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米开朗基罗和蓝色的鱼

　　第二天逸姿睡到八点半就醒了，简单收拾后出门正好赶上九点的公交车，九点四十到了市图书馆。
　　她以为自己迟到了，进去发现自己还算来得早的：只有柳丹岑和冯葳两个来了。
　　丹岑解释：“我们差不多开门就来了，然后占了这个单间。”
　　三人先写起作业。过了一会儿，安之、许予谦和小杜也陆续来了。冯葳和小杜送上生日礼物——除非是情侣，一般女生送女生、男生送男生。
　　“钟若飞怎么还没来？”冯葳问。
　　“说他上午有事，大概是跟女生约会了。”小杜接话。
　　逸姿和知淇相互看了一眼，问“昨天你不是说钟若飞是你的僚机吗？”
　　“别说了，本来我只想找王静，就是那个漂亮点儿的。结说两个人没意思，要各带一个好朋友一起逛街。她找了韩青果，我找了钟若飞——都怪冯葳，叫你去你不去。”
　　“关我p事，你找对象又不是我找。”冯葳马上反驳。
　　“是不该找你，毕竟你——”冯葳马上抬头盯了他一眼，小杜便不说了。小杜又补充，“昨天逛完小商场，就是班长跟我们走开后不久，韩青果就带着钟若飞走了，王静也说回家，回家就发消息说不合适。”
　　许予谦调侃他：“那看来，你是红娘啊。”众人都笑了起来。
　　逸姿写作业写的，没多久就写完了带来的作业，这间单间里就一个小书架，上面还都是给学龄前儿童看的连环画。她便走到外面去书架上打算找本小说看。
　　市图书馆后面是人民公园，相传这个公园历史可追溯到乾隆年间，公园里那个不小的湖面和旁边的假山便是为乾隆而修建的——逸姿怀疑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毕竟全国每个地方都有一个与乾隆相关的地点或小吃，以古代的交通条件，乾隆要跑完这么多地方也挺麻烦的。
　　她从书架上找了本阿加莎的小说。她看推理小说并不爱研究诡计和推理套路，只是单纯的想看故事。当看到波洛要解密时，钟若飞又出乎意料的出现在逸姿面前：
　　“你怎么没在里面写作业？在这里看书？”
　　逸姿示意他小声点，毕竟是在图书馆，然后回答：“带的作业写完了，剩下的在教室，晚自习时再写。”
　　钟若飞穿着校服外套和裤子，内搭一件速干的短袖，背着黑色的三叶草书包，看着不像约会过倒像是晨练过。逸姿好奇问：
　　“刚锻炼过？”
　　“绕公园跑了会儿步，走吧，一起学习去。”
　　“居然不是约会。”逸姿脱口而出。
　　钟若飞看着她，问：“跟谁约会？跟你？”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逸姿窘到了，她反击：“对，跟我约会，如何？”
　　“那走吧，公园那边的木芙蓉已经开了，现在挺好看的。”
　　？？？怎么钟若飞连方案都提出来了？他也发现自己的暗恋了吗？逸姿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假的他在调侃自己他昨天还跟别的女生约会呢，最后含糊说：“扯什么呢作业写完了吗，都在等你一起学习了。”说完，感觉自己像是拒绝了巨大的诱惑。
　　自习室里，大家已经写完开始讨论了，逸姿一进去，知淇就问：“逸姿快过来，给我看看你物理第29题，这个第二小题是怎么做的。”
　　“哟，钟少忙完了约会过来讲题呢。”许予谦调侃刚进来的钟若飞。
　　“有约会的不是我是小杜。”
　　“呵呵。”小杜冷漠回应。
　　钟若飞自然地坐在逸姿旁边：“物理第29题第二小题也给我讲一下，我没搞懂答案思路。”
　　“哦——”知淇对逸姿眨了眨眼， “那你现在要好好讲哦。”目前也就知淇会调侃她。其余人一方面没知淇那么强的观察力，一方面也不会觉得钟若飞跟钟逸姿有情况——他跟谁都那样。
　　到了十一点半，大家起身去吃饭。安之和许予谦在附近的饭店定了一个包间，等菜上齐，大家举起饮料干杯：“谦哥成年快乐！”
　　一饮而尽，喝果汁喝出了敬酒的气势。
　　喝完，小杜先问：“谦哥以后身份证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你要给谦哥弄出什么开房证明吗？”安之反问，说的得大家马上笑起了起来。
　　“不要把人想的那么龌龊，我是想借身份证去网吧。”小杜辩解，随后补充：“再说了我就算想去开房也得有人陪啊。都单身这么多年了。”
　　“高二上学期那个呢？”丹岑问。
　　“高二那个不是看上钟少了嘛。”小杜有些不满的回答。冯葳马上问：“上学期不是还有个约你看电影的吗？”
　　“还有这种事？”钟若飞马上问“我居然不知道？上学期那个是不是一个短发的？你明明跟我说只是同学。”
　　“确实只是同学啊，你问的时候已经看完电影了，没有后续了。”小杜回答。
　　“然后昨天那个也告吹了吧。”知淇这句话一下子将喜剧效果拉满，餐桌上的人都笑了。小杜明明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却最热衷于找女朋友，就这么一会儿已经盘算出三段大家都知道的了，至于背地里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小杜这人直观来看，高富帅占了前两个，最后一个虽然比不上钟若飞也算还行，成绩虽然是班里吊车尾的说出去好歹也是尖子班的，但是总是找不到女朋友，有时候是因为带着钟若飞给他当僚机——有钟若飞在旁边谁看他；更多时候则是由于其自身实在让人接受无能。比如在面对个子较小的女生时，钟若飞会微微弯腰或者站不直，小杜则恨不得绷成直板好让女生知道他身高189.。
　　吃了饭，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众人决定步行回学校。八个正处在青春最美好年纪的男孩女孩，穿着周六回家刚洗干净的校服，背上装满书本的书包走向学校。这饭后散步的时光于他们而言便是难得的悠闲时光。
　　一中的历史比那座乾隆时期的公园还悠久，最早是康熙年间的寺庙，后面逐渐成了秀才们读书的地方。民国年间，本地一个姓刘的军阀把寺庙里的佛像全弄走，改成了中学堂，自此县一中正式成立。校史馆里的石碑便是当年军阀立的，后面川军出征，军阀家去了外地——这都是后话。
　　校园位置偏，从城区往南走，路过几个不知道生产什么的工厂，就能看到一片水稻田，水稻田和水泥路之间隔了一排高大的白桦树，给路过的人和电动车遮阴。
　　走过农田，有一棵很大的结着红色果子的栾树。以前老爸跟逸姿说那是摇钱树，后面她自己无意间看书才知道叫栾树。栾树的后面便是一中附近的商业街了，店面要么是打印店、文具店，要么就是餐厅——取个名字叫985餐厅，不知道食客们是不是都考上了。
　　商业街的尽头是学校的围墙，绕墙走个100米，就是一中那并不气派的大门。众人从大门出示学生卡进去，先走过一条两侧都是桂花树的道路，然后绕过学校里两个大花坛，到了高三教学楼。进教室不到十分钟，班主任王老师就夹着一摞卷子进来了，她先是吩咐收齐上周的语文作业、各科错题本等，然后发下来一套往年的数学真题，今天下午的课堂测试是数学模拟考。
　　这套题难度水平一般，逸姿觉得前面基础部分都没什么特别的，甚至填空和选择的最后一题也不算非常难。到了最后两个大题的第二小问，难度陡增。
　　她快速的做完了前面的简单题，然后留出一个小时来解决这两道难题。第一个一下子想到了思路，虽然是几何题但是可以通过设置未知量解方程的形式求出答案，只不过耗时比较久。
　　在耗时接近半个小时，几乎写满了试卷上留出的答题空白后，她终于求出了题目问的那个角度的值是多少。此时离考试结束还剩三十多分钟，她尝试着解决最后一道题，但写了很久也毫无思路，最终决定，将最后的二十分钟用在检查前面是否有错误上。
　　两个小时后，王老师喊了声考试结束，然后分发下提前印好的答案解析，让大家与同桌互换试卷来批改。逸姿接过钟若飞的，从笔袋中拿出红笔开始修改。
　　他的试卷很好改——基本全对。看到钟若飞最后的一个小题也没做出来，逸姿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142，”她对他说。
　　“写在卷面上吧。”钟若飞回答。
　　“我字不好看，写在你的卷面上感觉看起来怪怪的。”
　　“无所谓。”
　　逸姿就在试卷最前面用小学生字体写下总分。她和同桌在很多事上挺反性别刻板印象的。一般觉得女生字漂亮、会收拾，但他俩的书架和桌面都是钟若飞更整洁，字更是没得比：逸姿的字像小学生，钟若飞能写漂亮的行书，数学解题步骤也排版清秀。
　　写完后，她和同桌互换回了试卷，今天考的居然比同桌还高两分，除了最后一个小题没做，别的题分都拿到了。
　　“虽然您是学霸，”钟若飞调侃，“还是好歹注意一下卷面书写吧。几何那道题我找了半天才找到最后的答案，如果是考试，老师不愿意细看那不是白白被扣分？”
　　“那种情况应该可以申诉说判卷不公，”逸姿回答，但也自知理屈，说：“我也想改善书写啊，但就是没法像你那样写的工整。”
　　“反正你做题很快，可以先在草稿纸上写好，再誊抄在卷面上。”
　　“下次试试。”
　　讨论完正好下课，又到了每周出校吃晚饭的时间。和往常一样，逸姿、知淇和丹岑先去餐馆各点一份盖饭，然后去文具店买笔。挑笔时，逸姿恍惚又看见钟若飞和韩青果在一起——仔细看，真是他们，在挑钢笔。
　　这时知淇拿出两只颜色有细微差别的签字笔问逸姿哪只好看，她随便看了一眼：“这两只不是一样吗？”
　　“你这个人，”知淇拉着她去找丹岑：“刚才我问钟逸姿哪只笔好看，她居然说这两只一样！”
　　“明明颜色不一样，这只颜色浅一点，形状更修长，”丹岑笑她 “怪不得吴老师都说你是粗糙的女人。”
　　回到教室，逸姿开始做剩下的作业。她一边如流水线一样写题，一边忍不住想钟若飞和韩青果，一边庆幸自己上午没把这渣男随口而出的约会当真，不然不知道会多丢人。
　　钟若飞临近晚自习开始上课才回来，逸姿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瞬间消失，直接问：“你跟学妹约会去了？”
　　“都说了有约会的不是我，”钟若飞说，又看着她，“你好像很在意？”
　　“出于吃瓜爱好者的热情。”逸姿装作无所谓。
　　下一秒，就听到教室外传来一声娇柔的“若飞师兄。”韩青果站在门口呢。
　　钟若飞起身过去，两人正好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看不清表情。
　　没过多久，钟若飞就回来了，表情看不出喜乐。逸姿忍不住问：
　　“能满足一下我的吃瓜热情吗？”
　　钟若飞转过头，脸上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我一直都很八卦。”
　　“没看出来。”
　　一直被钟若飞注视着，逸姿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在上涨，她低下头看作业，：
　　“算了我不问了。”
　　“她送我钢笔，不过我没要。”钟若飞赶紧回答。
　　“为什么？”逸姿这才想起下午他跟学妹一起挑钢笔来着，看来学妹是想送他礼物。
　　“我又不用钢笔的，我用走珠笔。”
　　这时王老师拎着生日蛋糕进来了。上学期她就提出，有同学过十八岁生日时，她会买个生日蛋糕，抽时间给这位同学简单庆祝一下：“十八岁生日是很珍贵的，不能平平淡淡的在考试学习中就度过了。”
　　许予谦是班里第一个成年的学生，他的蛋糕也非常豪华，装饰的裱花虽然淡雅，但上面顶着的水果却很丰盛。这个蛋糕从美学角度可能不是很好，从美味的角度大概是满分。
　　班上自动安静下来，王老师放好蛋糕，说：“今天，我们班上有一位同学满十八岁了，这位同学就是——”
　　“许予谦。”大家齐声接话。
　　“有请我们的寿星上台！”谦哥在大家的掌声中走上讲台，如果不看环境的话感觉像非诚勿扰的嘉宾登台。
　　王老师先讲话，说许予谦是个努力活泼的孩子，也祝福他再接再厉。老师讲完便是同学发表生日祝福，女生自然是安之——以同学的身份，虽然老王知道，但也不能秀恩爱秀的太明目张胆。男生代表则是小杜。
　　许愿、唱生日歌后，许予谦开始切蛋糕，将切好的带下来依次分给各位同学。
　　分蛋糕时，老王突然接了个电话，随后出去，边走边说：“喂~，校长啊，关于转校生……”
　　这话引起了班级的讨论。之前知淇说起过，校长有个认识的孩子想在尖子班复读，吴老师作为年级主任和一班的班主任推脱过去了，要求把复读生插在二班。
　　“什么复读生？”钟若飞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还是比较好奇你不要钢笔为什么陪着人家选。”
　　“你挑礼物我也可以陪着你选。”钟若飞回答。
　　逸姿再次心里吐槽：真是中央空调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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