主修计算机，辅修金融，实在分身乏术，篮球只是他的兴趣爱好之一，就像他也喜好跑步、游泳和打网球一样，只是消磨时光。

　　从中获得乐趣，付出时间和精力，裴聿每项运动都可以做到游刃有余的出色。

　　不过爱好仅仅是爱好，正如爱好不能当工作，要他天天打篮球，那这个爱好就是纯折磨人。

　　裴聿随性惯了约束不住，同样的，对任何事有自己的度，界限分明不可逾越。

　　最后耐不住软磨硬泡，他只答应当半个替补，这样不会耽误篮球队的整体训练，平时也能参加参加比赛，两全其美。

　　裴聿一打打了两小时，酣畅淋漓，走去更衣室准备沐浴，打开柜子，手机正巧嗡嗡响了一声。

　　是纪乔。

　　纪乔的头像是一只淡紫色的小鸟雀，从前他们用企鹅软件交流，重逢后裴聿第一次加上纪乔的微信，还特地去查过是什么鸟。
　　这是一种生长在高原戈壁之上的彩雀，学名叫花彩雀莺，羽毛斑斓多彩，像是颜料盘泼洒在身上。

　　没准儿也是一只会画画的小鸟。

　　【你现在在干嘛呀？】
　　发来一个小猫探头的表情包。

　　叫林子望的瘦高个拿着篮球走来，“裴哥，国庆去哪儿了，不是说好和大家伙一起出去玩？”

　　另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在旁边应和道：“对啊对啊，就这么放兄弟鸽子了，不仁义哈。”

　　“两辆车都借你们了，怎么，嫌司机不够？”裴聿语气调侃。

　　林子望打哈哈，“裴哥，说哪儿的话哈哈哈。”

　　裴聿修长手指动了两下，按灭屏幕。

　　关上柜门，转身去了淋浴间。

　　*
　　俞小元玩了一圈手机上可以玩的app，无聊退出，准备抽时间听讲十分钟，侧目忽然注意到纪乔额头贴在桌面，桌兜里发出微弱的光亮。

　　这点幼稚小把戏，俞小元一看便知道，他高中就是这么躲老师的。

　　“好啊，纪乔，你学坏了。”

　　耳边幽幽飘来一句，纪乔心跳一窒，慌得反扣手机，眼神闪躲，“什么学坏？”

　　“居然上课玩起手机了哈。”

　　大学生在课上玩手机稀松平常，但是纪乔是乖宝宝那类，上水课的时候别人都会玩手机，他顶多会拿出单词书默默记单词，而美术史这样和专业课挂钩的课，纪乔向来是老老实实记笔记。

　　美术系的同学，甭管本班还是隔壁班，凡是在一起上的大课，临了到了期末，要背的书庞杂纷繁浩如烟海，知识点硬得牛都嚼不动，都会去找纪乔要笔记，纪乔二话不说无私奉献。

　　同学在群里领了纪乔精心制作的红绿蓝荧光三重划重点的pdf，个个感激涕零，说纪乔一句活菩萨，救人挂科如同救人七级浮屠，给纪乔说得隔着屏幕都特别不好意思。

　　俞小元则是摇摇头，听说有些人平日里看纪乔不爽，也没脸没皮地要复习资料。

　　“……”
　　虚惊一场，还以为俞小元发现了什么。

　　纪乔只是忽然想起裴聿，不由自主发了一条。

　　手机又振动一下，俞小元也听见了，纪乔拿起手机，飞快瞄一眼，再扣下。

　　“谁啊。”俞小元漫不经心道。

　　纪乔秒回：“是10086。”

　　一上午的课结束，纪乔和俞小元去三食堂吃排骨烩饭，纪乔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不知道平时裴聿去哪儿吃，a大有五个食堂，一二食堂是比较大的，菜系全面，照顾更多五湖四海来的学生的口味。
　　三四五食堂则小而美，三食堂偏南方口味，菜多清淡，纪乔属于能吃辣的，可是伤口刚结痂还是要戒辣。

　　在裴聿家吃饭的几天，裴聿炒菜连一点儿辣都不放，不过还是很好吃的，纪乔想起来，裴聿做的小排骨尤其焦嫩酥脆，看看自己盘子的排骨，顿时黯然失色。

　　他打开裴聿的聊天框，上一条裴聿回复是“打篮球。”

　　【ciao】：“你吃午饭了吗？”
　　【裴聿】：“吃了。”

　　然后没有下文。
　　对方也没有在输入中。

　　纪乔有点郁闷，对话就结束了吗？

　　趁俞小元去端汤，纪乔对着烩饭咔擦拍了一张图，点击发送，企图延长对话。
　　手机放在口袋里，纪乔调了振动模式，直到吃完饭，手机都毫无反应，静静沉睡。

　　回宿舍路上，裴聿才发来两条信息。

　　纪乔兴致勃勃点开。

　　【裴聿】：“看上去很好吃。”
　　【裴聿】：“多吃点。”

　　这下纪乔也不知道怎么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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