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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读生涯初体验
静思斋偏院的清晨,是在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中到来的。
沈忘言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盯着头顶陌生的,带着细微裂纹的房梁,花了足足三秒钟,才将自己从“我是谁?我在哪儿?”的哲学思考中拽回现实。
然后,记忆回笼,伴随着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沈忘言,安远候府小透明庶子,青云书院著名的劣等生,现在成了靖北王世子,活阎王萧绝的——侍读。
“侍读”二字,说起来好听,本质上就是高级书童,兼半个小厮。不仅要伴其左右,还得“互相砥砺学问”?沈忘言只想冷笑。他跟萧绝砥砺学问?是砥砺杀人的学问还是砥砺吓人的学问?
他磨磨唧唧地起床,换上衣柜里那套与其他学子款式相似,但质地明显差一截的“侍读专属”靛蓝儒衫,内心充满了悲壮感。这简直像是囚服,宣告着他失去了最后的自由。
亲卫陈峰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报时器,准时敲响了他的房门,声音冷硬:“沈公子,世子已起身。他需在一刻钟内,准备好书房用具,并前往主院书房外等候吩咐。”
“是,是,这就去。”沈忘言压下心底的哀嚎,脸上挤出一个温顺又带着点惶恐的表情,快步走了出去。
书房的准备工作倒是不难,无非是打扫一下浮尘,将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再磨好一池新墨。沈忘言做得小心翼翼,力求不出任何差错,同时心里疯狂祈祷萧绝今天最好有什么军国大事要处理,没空搭理他。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刚磨好墨,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萧绝穿着一身玄色暗纹常服,身姿挺拔如松,迈步走了进来。他似乎刚练完武,额角带着细微的汗意,周身那股凛冽的气息比平日更盛几分,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刃,仅仅是靠近,就让人感到皮肤刺痛,呼吸不畅。
沈忘言立刻垂下眼,躬身行礼,声音放得又轻又低:“世子。”
萧绝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审视和探究,让沈忘言感觉像是被剥开了层层伪装,无所遁形。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狂跳的声音。
好在,萧绝并未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一本兵书,翻看起来。
书房里陷入了沉寂,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沈忘言极力压抑下细微的呼吸声。
他按照陈峰之前的指示,垂首敛目,如同一个背景板,安静地侍立在书房角落,距离书案足有七八步远。这个距离,既不会打扰到萧绝,又能在他需要添茶倒水时及时上前。
时间一点点流逝。
沈忘言站得腿脚发麻,却又不敢动弹。他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萧绝一眼。
男人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背脊挺直,侧脸线条冷硬分明,低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晨光透过窗棂,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却丝毫未能软化他半分冷峻的气质。
抛开那骇人的名声和迫人的气场不谈,单论皮相,萧绝无疑是极其出色的。只是这种出色,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性,如同盛开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美丽,却无人敢攀折。
沈忘言赶紧收回目光,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默念:“我是木头,我是石头,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感觉不到……”
然而,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是真实存在的。加上他昨晚在后山根本没睡好,站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困意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的脑袋开始一点点向下栽去,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不行!不能睡!
在活阎王面前打瞌睡,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他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试图用疼痛驱散睡意,效果甚微。
就在他意识模糊,身体微微摇晃,差点一头栽倒的瞬间——
“倒茶。”
低沉冷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书房的寂静,也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沈忘言混沌的脑海上。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冷汗都吓出来了。
“是!是!”他连声应道,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小跑到书案旁,拿起一边小几上的茶壶。手因为紧张和刚醒的迷糊,有些微微发抖。他小心翼翼地往桌上的空茶杯里斟茶,生怕洒出一滴,溅到那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书籍或奏报上。
茶水七分满,他停下,将茶杯轻轻推到萧绝手边不远处,然后迅速退回角落,继续扮演他的鹌鹑。
整个过程,萧绝的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刚才开口吩咐的人不是他。
但沈忘言知道,刚才自己那副昏昏欲睡,强打精神的狼狈模样,绝对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
他是在警告自己?还是单纯只是渴了?
沈忘言猜不透,也不敢猜。他只知道,这伴读的差事,比他想象中还要难熬千百倍。这简直是一场针对他精神和□□的双重酷刑!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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