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7 章
回到府上,谢拂的衣摆已经湿了。
她手上的纸伞被拿走,见前院无人,谢母未回,也朝自己的院子过去。
管家见女郎回院,想要让侍从跟在身边也被谢拂拒绝。
经过长廊时,谢拂恰巧和长夫碰面。
她看到长廊处仪态端正的长夫,下意识走过去。
她身上有些湿,发丝也有些黏连在一块。
“身上怎么湿了?”林叟看到她这副被雨淋过的模样,上前来将手心的帕子擦着她的肩膀,“怎么出门不坐马车,万一着凉了怎么办?等回到院子里,记得让奴仆给你端来姜汤。”
男人身上带着好闻的清香,身子也被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点肌肤来。但到底是夏天,薄薄的素衣裹着成熟匀称的身子,那露出一小截,衣领抵在喉结处的脖颈白得腻滑。
抬手时露出清瘦的手腕也轻轻晃着,男人轻轻蹙着的眉眼也含着淡淡的愁,说不出来的韵味。
他轻轻用帕子想要把她身上那雨拭去,嗓音柔和,“若是生了病,父亲怕是又要着急了。”
离得近了,谢拂把他眼尾的痣也看得清清楚楚,垂眸时便被遮掩,唇也薄薄的,又水又红。
她低眸快速看了一眼他那张面容,意识到眼前这人是名义上姐姐的夫郎,随后抬手阻拦下来,稍稍后退了一步,“长夫是要出去吗?”
“要去取一些药,还要去扯一些布回来,上次我给你那外袍怎么不穿,是不喜欢吗?”
谢拂低声道,“没有不喜欢,长夫该等雨小了再出门,或者让人去给你取回来。”
“在屋子里待久了,好不容易下一场雨,本想着出去走走。”他看了一眼长廊外,雨水从屋檐下落下来在假山和草坪里消失,“你快些回院子换身衣裳,不要与我在这里说话了。”
谢拂未多说什么,“那我先回去了。”
林叟站在原地,眼前的女郎越过他拐角离开了这条长廊。
他手心的帕子也轻轻被攥紧,旁边的侍从小心问道,“正君还出府吗?”
林叟侧身看了看她离开的方向,目光又挪到庭院里,嗓音有些弱,“回院子吧,等会儿让厨房给君俞送碗驱寒的汤药,还有点心。”
这院子里空荡荡的,下雨时尤甚,他只能待在院子里,唯一能出去的时候,要么是置办自己的东西,要么就是月底回一次父家,不能见外女。
父亲可比他忙碌的多,管着宅院的大大小小,又要防着后院那些侍夫。
君俞如今年轻气盛,往后前程也定然是好的,不像他下半辈子已经定死了。
早上去父亲那时,也听父亲说起君俞婚事。
他慢慢攥紧手心的帕子,想到父家前几日派来的人,心中积攒的郁气堵得他喘不上气来。
林叟被扶着回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只一人待在卧室。
窗户也被紧紧关着,只能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下雨声。
他没开窗,屋里也有些昏暗,甚至屋里的药味也愈发明显。
他站在软榻旁,手指不自觉朝自己的肚腹摸去,像是受不住一样把桌子上的瓶子摔到地上。
那瓶子里原本盛满水,斜放数枝荷花。
那碎片甚至溅起来,险些滑到他的脸上。
他身子开始发抖,削瘦单薄的身子凸出脊背来,原本贤惠温和的面容扭曲得厉害,眼睛猩红。
为什么他命这么苦,早早就遭了克妻克子的毒话。
这动静不小,屋外的奴侍听到也没有跑进去,显然对正君这种行为很是常见。
几个侍从面面相觑,都没敢进去。
正君自从嫁进来半年后,性子就慢慢变了,阴晴不定,屋里时常能听到这种声音。
不少府上的侍从都背地里说过正君的坏话,也被正君听到过几次,无非是克妻克子,身子又离不开药,如今死皮赖脸地待在府上。
昏暗的屋内,地上一片狼藉。
纱幔也静谧不动,隔着屏风的里室内,软榻上的人伏在那哭着。
那张算得上端庄的面庞被眼泪淌湿变得我见犹怜起来,濡湿泛着一层光泽。
屋外隔了好久才听到里面的声音,他们陆陆续续进去收拾,另派人采买的绸布和拿的药也被取了回来。
绸布被抱进了屋子里,林叟拢着身上的衣裳,指尖滑过那布,动作有些迟缓,语调平淡,“再去买几匹来,趁着君俞还在这几天,还能给她做一身衣服来。”
林叟刺绣的功夫是出了名的好,在闺中就被许多人知晓,再加上家里是书香门第,被谢父看上这闺名,便派人去上门提亲。
而谢父家中是商贾,是这地的贾首,捐官获虚衔成了监生,跟谢母算是从小就认识,而谢母屡考不中,止步在春闱,只好回到了这里娶了谢父不再参加科考。
旁侧的人只点头应下来。
林叟抱着布,日渐清瘦的身子也在衣裳下格外明显,眉眼那怨恨完全不遮掩。
院子里都是从父家带来的侍从,不多,但也是从小就在他身边伺候着。
嫁进来半年的时间,那点微末的感情早被搓磨待尽,心里只有愈发浓厚的怨恨,怨恨她为什么就这样死去。
随着天黑下来,四周泛着模糊的月光,屋里的摆设布置变得柔软起来。
谢拂站在长廊的木板上,身上只着素衣,抬眸看着被月光照亮的庭院。
庭院深深,杨柳堆烟,帘幕重重。
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的时间未免太为难人,她再怎么过目不忘,只有脑海里那些模糊的记忆,让她怎么参加科考。
错过这一次就要等三年。
谢拂几乎可以想到,如果没有考上后果会怎么样。
比考上去京城还让人难受。
去京城只要老老实实的,等着被外派地方任职,什么宫斗造反剧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清町端着厨房蒸好的汤,站在不远处看着女郎,“女郎累了吗?厨房刚刚蒸好的银丝汤,女郎来尝尝吧。”
是今日送到府上的鱼,说是女郎钓上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临近秋闱,女郎为何这般紧张起来,只是从闽中回来之后就变了许多。
听到闽中那有很多女君聚集在那,甚至今日还从那边传来了诗句,难不成女郎此次闽中不顺受了打击?
可人外有人是常有的事,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压女郎一头,女郎在书院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才学政论。
秀才也得了案首,在说秋闱也不是大家一起考排排名。
常言道先苦后甜,可女郎总不能真的这样,总得放松一点。
清町想着,看着女郎朝他走来,很快把注意力放在女郎身上。
回屋后,清町把汤羹放在桌子上,又给女郎倒了一杯热茶。
“女郎肩膀酸吗?”他轻声问道,“奴去学了一些,女郎日日在书房,应该放松一下。”
清町走到女郎身后,双手慢慢放在女郎的肩膀上,手指轻轻揉着,低眸看着女郎。
他心里带着欣喜,只觉得女郎哪哪都好,比外面那些纨绔膏粱女君好多了。
晕黄的灯光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外面那些物品的形状。
清町低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来,碎发散在耳垂,那白玉的耳坠轻轻在颈侧晃着,这是女郎送给他的。
过了十分钟,她让他停下来,把桌子上的这些东西端出去。
清町温顺地低低应下来,收回手后退一步,清秀的脸庞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润泽的粉,低垂着眉眼。
谢拂没有看他,只是起身越过他走到屏风内打算继续看书。
好在还只是8月份,不是寒冬。
女郎的身影在屏风后若隐若现,清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把桌子收拾好出了门。
蜡烛燃烧到了一半,烛火跳跃,影子印在屏风上。
谢拂翻了书,又把之前原主写过的策论翻出来,按照时间对比。
夫子总不能是随心所欲教的,凡是教学都是系统性的过程,前后关联,上一脚踩实在了,才能踩下一脚。
谢拂这几天才把基础的书籍看完,虽说越看越熟稔,脑子里也不需要先把意思转换一遍,但依旧费脑子。
蜡烛快燃烧完时,谢拂才合上书,起身把灯芯剪了。
她揉了揉眉心,衣领也有些敞开,长发披散在身后,碎发也落在颈侧。
帷幔被放下来,谢拂被头发捋到一侧,还是对这长发有些不适应。
她躺下来,只有床头放了一盏料丝灯。
她侧躺着,帷幔遮住了视线,算不得素净,仔细看还有些繁琐。
屋内陈设也不像原主在外面那般表现的素净,反而处处精巧华丽。
这几日的吃食也偏向甜腻重口。
里室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再过几日她就得去书院,得在那里待一个月跟那群人主攻《四书》《五经》注疏、八股文范文仿写,随后被山长和夫子批改。
最后一个月,就得去指定府县向学官提交应试文结,领取像准考证一样的院单。
无论如何,她不是在书院被人发现不对劲,就是考试结束后被人发现不对劲。
左右思考无果,谢拂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