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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巢遇血红琥珀(一)
距西阳关不足半炷香,紫衣弟子突然抹脸:“什么东西?”
“是鸟屎!”又一人云肩上落了白黑污物。
衔玉霎时瞪大了眼,脸色憋得乌青,大喊:“霜华!”
长剑听命而出,旋飞扫去鸟屎。
杜成府回头:“被锁还能用剑,不愧是岳家大弟子。”
衔玉不答,肩上的血又渗出一层。
忽有乌压压黑鸟遮天,嘶叫着俯冲而来,众人心中一惊,剑队被撞得东倒西歪,直往下坠。
场面如鱼炸油锅般混乱。
黑鸟喙部泛着黑气,不知何处传来滋滋腐蚀的金属之声。
“杜护法!这鸟把金锁咬断了!”一紫袍弟子努力控制着平衡,向杜成府喊去。
“什么?!”杜成府见状难以置信,朝岳灵儿望去,她身上的金锁果然断了!
岳灵儿顿觉轻巧,拔剑想砍断师兄的金锁,却被黑鸟层层裹住——羽毛如刀片划开皮肤,血腥混着鸟粪味呛得她呼吸发痛,肋骨像被铁箍,比埋在沙里还窒息!
“是乌鸦!”有人喊。
岳灵儿瞥到是那晚的乌鸦,又因金锁刚解,灵力未复,终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三层乌鸦将岳灵儿裹成黑球,高高低低、顿顿挫挫地向队伍的反方向飞去,衔玉奋力一搏:“霜华,去救!!”
谁知他灵力已被压制大半,这次的灵力消耗使金丝又紧了几分,腹部渗出圈圈血迹,任霜华怎么砍,这鸟球也像钢球一般不为所动,越飞越远,衔玉道:“杜成府,你想好了!”
杜成府咬了咬牙,命令道:“所有人,去救岳少主!”
可为时已晚,那黑压压的鸟球携着岳灵儿快速飞走,几乎瞬间便消失不见。
衔玉的灵力如抽丝般耗尽,膝盖一软,重重跪在剑上,指尖狠狠嵌入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银白的剑面。
“滴答......滴答。”
岳灵儿疲惫地眨了两下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意识沉下去,她感觉自己被扔进一个冰冷的地方。
“滴答......”
是水吗,是水滴落入万丈深潭?还有什么声音?好近......这是哪?
岳灵儿腰间腹部隐隐做痛,每寸肌肤都如万剑划过,令她动弹不得,不愿睁开眼睛。
她的脑海里是无数张面孔,满身钢钉的男孩、断臂断手的壮汉、藕色装束的守门人,甚至那个偷捡了金子还起哄的赌徒。岳灵儿心中升起一个想法:我太弱了。
眨眼间,眼前落了一个东西。
岳灵儿努力对焦看去,是一个断了半个翅膀,缺了一只腿的蚊虫。
它滚圆的肚子黑里透红,一动也不动,岳灵儿卯足力气提起手指,在蚊虫周围敲了敲,地面又硬又冷,空间回响出微弱的“笃笃”声,蚊虫挣扎了一下。
岳灵儿闭眼昏沉片刻,再睁眼时蚊虫仍不动,她加重力道敲了敲,指尖刚触到,蚊虫突然振翅飞走,岳灵儿霎时愣住。
“你吓到它了。”
清冷低沉的声音从暗处飘来,岳灵儿猛地扭头,一束光打在黑暗之中,竟露出半张男人的脸!
岳灵儿忍着剧痛撑起上身,嗓音沙哑:“你是谁!尉迟玄沧?”
那人自顾自说道:“身残体缺,临死挣扎罢了。”
“那又如何,起码它有挣扎的勇气。”岳灵儿声音低沉,鼻头一酸,“如果我再厉害一点......”
“有些事情,不是想就能阻止的。”那人沉沉说道。
“是吗,我不信。”少女之音气若游丝,岳灵儿死死盯着他,企图看清隐在黑暗中的那张脸。
可来不及分清,身子一轻,眼前一黑,体力消耗到极限,又晕了过去。
意识模糊中,她感觉背后有东西在爬。
一枚符篆小人从她背后钻出,如小蛇般爬到她的额头。
岳灵儿眉目颤动,漆黑中看到一尊圣光大佛,而它身前供着个洁白无瑕的玉如意,玉身表面有祟气流转。
岳灵儿心中一动——这是符篆小人的视角,只见它一口将玉如意吞下,偷偷跟在紫衣道人身后,最后在石门爆破之际,钻回熟悉的青衣袖角。
“姑娘,姑娘!.......你醒一醒吧。”
迷迷糊糊中,一个清脆可人的声音在耳边哀求,岳灵儿意识从黑暗中浮起,耳边的哀求声越来越近。
她颤着睫毛睁眼,见眼前女孩近乎光裸,先短促惊呼,随即爆发出尖叫:“啊啊啊——!”
宋元乐吓得扑倒在地:“你终于醒了!”
岳灵儿揉眼:“你是谁?怎么不穿衣服?这是哪?”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光净的女孩有些尴尬地裹紧身上单薄的袈裟,她警惕回道:“我是宋元乐,这是太岁巢,我还想问问,你是谁?你也是被送进来伺候的吗?”
袈裟下白皙的肌肤被尘土污浊,岳灵儿震惊得久久挪不开眼,宋元乐从身后掏出一物:“喂、这个,是你的东西吧,真奇怪,人都死了,还往里头送供品。”
岳灵儿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梦中所见的玉如意?她环视四周,果然地上躺着个暗淡的符篆小人。于是便摸出灵宝囊,将玉如意锁了进去:“是我的东西,谢谢。”
宋元乐看到这幕,眼前一亮:“这是仙家法器?你是修仙的?”
岳灵儿的敌意散去一些,挠了挠头:“那个、我确实是个道人,只不过没那么厉害。”
宋元乐激动万分:“这么说你不是被送进来伺候的?”
“伺候?伺候谁?”岳灵儿连忙摆手,发觉四肢比第一次醒来时更加轻巧,身上的血迹早干,疼痛也弱了一些,不免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宋元乐道:“我发现你时,你伤的好重,我就一直守着,守了很久很久,你终于醒了。”
这一睡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连伤口都愈合了一些。
岳灵儿恍惚地看向宋元乐,即便身前女孩用袈裟蔽体,还是有些不忍直视,岳灵儿褪去被暗血浸红的白色外衣:“是你一直照顾我?谢谢,这个你先拿着,穿在里面。”
宋元乐爽快接过,套在袈裟里。
岳灵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男人?”
宋元乐摇了摇头:“男人?这洞里向来只送女人,怎么会有男人呢?”她突然起身向暗中走去:“这里的人都死了,你快跟我来。”
眼下再无第二条路可走,岳灵儿只能暂且相信她,拖着身体跟了上去。
她跟着宋元乐钻进一个狭长逼仄的甬道,长得永远走不完一般。
“元乐姑娘,还有多远?”潮湿的石壁划过她的里衫,她忍不住发问。
“快了,快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宋元乐轻车熟路走在前头。
“我叫岳灵儿,你也真厉害,这么偏僻的小道都能发现。”岳灵儿调侃道。
“没办法,我都关了三年了。”
“三年?”岳灵儿脚步顿了顿,眼睛瞪圆。
这潮湿洞穴光都照不进来,连根能吃的草都长不出,不禁惊诧:“那你吃什么?”
“吃老鼠呗!”宋元乐眨了眨眼,指尖捻起一粒黑色的东西扔进嘴里嚼了嚼。
岳灵儿看得头皮发麻。
宋元乐见她信以为真,大笑不止,从怀里摸出块黑乎乎的饼干:“哈哈哈——你真信啦?骗你的,是洞里的供品啦!”
岳灵儿这才松一口气,擦了下不存在的冷汗。
“笃—笃—笃—笃—”短促且规律的轻响由远处传来,明明是安定的声音却听得岳灵儿一阵发怵,不多时,一条竖长的白色光亮越来越近。
“要到了!”宋元乐加快脚步。
岳灵儿紧跟其上,那规律的声响越来越清晰,这难道不是敲木鱼?
几步后眼前豁然开朗,石洞比之前大得多。
八个和尚盘腿敲木鱼,动作分毫不差,除了手,全身被尘裹成“土人”,木鱼木纹磨得发亮——像敲了几十年。
地上堆着干雏菊,洞壁贴满褪色红喜字,艳丽的纱幔高高垂落,抬头看去深不见底。
岳灵儿捂嘴小声道:“怎么有八个和尚?”
宋元乐提了提身上的袈裟:“其实是九个。”
“有九个和尚?”岳灵儿仔细数了一圈,看到一个和尚被拔了袈裟,这才理解宋元乐的衣服从何而来,但还是疑道:“还是八个?”
宋元乐拉着岳灵儿的手向前走去,岳灵儿下意识摆“嘘”的手势,觉得佛门念经的场合打扰不甚礼貌。
谁知宋元乐却耸了耸肩:“没事儿,死都死透了。”
虽然这些和尚仍维持活人动作,可岳灵儿细细想来,确实不像活物。
她被宋元乐往中间拉去,檀木香中隐约混着油腻的腥味,有些格格不入。
岳灵儿肚子咕咕作响,以为自己饿出了幻觉。谁知低头一看,木鱼旁竟整整齐齐摆着八个食盘,瓷碗上盛满了肉!
还来不及诧异,岳灵儿就被拉到一个无盖棺材前。
棺材里的和尚穿着半件褪色的红袈裟,脖子上的剑痕深可见骨,瘦骨嶙峋,血像流干了几百年。
岳灵儿手指抚过棺沿的刻痕,忽然顿住。
那颈间剑痕散发的阴气,竟和赌坊内得到的玉如意的祟气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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