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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王孙首次交锋
宫使的话音一消散,只余殿檐下悬着的铜铃晃着余响。
门扇被轻轻推开,稳得没带起半分多余响动,七八片梨花瓣随风钻入殿内,阳光下的碎尘仿若星河流动。
柳栖梧的目光先是落在推开门的那只手上,指节修长,玄色广袖垂落得规整,堪堪露出寸许玉雕般的腕骨来。
待那手收回,她才逆着天光看到来人的模样,冷意与清俊融在一处,竟让那几片花瓣都忘了往下落。
此人眉眼俊朗,却又透着些疏离,鬓角的发丝贴得整齐,仪容更是一丝不苟,长睫微垂,被阳光晕出绒绒的边,身线清晰利落,周身蒙着一圈浅金色的轮廓,连用以束发的银冠都被染了层暖黄。
他衣摆一掀,带起的风惹得空中的花瓣又晃了晃。再往前踏上一步,身侧的光便跟着动了一瞬,似是特意追着他的脚步走。
柳栖梧望着他,忽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衬景,就连方才盘旋在心头的思绪都跟着停住了。
——
李祈抬步踏入的瞬间,习惯性地先扫过整个内室。
坐在席首的母后笑得端庄,汪表妹笑得露出皓齿,旁边坐着一个先前从未出现在这里的姑娘。
她正拨弄着袖口,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歪头瞧向他,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了颤,发髻的绸带微微晃动,折射的光晕恰好映进李祈的眼里。
他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就在他踏入同心殿看到柳栖梧的那一刻,他就认出来了。
前天,他策马回东宫时,偶然一瞥,看到街边卖糖画的小摊旁站着一对俪人。
男子是一个多年未见之人,曾做过他的伴读,手里拿着支糖兔子笑着递到一旁的姑娘面前。
粉衣女子眉眼弯弯,下半张脸被轻纱所掩,一阵小风正好将面纱吹起一角,额发被风拂得微乱。
姑娘的鲜活灵动与现下相比是判若两人。
先前母后说柳氏身子不适,要延后两人见面的日子。现在看来,不过是此女推脱的借口,戴着面纱和别的男子谈笑风生,甚至收下递来的吃食。
装得倒真像,既敢在光天化日下与其他男子私相授受,又何必为了攀附东宫在他面前摆出这副温顺恭谨的模样?
李祈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方才那瞬间的失神仿佛只是错觉。
“儿臣见过母后。”李祈朝着陈王后微微躬身,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免礼,免礼,快落座吧。”
“表兄安好!”汪丽姝站起身,屈膝行礼,嘴里还说着其他问候的话。
“臣女见过少君。”反应过来的柳栖梧也跟着起身行礼,微微屈膝。
李祈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快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这样心思活络的女子,就算身份再尊贵些,他也半分瞧不上——就像那些错漏百出的图纸和清单,只会让他觉得碍眼。
“这两个姑娘头一回见面,一见如故,倒是投缘,”陈王后看着李祈,脸上的笑意更盛,“你来得正好,我要带姝儿去库房里挑选夏衣的布料,你也和柳丫头说说话。”
汪丽姝微微一怔,随后乖巧应下,跟着陈王后离开前还不忘回头冲柳栖梧笑了笑。
殿内一时安静不已。
柳栖梧和王世子相对而坐,两人之间似乎荡漾着一层薄纱,让人心跳莫名加快。她一个抬眸恰好又对上他的双眼,那眼底的冷意像裹着层薄冰,眸光深沉,看得她下意识低下头。
只有她知道,自己究竟在心虚着什么。
可转念想起那封措辞恳切的退婚书,柳栖梧先开了口,声音放得柔缓,抬眸时眼底已没了方才的慌乱,只剩恰到好处的恭谨:“听闻少君政务繁忙,能在娘娘的小宴上见到少君,臣女属实意外。”
她想绕开退婚信的敏感,先探探他对这桩婚约的态度,毕竟那封信来得蹊跷,纵然笔迹与梦中所见相似,但她并不确定是否真的是他所写。
李祈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叩着扶手:“柳吏正教侄有方,柳娘子病中也不忘见客,倒是比吾更懂人情往来。”
“见客”二字被他说得极轻,却猝不及防地戳进柳栖梧心里。
她愣了愣,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心口虽疑,面上却故作坦然:“少君说笑了,臣女不过是在及笄礼后身子不适在家静养了两日,比不得少君日日与工署官员议事。”
李祈叩着扶手的指尖顿了顿,话锋又绕回原处:“或许是吾记错了。不过前几日,有人递来书信,说是柳娘子所写,言及……”
他故意拖长语调,抬眸看向她,眼底带着审视,“言及共商退婚之事。”
这话一出,柳栖梧捏着裙摆的手猛地一紧。
他果然知道信的事!可那信明明是旁人递来,说他有意退婚,怎么反倒成了她写的?
再抬眸时,她眼底的恭谨淡了些:“初一那天,倒是有人递信给臣女,说少君觉得这桩婚约不妥,想寻个时机了断。臣女原还不信,如今听少君提及,倒真不知是怎么回事了。”
李祈挑了眉,语气里添了些讥讽:“柳娘子这话,倒像是吾在编造?毕竟,这婚约于柳府有益无害,柳娘子怎会主动想退?”
“有益无害”戳中了柳栖梧心底的痛处,她站起身:“少君此言差矣!臣女虽为女子,却也知婚约当以心意为准,若少君真有退婚之意,臣女绝不纠缠。只是若有人故意传假信挑拨,臣女倒想知道,是谁想搅乱这桩婚事。”
李祈看着她眼底的倔强,忽然觉得这对峙有些可笑。他以为她主动退婚,她以为他有意了断,偏偏两人都被假信牵着走。
他也站起身,冷声道:“若真是假信,那便再好不过。只是柳娘子日后‘静养’时,还请多留意身边人,别再让人借了名头,传些不该传的话。”
他话里的提醒,柳栖梧依旧没懂其中深意,只当是他在暗指柳府有人搞鬼。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的薄纱虽破,却又多了层迷雾。
窗外的梨花又落了几片,落在庭院的青砖上。
“柳娘子方才说,若吾有退婚之意,绝不纠缠,此话当真?”
柳栖梧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她定了定神,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自然当真。少君若真心想了断这婚约,臣女愿想个法子,既能让王后娘娘主动松口,又不伤及东宫的颜面。”
“哦?你倒说说,什么法子?”李祈眼底的冷意淡了些,多了些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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