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莲

　　叶含霜自己一个星期都会回老家一趟打理小木屋，因着坐车要坐很久还要走山路几乎不带着叶迎霜。
　　这次由于家庭聚餐的原因和叶迎霜一起回来了，还有二表哥。家中另外两个表哥已经先到了家。
　　这场家庭聚会本应该是妈妈带着丈夫孩子们一起去姐姐家吃饭的，但是妹妹家只有两个孩子了。
　　奈何她家靠着种田，种果树为生，一年赚的钱只够撑到下次果树结果的时候。家里吃的之类的都是自己种。三个儿子也没啥大能力，就是从平凡的农民变成了平凡的工人。
　　要是她有能力是很想抚养两个女孩的，她家老四就是自己抚养不起送养了，此生不再相认。
　　她能做的也就是送点鸡蛋，送点菜，送点果子去孩子家罢了。
　　这是妹妹离世后，她开的唯一一次家庭聚餐，平时都是家里人自己聚聚。
　　这次杀了家里两只大鹅，刚好小娃读高三了，拿点金秋梨去学校吃和同学分享。但是这个聚餐还有一个别的目的。
　　姐妹俩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热闹了，虽然之前爸妈在的时候小妹没有记忆当时也没有意识，但她的心不会忘记，忘记温暖的热闹的熟悉的地方开始变得清冷。
　　坐在餐桌上面对着姨姨姨夫，三个表哥，嫂嫂还有侄子侄女和几个不认识的人很拘谨。
　　平常叶含霜来姨姨家蹭饭，只有姨姨姨夫和表哥嫂子们。她能隐约感觉到这桌饭，肯定有人要讲些事，不仅仅是简单的聚餐。
　　桌上饭菜齐了后，就是大人们倒酒的时候，自家酿的烈酒。
　　叶迎霜看着那瓶烈酒从年纪最大的姨父那顺着辈分一路倒到姐姐这。
　　姐姐笑着点头，用手护着杯子接下了。
　　注意到妹妹的目光，她歪着头问道。
　　“怎么了，要喝饮料吗？”
　　“我也要喝这个。”
　　叶迎霜面色不悦用手指了指那装着酒的塑料瓶。
　　“小孩子喝这个干什么？你姐姐喝是因为干活，中午喝点这个干活有劲一点。”
　　二表哥皮肤黝黑笑着说道，说完还拿着被子抿了一口，姐姐也是。
　　看到姐姐面无表情的喝下一杯，叶迎霜感觉自己的天裂开了。
　　她很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已经和姐姐不是一个世界的了。
　　要是说，那么她的泪肯定也会跟着话出来。她只能将一切憋回去，默默地吃饭。
　　叶含霜轻轻抿了一口酒，将桌下的可乐拿了起来给她倒了一杯。
　　在叶含霜将饮料放回桌下时，叶迎霜抓住她还未收回的手摩擦起来。
　　叶含霜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不知不觉的翘了起来。
　　她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姐姐的手很温暖，很粗糙，很有力量。
　　为了方便吃饭，她急忙将左手代替右手紧紧握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的烦闷。
　　明明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可她却悄无声息的变了。
　　桌上话题本来不在姐妹身上的，姐姐也只是在必要时说上两句话活跃气氛，可到了饭桌气氛最高潮的时候，话题突然转到了姐妹俩身上。
　　“妹妹读书厉害咧，可以出国读书了。”
　　“霜小妹想清楚了吗，是留在这里还是出去，出去了有出息回来报效祖国。”
　　桌上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欣慰的笑。
　　“留在这也好，出去看世界也好，都好。能念更多书好，能看更大的世界好，能体验不同的生活也好，都好。只要是霜儿喜欢的，只要她开心那就是好的。”
　　叶迎霜轻柔的笑着，姐姐是这儿的山。能为她遮挡风沙，也能圈住她让她心甘情愿的为姐姐活。
　　她将手握的更紧，姐姐也只是默默的回应她。
　　“是啊，都好都好。”
　　姨姨笑着说道，眼中倒映着姐妹俩，姐妹俩很像父母说像父亲吧，像。说像母亲吧，也像。
　　叶迎再那边的人觉得姐妹俩更像叶迎再，王雪梅这边的人就觉得姐妹俩更像王雪梅。
　　在王小兰眼中是有两个妹妹坐在她眼前，尤其是今天喝的多了。就觉得是一个大妹妹变成了两个小妹妹。
　　两个孩子像妹妹也像妈妈，眼泪就这样落了。
　　农村人，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哭是会耽误干活的。她抹了两把脸又笑了起来。
　　她给姐妹俩各夹了一个鹅腿，一个翅膀，笑着喊她们多吃一点。
　　“你们俩姐妹生活过得怎么样？”
　　姨父突然发话，他是个很慈祥的男人，不管啥情绪都是笑着的，非常实诚的人。
　　“平平淡淡和以前一样，挺好的。”
　　“含妹儿，姨父其实挺心疼你的，每天都这么幸苦。”
　　叶含霜举起酒杯笑着敬他。
　　“不幸苦，我很幸福。”
　　姨父抿了口酒“姨父给你介绍个对象行不，姨父朋友的儿子二十五岁，人很老实也有存款，他和我说很喜欢你。要不过两天你去见见他？你先和他了解一下，毕竟你也还小，有个伴照顾也可以分担一下。”
　　姐妹俩皆是一愣，叶含霜尴尬地笑着“不用了姨父。”
　　大表哥将嘴中的饭菜咽下“没事也可以先认识认识，晚点我带你去见见他怎么样？”
　　“不可以！你们不是也说她还小吗？她连十九岁都没满，人生才刚刚开始。”
　　桌上大人都震惊的看着她。
　　“不是的霜小妹，只是介绍认识一下。我们并没有那个意思。”
　　一个嫂子端着碗，眼皮都没抬地道“只是说谈恋爱呀，又不是结婚。我们之前一到年纪就嫁出去了呢。小霜懂事点嘛。你身上不止有你一个人的未来……”
　　“好了嫂，行了。”
　　叶含霜出声打断，叶迎霜感觉自己要死在这里了。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心脏砰砰砰跳得仿佛要爆炸。
　　“那我不读了。”
　　说完轻轻地放下了碗筷走了出去。
　　她不想留在这里。
　　疯了吧，疯了吧？叶迎霜有些喘不过气，步子越来越沉重。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双熟悉的手托住了她。她再次将她背起。
　　“姐，我不读书了。”
　　“要读的。”
　　“你不能结婚也…不能这么早谈恋爱。”
　　“我没说我要谈啊。”
　　“我想回家。”
　　“好，姐姐背你回家。”
　　要是能一辈子不长大就好了，不对要是姐姐一辈子幸福就好了，她宁愿自己从没存在过。如果没有存在过，爸爸妈妈就不必那么幸苦的赚钱或许就不会离开，姐姐也能幸福一辈子。她是那样坚强聪明乐观的人。如果没有她，她会有爸爸妈妈所有的爱，会有很多朋友，会读很多书，会上很厉害的大学，会有很厉害的工作……
　　她的泪打湿了姐姐的肩，姐姐感受着背上人的悲伤，也红了眼眶。
　　“姐姐对不起，如果我没有存在过，你会很轻松，你会过得很幸福，你会有很多很多的爱。”
　　姐姐能把爱分给别人而获得很多爱，可她把爱给了她，她就不允许她还能给别人爱。
　　不想让她有更多爱，她的心很小，人也很小。微不足道的爱已经是我把我记忆中获得过的，她能给的。都反馈给了她。
　　“傻孩子说什么呢？有你才是家，有你才幸福。”
　　“为什么呢？”
　　“当我睁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注定了。”
　　“可我不在，你也会比现在轻松很多很多。”
　　“笨蛋，人要活着，没有你我就是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联的人了。人要活着才好。”
　　“活着可以看着我家的妹妹，最可爱的妹妹长大，你难道愿意从此再也见不到我吗？”
　　叶迎霜伸手紧紧抱着她，摇着头。很紧，像从前爸妈还在的时候，一起出去玩，妹妹因为懵懂害怕的抓住她的手，仿佛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到她一样，很满足。
　　“你呢？觉得生活苦吗？”叶含霜颠了颠她，笑着问。
　　“不。”
　　“为什么？”
　　她缩在姐姐的背后扣着手指，她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
　　“因为和姐姐待在一块就很幸福，能看着姐姐就幸福。因为我有姐姐，因为姐姐爱我，因为我爱姐姐。”
　　“傻子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只要还活着就能等到好日子，你是姐姐的好日子。”
　　哇一声她哭了出来，她记得自己很久没哭过了。
　　仿佛又被姐姐生了一次。
　　她好想回到梦里，梦里妈妈牵着姐姐，姐姐牵着我，我牵着爸爸一直走，走到时间的尽头。
　　小时候她哭着要爸爸的时候，回应她的是姐姐，哭着叫妈妈的时候回应她的还是姐姐。姐姐是她的爸爸，是她的妈妈，是她的姐姐。可不再是小孩子，不是叶含霜。
　　她告诉妹妹，因为爱，爱让生活变得甜蜜。
　　我想我们的小家，只有我们俩，只有我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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