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他把白月光抓去劳改了

　　吉声这边，却见巫女收回鼎中的骨笛，骨笛分毫未伤，只是笛身显现出代表一日的一颗星纹。巫女猛然拊掌，鼎中青焰暴涨三丈。

　　她干瘪的唇间吐出一句：“仙子到底是不是诚心来我幽界？”

　　吉声交出的东西着实不算有诚意。谁来幽界办事儿是一日就够的？遇上暴风雪，一日都不够她从门口走进都城。

　　吉声尴尬地笑笑，收回那坛酒，扔回百宝袋里，又从里头取出一盒酥饼，那是前几日剑无伤亲手做的，味道不错，她专门为远行省着吃的。

　　巫女扔出骨笛——

　　“一日。”

　　“这个，这次保证行！ ”吉声一边安抚她，一边从百宝袋里掏出她在鬼市偷的一幅仙人画。画上画的据说是天族公主——仙资玉貌、绝世独立，而作画的仙人则是天界朱雀族的某位天才神君，不知何原由，此等名画流落到了鬼市，吉声本打算偷了它去换灵石，却没料到画主人一丢了画，便处处安插了眼线，留意卖画之人，吉声根本无法出手，不过，能从众多高手眼皮子底下偷走这幅画，当时吉声可是嘚瑟了好久。

　　“三日。”

　　“那这个呢？这是……”吉声还不死心，又从百宝袋中翻找出一样东西。

　　巫师重复着，将骨笛扔进鼎中又收回，说道：“一日。”

　　……

　　银瞳巫师叹了口气，说道：“仙子，请回吧。看来你此次来幽界所办之事，并不值得你付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吉声无奈，看来这会读心术的银瞳巫女是瞒不过的，她想进幽界，就得用她真正珍视的东西做交换。

　　她将手伸进百宝袋，一会儿功夫，掏出了一件旧旧的鹅黄大氅。

　　小时候她和少肆在凡间行医，少肆总会给她买各式各样好看的衣服穿，她家有满满一屋子的新衣服，可自从少肆离开，她不大去外头，也没什么闲钱，买的衣服自然就少了。她有近一千年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整日待在房间里不出门，躺着一动也不动，身上都要长虫子了，千年转瞬即逝，从前的衣服都被蛀虫咬坏，留存下来的，只剩下寥寥几件。她舍不得这些回忆，便将它们收进了百宝袋里好好保存。

　　老妪重新将骨笛投入鼎中，笑道：“放不下的执念，三十天。”

　　说完，便收走了吉声的衣服。

　　当吉声和无伤在回廊重逢时，各自的腕间多了支骨镯。吉声腕间骨镯刻着三十道星纹，无伤则是九十道星纹。

　　“什么！九十日！”

　　这可是外界之人能在此地逗留的最长时间了。

　　吉声围着无伤打转，看了眼他背上负的宝剑——没丢。竟然不是当这个，吉声实在好奇他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当。

　　她疑惑地问东问西，可无伤就是不说，她也没法子。

　　幽界的都城建在山脚的平原，这里的气温比山上高些。虽是盛夏，山脚下没有飘雪，但吹到身上的风仍旧刺骨，吉声扣上大氅的帽子，把半张脸裹进毛领里，领着将无伤往城里走。

　　时隔多年再踏足这片土地，眼前的景象令吉声恍惚了片刻。

　　谁都知道幽界盛产宝石，可亲眼见了才觉震撼，眼前的地面又宽又平，哪有半分尘土的影子？竟是用整块整块的宝石铺成的。从前稀稀拉拉的矮屋已被连片的宝石楼阁取代，朱红廊檐上吊着流光的灯串，白日里也亮得显眼，有的商铺檐角下甚至挂着东海鲛人织的珍珠帘，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四界的货物几乎都汇集在都城：人族的糕饼、果子满街都是，妖族的灵草用玉盒装着，仙门的符箓叠成整齐的一团，连鬼市那里少见的玄铁器物，都能在街角铺子寻到踪迹。生灵更是鱼龙混杂，穿粗布衫子的凡人蹲在摊前挑拣，狐面妖娘摇着团扇和仙门弟子讨价还价，偶尔还能看到披鳞带角的精怪，小心翼翼攥着新得来的好玩意。这般热闹繁华，比记忆里不知多出了多少倍。
　　吉声留心观察了一会儿，便懂了其中原由。

　　幽界地底藏着数不尽的宝石矿脉，雪山上长着稀奇的草木灵虫，匠人能将墨色宝石雕成流光的摆件，将晶石打磨成嵌在武器上的碎钻，甚至能把金刚蜘蛛丝织成轻如烟雾却刀枪难破的衣物……奈何，这里植被稀少，缺少水果蔬菜以及药物，新奇的东西只有依靠外界给予。

　　幽界人、妖、鬼、天界都通用天界的灵石，以此互通有无，但幽界在此体系之外，幽界至今仍守着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双方交易没有衡量标准，全凭心意，换句话说，全凭你忽悠的能力。只要能遇到肯买你东西的主，用一袋炒香了的葵花籽也能换块千年寒铁。

　　商人们盯着幽界这块未被开发的市场，心里打着各自的算盘，赚得盆满钵满。

　　吉声挑了一家服装店，走了进去，进门那刻，暖融融的空气便裹住了两人。

　　“咱家店的大氅是正经的貉子毛，比别处暖和三倍。”店主笑着介绍道。

　　“有火狐毛的吗？”吉声问道。

　　店主立马打起精神，心道这是位懂货的客人，忙将两人带至一处货架。

　　吉声仔细看了看，从货架上取下件淡青色大氅，抖开时毛领簌簌落着细绒。

　　“来，试试。”吉声道。

　　剑无伤一脸疑惑，被吉声架着，脱下了少肆的旧衣服，伸手套进了大氅里。

　　吉声指尖捏着领口的绒毛捻了捻，又扯了扯腰侧的布料：“这件衣服合身。”她将衣服领口扣上，瞧了瞧说道，“将将能护住下巴，不会豁风进去。”

　　吉声又让他抬手拢了拢衣襟，暖意顿时在胸腔里慢慢散开。

　　确实暖和。

　　成衣店的老板在旁笑道：“仙子眼尖，这料子抗风，莫说是夏日，就是在幽界过冬，都不冻骨。”

　　剑无伤看着吉声问道：“给我买的吗？”

　　“对啊，好歹咱们要去的地方……不能老让你穿我爹的旧衣服吧！”吉声笑道，“再苦不能苦孩子，混江湖呢，行头最重要，这是我爹教我的。”

　　“谢谢。”

　　“傻小子，跟我说什么谢。”

　　“老板，您收画吗？”吉声转头同老板聊起来。

　　“那得看客人你拿的是什么画了，我可先说在前头，你方才选的那件大氅，内里的皮毛是火狐，毛色光亮顺滑又保暖，外头可是用的真丝，还有绣娘绣了半个月才完成的通体鹤纹，不用我多说，你是知道这价值的。”老板道。

　　“知道知道。”吉声承认这件衣服好，但她的画也不差。她从百宝袋里取出那幅《仙人图》，呈给老板。

　　“您知道这位是谁吧？”

　　老板细细端详这幅画，画卷中央，一位仙女身着青白的飘逸长裙，在云海中翩然，手执仙柳，向人间洒下甘霖，她身下，是一片烧红的山峦。

　　画中神仙的样子同他们的公主神似。因为这位公主嫁给了现任天帝，缓和了两界关系，所以她在幽界民众间口碑是极好的，民间有许多书画记录这一事件，但凡是识字的，看过书的人，都知道公主的长相。但画中女子明明是仙，老板想了想问道：“画中这位，是我们公主和天帝的女儿吧？”

　　“您还挺识货！对！画中记录的便是天界公主救人间山火的故事。”吉声道：“您再看看这落款。”

　　“一个朱雀？”

　　吉声料到老板对天界神仙应是一无所知，毕竟幽界与世隔绝，便解释道：“您该知道，天帝公主和朱雀部司法神的儿子有婚约吧？”

　　“这……”老板其实不知道有这事，但他知道朱雀部是封印幽界的四个神族部落之一，历史辉煌，他们公主的后代，和这位司法神的儿子……应是八九不离十了，老板点了点头。

　　“这便是那位神君亲自画的公主。且不说背后动人的爱情故事、感人的救火事迹，单说这笔触、这构图，绝世好画！你说你挂你这店门口，每天不得有多少人来瞻仰这小公主的光辉。”

　　“你怎会有如此名贵之画？”老板显然已经被忽悠上头了。

　　吉声小心翼翼收回画，卷起来：“您就说要不要吧，不要的话，我可上别处换去了。”

　　“哎哎，仙子，要！要！”

　　吉声笑着递去画卷，“那便祝你们幽界这位小公主与天界那位神君琴瑟和鸣，珠联璧合，恩爱白头！”

　　“多谢仙子！”

　　走出服装店，剑无伤好似并不开心。

　　“那幅画，你从哪里来的？”剑无伤问她。

　　吉声本是在鬼市偷的，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便说这是她花钱在鬼市买的。剑无伤没再追问下去。

　　行头置办妥当，该干正事了。吉声一个瞬移，连着将无伤带到了幽界王宫外的城墙边。

　　到了这里，吉声便不敢再使法术了，因为这里有灵力高强的幽族士兵把守，使用法术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城墙角落的一个狗洞，带着无伤钻了进去。

　　狭小的狗洞里却别有一番天地，一开始还是漆□□仄的密道，越往里走越豁然开朗，每隔几步便有一盏亮着的油灯，好似有人经常来打理。

　　走这条路不用层层报备，少了层层关卡检查，省了许多麻烦。

　　不多时，吉声与无伤已到达了密道出口。

　　“谁在那儿？”

　　一道充满警惕的声音骤然响起，划破寂静。

　　吉声认识那声音的主人，扬了音调答道：“是我！是我！”

　　话音刚落，一道高大的身影便闪现至密道洞口。

　　那位公子身姿挺拔，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身上的金色服饰在夕阳照耀下熠熠生辉，夺目得有些刺眼。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得眯成一条弯弯的缝。

　　他瞧了眼站在密道门口略显狼狈的吉声，笑得人仰马翻。

　　吉声白了他一眼：“兄台，搭把手，你把密道出口设计这么窄干嘛？”

　　“里面给你留宽敞了，这密道，就得两端窄，才不容易被人发现。”那公子边说边伸手，把吉声从洞里拽了出来。

　　这一面，隔了三千年。没想到，那条只有他们知道的密道还在，更没想到，他竟一眼就认出了吉声。原以为还需要自我介绍一番，引起回忆，吉声也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哦，对了。我有个人要介绍给你认识。”

　　吉声忙转向洞口，剑无伤脱了大氅，才勉强钻出来，吉声给他重新披上衣服，拉他到身前。

　　她对剑无伤道：“这是祁，幽王的小儿子，你可以称呼他为祁公子。”接着又转向祁，说道：“这是剑无伤，他是人族，我机缘巧合救了他，之后便一直同行，他人聪明，跟你一样也擅长琴棋书画，他做得一手好菜，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虽然见到吉声是件顶欢喜的事情，但见她身旁突然多了个男人，祁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连正眼都不愿瞧那男人。

　　他对吉声不满地嘟囔着：“小没良心的，你可以也多介绍我一些。”

　　碍于吉声在侧，祁只得伸出手，准备礼节性地向那凡人说句“幸会”，一抬眼，借着霞光看清了面前男人的面容，那是一张十分熟悉的脸，让他顿时陷入迷惑：

　　“兰……兰……”

　　剑无伤将祁伸来的手一把握住，十分恭敬地打着招呼：“祁公子。”

　　祁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剑无伤，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面前男人将他的手捏得更紧了。

　　“哼，男……人。”祁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剑无伤，俨然一副看他装到几时的姿态。

　　院中老树在寒风中沙沙作响，好不容易长出的几片绿叶打着旋儿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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