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婉如叙

　　晨光透过老式棂窗，在餐厅的木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揉碎的银箔。陆婉如端着两碗小米粥从厨房出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打破这份凝滞的安静。她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米白色针织衫，袖口被无意识地攥出了褶皱，眼底的红血丝还未褪去，显然是一夜未眠。

　　餐桌中央摆着一小碟咸菜，是母亲生前腌制的配方，婉如昨晚特意翻出来的，还有一盘洗得发亮的草莓，颗颗饱满多汁——那是柳清欢总记着给她带的，此刻静静躺在白瓷盘里，却没人动筷子。婉如把粥碗轻轻放在柳清欢面前，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她像受惊般缩了缩手，随即低下头，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碗里的粥，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人。

　　柳清欢坐在那里，身上还带着凌晨的凉意。她昨晚在车里坐到天快亮，眼底布满疲惫，却毫无睡意。指尖下意识摩挲着口袋里折好的星星便签，纸面的褶皱已经被体温熨得柔和，上面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跳动——“我不想只做你的妹妹，我想做能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在她心上，一半是滚烫的欢喜，一半是刺骨的恐慌。

　　她抬眼看向婉如，女孩的睫毛很长，垂在眼睑上，像蝶翼般轻轻颤动，鼻尖微微泛红，握着勺子的手也有些发颤。清欢的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涩的沉默。她想起十年前父母葬礼上，婉如也是这样缩在她怀里发抖，那时她能毫不犹豫地说“姐养你”，可现在，面对这份超越亲情的告白，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粥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婉如舀了一勺粥，却没送进嘴里，只是任由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她能感受到清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昨晚递出便签后，她就一直在房间里辗转反侧，既期待又恐惧，怕得到否定的答案，更怕清欢会因此疏远她。

　　“姐，粥要凉了。”婉如终于先开了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清欢“嗯”了一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寒凉。她看着碗沿上母亲留下的细碎纹路，想起昨晚在厨房看到的酱油痕迹，想起冰箱上父亲送的“小画家”冰箱贴，想起那些藏在日常里的温柔——婉如悄悄给她换的温水，深夜陪她加班时的速写，感冒时贴在她额头的温热掌心。这些她视若珍宝的瞬间，原来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餐桌旁的挂钟“滴答”作响，放大了空气中的沉默。婉如又喝了两口粥，实在难以下咽，便放下勺子，起身想收拾碗筷：“我去上班了，不然要迟到了。”她只想快点逃离这份让她窒息的沉默，哪怕多待一秒，眼泪都要忍不住掉下来。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柳清欢突然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指尖微凉，力道却很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婉如的身体瞬间僵住，后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婉如，”柳清欢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还有藏不住的纠结，“你昨天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婉如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清欢的手背上，烫得惊人。她缓缓转过身，泪眼朦胧地看着清欢，眼里满是委屈和孤注一掷的坚定：“姐，我不是一时冲动。从你为了我放弃外地的重点大学，留在这座城市开始；从你每天加班到深夜，却总记得给我带草莓开始；从你在设计稿上偷偷画我的影子开始……我就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早就不是妹妹对姐姐那么简单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我知道这很荒唐，我们是亲姐妹，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们不正常，姑姑会骂我们，同事会指点我们，连周然都不能理解……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想只做你的妹妹，不想看着你以后为了别人做饭，为了别人洗手作羹汤，不想有一天，你身边站着的人不是我。”

　　柳清欢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指尖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不是的，婉如，”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荒唐，更没有觉得你丢人。”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压在心底十年的重担，将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其实，我也是。从很多年前开始，我对你的感情，就早就超越了姐姐对妹妹的守护。我会在设计稿上画你的影子，是因为我满脑子都是你；我会拼命工作，想早点买一套属于我们的房子，是因为我想给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我会对姑姑的催婚充耳不闻，会对周然的试探严词拒绝，是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的生活。”

　　“我怕，我一直都很怕。”柳清欢的眼泪也掉了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我怕我回应了你的心意，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我怕那些流言蜚语会压垮你敏感的神经；我怕我们这样的感情，会让你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我更怕，有一天，你会因为和我在一起，而后悔。”

　　“我不后悔！”陆婉如突然扑进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的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从来都不后悔。那些流言蜚语，那些外界的压力，我都不怕。我怕的是，你不回应我的心意，怕的是，我们明明彼此喜欢，却要因为世俗的眼光而错过。”

　　她把脸埋在柳清欢的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也挣扎过，我也自责过，我觉得自己很自私，不该对你有这样的心思。可每当我看到你，看到你为我付出的一切，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宁愿被所有人指责，也不想失去你。”

　　柳清欢的手臂僵在半空，许久才缓缓抱住她。怀里的人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她能感受到婉如的心跳，急促而有力，和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鼻腔里充斥着婉如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混合着泪水的咸味，让她瞬间溃不成军。

　　十年的隐忍，十年的守护，十年的偷偷爱慕，在这一刻，终于全部爆发出来。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恐慌，在婉如的泪水和坚定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她轻轻拍着婉如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声音温柔而坚定：“好，我们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面对多少压力，姐都陪着你，再也不放开你的手。”

　　陆婉如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柳清欢，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像雨后的星光。她踮起脚尖，轻轻在柳清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像羽毛一样轻，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柳清欢的身体瞬间一僵，脸颊瞬间红透了，心跳得像要跳出胸腔。她看着婉如羞涩又期待的眼神，鼓起勇气，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带着无尽的珍视和爱意。

　　晨光渐渐爬高，透过窗户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桌上的小米粥还冒着淡淡的热气，草莓的甜香混合着泪水的咸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挂钟依旧“滴答”作响，却不再显得压抑，反而像是在为这份跨越亲情的爱意，敲响了新的序章。

　　婉如靠在清欢的怀里，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心里满是踏实和幸福。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布满荆棘，但只要有清欢在身边，她就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清欢轻轻抚摸着婉如的头发，目光落在桌上的草莓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想起昨晚在车里的纠结，想起那些未说出口的顾虑，此刻都烟消云散。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里默默念着：婉如，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收拾餐桌时，指尖相触的触电般悸动、水槽边并肩洗手的温柔、互相喂食草莓的甜蜜，让空气里飘满甜腻气息。上班路上，婉如把玩着星星便签，担忧两人的关系太过明显，清欢揉着她的头发承诺：“外面稍作掩饰，不是怕别人说，是不想让你受委屈。”

　　到了公司，婉如刚坐下就被主任张姐叫进办公室。张姐语气严肃地提醒她“注意分寸”，暗指她与清欢太过亲密引人闲话，甚至劝她“找个靠谱男人嫁了”。这些话如针般扎进婉如心底，她强忍着泪水走出办公室，趴在桌上肩膀颤抖。

　　邻座苏晓递来纸巾轻声安慰，婉如犹豫后坦白自己与清欢的恋人关系。出乎意料，苏晓坚定支持：“爱情没有对错，只要真心相爱，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这份支持让婉如心头一暖，她给清欢发去消息，委屈瞬间决堤。

　　清欢接到消息时正在对接方案，立刻致歉客户赶往婉如公司。车里，婉如扑进她怀里痛哭，清欢强忍怒意温柔安抚：“我们没做错什么，错的是那些用世俗眼光评判我们的人。”她带婉如吃了最爱的草莓冰淇淋，承诺项目结束后就买薄荷绿公寓，打造只属于她们的家。

　　送婉如回公司时，清欢反复叮嘱：“再有人为难你，别自己扛着。”下班时分，清欢准时等候，婉如笑着分享苏晓的支持。车子行驶在夜色中，婉如靠在清欢肩头熟睡，梦里是两人搬进薄荷绿公寓的幸福模样。清欢握着她的手，心里默默念着：婉如，谢谢你走进我的生命。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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