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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
“看来，我得去一趟玉京了。”
边霁怔在一边，他还未出言，萧宴卿倒先开口了。
“宴卿？”
边霁身为妖王，贸然出现在玉京，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出来做文章，容易引起玉京某些敏感之人的猜忌，因而他在考虑是否要先给玉京呈书一封，请求他们协助调查，但是这样一来回，势必会耗费大量时间。
萧宴卿看出他所想。
“边霁，此事与我或许有些渊源，你不必费心前往玉京。”
无论是仙墨寂明，还是……傅玄璟，萧宴卿叹出一口气，他始终难以在这两件事上保持冷静，当下，他没有那个耐心等边霁去走繁琐冗长的规程。
但边霁不知萧宴卿真实过往，只当他是以此为由，堵住悠悠之口，实则就是在帮自己、帮妖族，于是思来想去，边霁还是下定决心同萧宴卿传音道。
“出了姑射，并非人人熟悉我的灵气……”他扫了眼吴老三和管事，“这二人定然不敢透露半字，如此，又有谁能知道我造访了玉京？”
萧宴卿回转了身体，正对边霁，回音道。
“那么，你要怎么瞒过监察司？”
边霁脸上闪过丝不自然，摆了摆手，意思是叫萧宴卿别多管，他自有妙计。
于是出发当日，拇指粗的白色小蛇缠上萧宴卿手腕时，他总算明白了，边霁想的是什么法子。
身为妖族，御兽天赋自然万里挑一。
监察司中转枢纽会着重核实御兽师身份，而对于其所契妖兽，规制则稍显宽松，仅需御兽师立下誓约，保证妖兽不生祸端、不扰安宁，便可放行。
萧宴卿捏了下略显呆憨的小蛇脑袋，也真是难为这妖族之主了。
“哎……大人，在这里。”
萧宴卿垂袖将小蛇掩住，吴老三身后跟着管事的，他俩不动声色地张望了下，没看到边霁的身影，紧绷面容舒展松弛不少，但好似又有些极其微妙的失落。
“您这边请。”
这是姑射地界最东边，漩涡状的通道高悬于空，边缘幽蓝光芒流转不定，大大小小的云舟驶入其中。
从姑射到监察司，有两种途径。其一，缴纳一定数量的灵石，登上云舟。其二，修行者对自己修为足够自信，亦能凭借御物，沿着神力构筑的通道直抵监察司。
萧宴卿向来偏好后者，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乘坐边霁的私人云舟，自妖王宫殿直接出发，长久以来，他竟从未有过搭乘公用云舟的经历。
他边走边看，被吴老三引到艘极大且造型别致的云舟前，舟头雕刻着昂首的大蛇头颅，船身贴着大片大片蛇鳞，而末端的蛇尾还能左右摆动。
这两人借此来奉承边霁，盛赞其有包容之怀，能海纳妖族万千子民，盼着边霁能对他们网开一面。巧思是好的……但明显是急赶出来的，所以技艺粗糙，将边霁原型弄得不伦不类。
萧宴卿立刻攥紧袖口，将乱拱的边霁困住，要是被他钻出来看见这只丑陋大王八，恐怕行程就要往后延了。
萧宴卿扫了眼吴老三和管事，他俩简直是太不了解边霁了。
吴老三干咳了声，此招不成他还备有下一招。
“大人，先登船吧。”
萧宴卿跟着他俩登上云舟，舟内人声鼎沸，拥挤不堪，他们一直走到顶楼，才寻到处靠窗的空座位。
“这艘云舟收取灵石最少，所以前往玉京讨生活的，大多是搭乘它。”
萧宴卿并不搭腔，由着吴老三自顾自地往下说。
“可是再少，当年我也是攒了好久，才登上来啊……”
“如今呢？”
这一句直劈吴老三天灵盖，他本想诉说一下，当年自己是迫不得已，才做起了售卖违禁丹药的勾当，然后乞哀告怜一番，来谋得妖王好友的同情。他大着胆子去探究萧宴卿神色，但那张脸上不见一丝怜悯或者愤怒，他忙把眼垂下，心思过了几道后，笑着坦言了。
“如今也坐它，毕竟做这档子事……总归得低调点。”
萧宴卿也笑了，吴老三这枚血肉棋子，审时度势，有点小聪明，要是用得好了，指不定能出其不意，将罪魁祸首一军。
云舟抖动，逐渐升空，朝那道深邃漩涡驶去。
“大人，那您宽坐，我们就在旁边，有任何需要，吩咐便是。”
吴老三暗中用手肘碰了碰管事，这两人一齐躬身去了另一座。
边霁左右没钻出去，耐心早就见了底，又箍又咬，萧宴卿手劲一松，他就迫不及待钻了出来。
“我为了你好。”
萧宴卿想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边霁没理他，兀自爬上窗棂挂着吹风。
光线水一般从云舟流走，明与暗的更迭不过瞬息，等适应黑暗后，能看到通道光雾翻涌，银粼粼的，以及游弋于此间的云舟，灵石驱动溢出的光，一闪一闪。
萧宴卿眼睫缓缓垂落，朦胧间，细碎光影在沉沉浮浮的意识里缠绕交织，勾勒出隐秘的过往。
那日，萧宴卿对上窖底那孩子的求生目光时，便识破了他的身份——由怨念凝聚而生。
他的诞生，就注定了死亡与毁灭将如影随形。在其年幼时，这份怨念会不受控地影响周围人，无限放大人心阴暗面，再仁慈的人也会对他举起屠刀。
在这种环境之下，一旦有了契机，他会不可避免地展开报复，甚至待其成长起来后，他将以百倍的残酷，向世间万物宣泄仇恨。
然而，世事总是如此出人意料。偏偏，偏偏在他身上，萧宴卿寻不到丝毫杀孽的痕迹，现下就是个可怜濒死的孩子，萧宴卿无法不向他伸手。
萧宴卿取了粒治疗伤痛的丹药给他，小孩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萧宴卿以为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于是解释道。
“你服下，身上就不会疼了。”
“谢……谢谢仙人。”
小孩喉咙动了动，但还是没有吃。
“怎么不吃？”
“娘亲，娘亲她被爹爹打了……我昏了过去，然后不晓得怎么就到这儿了。”小孩起身都很困难，他尝试了好几下，才扶着断墙慢慢爬起来，对萧宴卿拜了拜，“我……我要回去，咳咳，给娘亲吃，娘亲吃了药就不疼，我……谢谢仙人。”
为何会到这儿——因为这地方荒无人烟，就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去处，可萧宴卿不想这个孩子再遭受一次伤害，他把残忍的词句咽回肚里，只道。
“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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