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的星子

　　幼儿园的第一堂课

　　晨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铺在浅棕色的木质课桌上，映出槐树叶细碎的影子，风一吹，影子就在桌面上轻轻晃，像一群小蚂蚁在搬家。我背着粉嘟嘟的小兔子书包坐在第一排，小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膝盖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讲台前的李老师——她穿着条浅粉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小朵的雏菊，手里捧着本封皮印着小熊的绘本，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正讲着小熊去森林里找朋友的故事。

　　一开始我听得格外认真，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错过故事里的任何一个细节。李老师讲到“小熊遇到了迷路的小松鼠”，我还会跟着小声嘀咕：“要帮小松鼠找妈妈呀！”李老师听见了，笑着朝我点点头，我立刻坐得更直了，心里甜滋滋的，像含了颗水果糖。可听着听着，窗外的蝉鸣声就慢悠悠地飘了进来，“知——了”“知——了”的调子拉得老长，像在哼一首温柔的摇篮曲，李老师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模糊。我偷偷打了个哈欠，用手背揉了揉发沉的眼皮，视线落在课桌上的光斑上，那些光斑晃来晃去，像小蝴蝶在飞。不知不觉，我的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下巴差点磕到桌子上，赶紧惊醒过来，偷偷瞄了眼李老师，见她正低头翻绘本，又悄悄把胳膊放在桌上，把脸埋在胳膊肘里，只露出双半睁半闭的眼睛，没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连书包上挂着的小铃铛，都没力气再晃一下。

　　沈随坐在我斜后方，背着他的小黄鸭书包，身子挺得笔直，像棵安安静静的小树苗。他手里攥着支浅红色的彩色铅笔，却没乱涂乱画，只轻轻捏着笔杆，眼睛一直跟着李老师的动作转。李老师问“小熊为什么要帮小松鼠”，他会慢慢举起小手，声音软软的：“因为朋友要互相帮忙。”李老师夸他说得对，他就红着脸低下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书包上的小黄鸭，好像在跟小鸭子分享这份小开心。整节课他都安安静静的，没跟旁边的小朋友说过一句话，也没做过一个小动作，连坐姿都没换过，只有阳光落在他头发上时，会偶尔抬手拂一下挡眼睛的碎发，动作轻得像怕打扰到别人。

　　沈星辰在隔壁的大班教室，我偶尔能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他的身影。他背着干干净净的白书包，书包安安稳稳地放在桌角，没像其他小朋友那样把书包抱在怀里或者放在腿上。他的背挺得笔直，肩膀没一点歪斜，目光始终牢牢聚集在黑板和老师的动作上——老师在黑板上画小房子，他就盯着粉笔的轨迹，好像在记怎么画；老师教大家唱《小星星》，他就跟着小声唱，嘴巴张合的节奏跟老师一模一样，连表情都格外认真。有次隔壁班有个小女生闹着要找妈妈，哭个不停，沈星辰还悄悄拉了拉那个小女生的衣角，声音轻轻的却很稳：“听完这首歌，妈妈就来接我们了，我们一起等好不好？”那小女生居然真的安静了些，跟着他一起小声哼歌。我趴在胳膊上偷偷看他，觉得他比幼儿园的老师还要厉害。

　　沈星驰的表现，可就跟“安静”两个字完全不沾边了。他背着奥特曼书包坐在最后一排，刚上课没五分钟，就开始坐不住了。李老师刚翻开绘本，他就趁着老师低头的功夫，用手指戳了戳前面小朋友的后背，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还是能飘到我耳朵里：“喂！你知道赛罗奥特曼吗？他能发激光，一下子就能打败怪兽！”前面的小朋友没理他，他又戳了戳，直到李老师转过身，他才赶紧把手收回来，假装盯着绘本看，可嘴角还偷偷翘着，眼睛里满是不服气。

　　没安静两分钟，他又开始折腾。李老师正讲着“小熊遇到了小狐狸”，他突然转头跟后面的小朋友分享他的奥特曼书包，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看我这书包，按这里，奥特曼的眼睛就能亮！昨天我还用它吓走了巷口的大黄狗呢！”说着就按了下书包侧面的按钮，奥特曼的眼睛真的亮了起来，蓝盈盈的光在教室里闪了一下，后面的小朋友“哇”了一声，李老师立刻看了过来，沈星驰赶紧把书包往桌肚里塞，脑袋埋得低低的，像只做错事的小松鼠，可等李老师转回去，他又偷偷跟后面的小朋友挤了挤眼睛，还比了个“下次再看”的手势。

　　又过了一会儿，李老师转身在黑板上画小狐狸的尾巴，沈星驰终于找到了新目标——他的同桌小胖。小胖正低头抠橡皮，沈星驰悄悄凑过去，用手指拽了拽小胖的衣角，声音甜得像抹了蜜：“胖儿～我知道你兜里有奶糖，给我吃颗呗～就一颗！”小胖没理他，继续抠橡皮，沈星驰不放弃，又拽了拽小胖的袖子，还把自己的奥特曼书包往小胖面前挪了挪：“我明天带奥特曼卡片跟你换！是最稀有的赛罗卡！”小胖还是没动静，沈星驰急了，从书包里摸出颗蓝色的玻璃弹珠，悄悄放在小胖的桌角：“用弹珠换也行！这颗是我最宝贝的，能透光呢！”

　　就在这时，李老师突然转过身，沈星驰手忙脚乱地把弹珠往兜里塞，还差点把书包碰掉在地上，幸好他反应快，一把抓住了书包带。李老师走到他身边，弯下腰，笑着问：“星驰，刚才跟小胖说什么呢？要不要跟大家分享一下呀？”沈星驰慢慢站起来，挠了挠头，眼睛转得飞快，突然眼睛一亮，大声说：“老师！您今天的裙子真好看！像小蝴蝶的翅膀！比我妈妈的裙子还好看！”

　　这话一出口，全班小朋友都“噗嗤”笑了起来，连一直乖乖坐着的沈随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李老师也被逗笑了，伸手摸了摸沈星驰的头：“谢谢星驰的夸奖，老师很喜欢。不过现在我们要认真听故事，等下课后，你再跟小胖分享你的小秘密，好不好？”沈星驰赶紧点头，坐下来时还对着小胖做了个鬼脸，偷偷比了个“下课再说”的手势，然后才勉强把注意力放在绘本上，可没一会儿，又开始偷偷玩书包上的奥特曼挂件，手指捏着奥特曼的光剑，轻轻晃来晃去。

　　我趴在胳膊上，听着沈星驰的小动静，瞌睡虫早就跑没了，忍不住偷偷笑起来。阳光还在课桌上晃，槐树叶的影子飘来飘去，李老师的故事还在继续——小熊终于帮小松鼠找到了妈妈，还跟小狐狸成了朋友。沈随依旧乖乖地坐着，偶尔会跟着李老师的话小声点头；沈星辰在隔壁班，应该还在认真听老师讲课；沈星驰则在最后一排，时不时冒出点小插曲，却让这堂课变得格外热闹。

　　突然，李老师合上书，笑着说：“故事讲完啦，我们现在去院子里玩滑滑梯好不好？”全班小朋友都欢呼起来，我也立刻坐直身子，把小铃铛晃得“叮铃”响。沈星驰跑得最快，背着奥特曼书包就往门口冲，还不忘回头喊：“小鱼儿！随随！快跟我来！我先帮你们试试滑滑梯滑不滑！”沈随慢慢跟在我后面，手里还攥着那支浅红色的铅笔；我则朝着隔壁班的方向望了一眼，刚好看见沈星辰跟着大班的老师走出来，他也朝我这边看，还朝我挥了挥手，眼神里满是笑意。

　　风里带着槐树叶的清香，滑滑梯的彩色影子落在地上，沈星驰的笑声、小朋友的欢呼声、老师的叮嘱声混在一起。我突然觉得，幼儿园的第一堂课，一点都不无聊——有乖乖的沈随，有认真的沈星辰，还有闹哄哄却很可爱的沈星驰，这样热热闹闹、又甜又软的时光，好像比妈妈讲的睡前故事还要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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