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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玉
清早的客栈里，南来北往的客人或用着早点，或打点行装，一派忙碌。在角落的座位上品茶嗑瓜子的鬼扇精神不甚好，只觉眼皮沉重，瞌睡连连。对面的佛甲埋头就餐，也是有一搭没一搭，无精打采的模样。
“砰”的一声，鬼扇第三次因瞌睡而将头撞到了桌上，她醒过来，一眼瞧见对面不成器的徒弟还在吃早饭，不由怒了，“半个时辰了还没吃完，你是骆驼呢？”
佛甲将几乎埋进碗里去的眼睛抬起了一点点，瞄了她一眼，又将眼皮垂下，一勺勺地喝粥，似乎嘀咕了一声，“你没睡好就骂我。”
“还敢顶嘴了！”鬼扇一扬手，一扇子打到佛甲头顶，继续骂道：“要不是你昨晚梦游说梦话，为师会落得这番田地么？”
佛甲嘴里的汤勺掉进碗里，双手捂着被敲疼的头顶，满眼委屈。
昨夜，鬼扇半夜醒来，朦胧的月光中瞧见佛甲托腮蹲在她床头，还莫名其妙问她是否有心尖尖上的人。
佛甲委屈了一会儿，又接着吃饭。鬼扇看不下去，遂起身往客栈外走。
大街上熙熙攘攘，商铺林立，商品繁多，鬼扇边走边瞧，瞌睡去了大半，心情也渐渐好起来。身后，佛甲已跟了上来，早饭也没继续吃了。鬼扇知他会跟上来，才提早出门，不让他继续吃凉了的粥。
逛了一路，正觉有些累时，前方数条街道交汇的地方聚满了人，鬼扇便也过去瞧几眼。由于围观者众，鬼扇瞧不见最里边究竟有什么，便向身边的人打听。
那人仰着脖子拼命往里面看，顺口答道：“有殷府贴出的告示。”
殷府？鬼扇似乎从客栈老板那里听说过，是这州府的一个大户人家，跟皇亲国戚沾点关系。她没兴趣了解，两眼微眯，团扇轻摇，转身便要往另一条街逛去。
没走几步，察觉身后有些异样，她回头一看，手里的扇子顿时便停在了空中。
街心围观的人众都往她这边看来，不过显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佛甲——揭榜的佛甲！
手里举着告示的佛甲神采奕奕，与客栈里的他判若两人，正满怀兴奋地向她跟来，口里嚷着：“师父！治病！”
唔，原来是寻医的告示。鬼扇心道。
只是不知开价如何呢！鬼扇打着扇子，心里在揣测。佛甲将手里的告示一抖，长卷便垂展而下。
鬼扇脸上立时变成了绿色，绒毛团扇在她手中无风自动。
佛甲没有意识到这一变化，尚自喜滋滋地跑过来。等他到了身边，鬼扇一把拎起他的耳朵，拖着便走，避开众人的视线。
佛甲叫疼不绝，直到一处人少的地方，鬼扇才松开手。佛甲眼泪都要出来了，“师父手太重了……”
鬼扇气极反笑，扇子指过去，“你、你、你听说过有医兽的神医么？你想为师声名不保么？你想鬼神医遭江湖中人耻笑么？……”
“师父！”佛甲打断她，将告示展开在她面前，指着告示中央画的一头猪道：“这是香猪，殷府的宠物猪！”
“管它什么猪！”鬼扇一甩袖子，“为师医人不医兽！”
“诊金百两足金。”佛甲打蛇打七寸。
果然，鬼扇暗暗回头，瞟了一眼那告示，心里极为挣扎。
殷府果然阔绰，不仅府门装饰厚重，府内也是亭台楼榭，规格奢华。被人领进府后，佛甲便双眼放光，脸颊红润。鬼扇面无表情，闲闲迈步，偶尔打量一眼佛甲，总觉得他不太正常。
待被人领到后院人工湖旁的亭榭下，见到那只画中的宠物猪及其主人时，鬼扇才蓦地一悟。
亭下坐着殷府小姐，站着殷府婢女。宠物猪在殷府小姐的怀中，神情怏怏，似是病了。鬼扇与佛甲一样，目光不在那只猪身上。
“小女殷照晚，姑娘可是大夫，如何称呼？”那小姐抱着香猪起身，湖光在她脸上潋滟浮动，照得她容色有几分脱离尘世的缥缈感。她看向鬼扇与佛甲，又似乎并不在看他们，让人抓不住她神情。她起身一礼，举手投足流风飘韵，让人品味不尽。
鬼扇与佛甲都看得呆了，谁也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殷府婢女却是神情淡淡，双手拢在袖子里，低咳一声，重复了一遍殷照晚的问话。鬼扇如梦方醒，摇了摇扇子掩饰自己的失态，笑道：“在下杜小扇，是个行游江湖的郎中，这是劣徒鬼小甲。”鬼扇一边介绍，一边将扇子敲到佛甲额头，将他打醒。
“小姐出具告示是想招个大夫给阿香看病，杜姑娘这就请吧！”那婢女神态略显冷漠，只在看着自家小姐时才有几分温情。
鬼扇提着裙摆往亭内走了几步，顿时一股怪味扑鼻而来，熏得她几乎想转身掩面。阿香猪在殷照晚怀里低声哼哼，扫向鬼扇的眼神似乎带有几分不屑。鬼扇知道了怪味的来源，心内佩服那殷小姐。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该是怎样的品味才会将散着臭味的香猪当做宠物并抱在怀里呢？
趁人不备，鬼扇从袖子里拈出一剂香料撒到扇子上，再扇风时，便可掩去香猪熏人的气味。
佛甲跟在她身边，似乎没有被熏到的迹象。鬼扇心里狠狠骂了一声，真是不成器的徒弟，见了美人便连嗅觉都迟钝了，如此还怎么出师行医！
殷照晚坦然地迎视这二人，佛甲终是有些羞赧，垂头将医箱捧到鬼扇面前。鬼扇忙着扇风，扇子不离笔端三尺。
“杜姑娘！”殷照晚叫了她一声，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细细给香猪诊断。
“小姐勿急。”鬼扇赔笑了一声，一步步走过去，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挽起袖子，一手摸向香猪的肚子。
佛甲一心看着殷照晚，全然没有注意自己师父在经受怎样的煎熬。
鬼扇屏息，一手持扇压在笔端，一手在香猪身上试探。宠物猪极不配合，扭来扭去，冲着鬼扇瞪视。鬼扇秉着刚给自己定下的医兽同医人的道理，尽职尽责地检查香猪的身体。然而香猪兴许是平日被娇纵惯了，不喜外人乱摸，一声哼后，猛地一窜，朝鬼扇扑去！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奥义，佛甲觉得自己师父完全领会了。只见鬼扇气定神闲地搂着蹦到她怀里的香猪，给它顺了顺毛，又以人鬼莫测的神医手法喂了粒药丸到香猪嘴里，香猪顿时乖巧万分，在她怀里静静呆着。
“请问姑娘，阿香不吃不喝，是什么病？”殷照晚关切问道。美人一皱眉也都是风情。
“偶感风寒，不要紧，待在下配一剂药给阿香服下即可！”鬼扇笑着道。
“照晚感激不尽！姑娘就先在府上住下，慢慢配药吧！”殷小姐邀请道。
“如此便叨扰了！”鬼扇客气道。
当晚在殷府住下后，鬼扇粒米未进，在浴桶里泡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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