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奶奶的厨房——胡家的根
人这一生,走过再远的路,吃过再多的宴席,最顽固的记忆,还是童年时家里厨房的味道。对我而言,这个味道的名字,就叫奶奶。
现在闭上眼,我总能清晰地回想起来:奶奶在“外屋地”(我们东北管厨房叫外屋地)忙活的身影。她嘴里总是哼唱着听不清词的小曲,那调子轻轻的,和着锅碗瓢盆的声响,是我童年最安心的背景音。奶奶有一手好厨艺,她炒的土豆丝、炖的豆角,总是带着焦香的“油焖泡”,那是火候恰到好处的证明。她做的羊肉酸菜汤,酸香开胃,暖身暖心,是全家老小都盼着的一道美味。
我们东北胡家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传统:不管什么节假日,全家必须都回到奶奶这里过节。那张圆桌,就是家族的向心力所在。当然,操持这一大桌子饭菜的重任,全落在奶奶一个人肩上。从采买到烹饪,几十年都是如此,从未改变。
奶奶的能干,远不止于一日三餐。她似乎掌握了所有让日子变得有滋有味的老法子。她自己做各种大酱、腐乳,会腌制不同风味的咸菜。到了秋天,她就开始做一大堆柿子罐头,留着冬天打汤或者煮面条时用,那酸甜的汤汁,是寒冬里最明亮的味道。冬天,她包豆包、蒸馒头、生豆芽,还会做血肠血块送到饭店,换些零花钱贴补家用。即便后来退休了,她也闲不住,系菜苗,蹲在市场卖菜,一辈子都像一只永不停歇的陀螺,而她忙碌的圆心,永远是她那“儿孙满堂”的朴素愿望。
有那么几年,改革开放的阵痛也波及到了我们家。木材厂不景气,很多国营农场倒闭,退休金也发不出来了。爷爷奶奶就靠着那点自留地,养些猪、鸡鸭鹅,硬是撑了过来。长年累月的超负荷劳作,终于压垮了奶奶的身体。还不到五十岁,她就得了心脏病。有一天早上起床,她直接晕倒了,那是她第一次被家人紧急送到医院。从那以后,奶奶就成了医院的常客,药罐子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奶奶和爷爷用一辈子的积蓄和退休金,顶账换来了几套房子。我至今清晰地记得那次家庭会议,商量怎么分这个房子,我就在场。爷爷奶奶的原则简单而坚定:每个孩子都分得一套房,姑姑虽然是女儿,也照样给分,一碗水端平。在他们心里,儿子女儿,都是自己的骨肉,没有半点分别。
奶奶用她的锅碗瓢盆,守护着整个家族的胃;又用她的公平与慈爱,凝聚着所有儿女的心。那个小小的外屋地,那个飘着饭菜香、响着哼唱声的厨房,就是我们胡家真正的根。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