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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温易如梦初醒,“噗通”一声跪在满地骸骨前,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石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透明的魂体竟因极致的愧疚而微微震颤,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泛起细碎的涟漪。他喉头哽咽,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滴在冰冷的石板上,瞬间化作一缕缕细碎的白烟,“老李、老张、王二哥……是我对不住你们!当年我若拼死反抗,你们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这些年我日日在赎罪崖凿‘悔’字,就是想求你们原谅,今日我终于能带着你们的尸骨回家,让你们堂堂正正地入祖坟,再也不用在这暗无天日的陵墓里受阴煞侵蚀!”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磨过砂石,每一个字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那些泛着黑雾的骸骨停下了动作,空洞的眼眶缓缓转向温易,骨骼摩擦的“咯吱”声渐渐放缓,周身的黑雾也稀薄了几分。可就在这时,主墓室的穹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无数细小的石屑簌簌落下,唐文竹心中一紧,抬头望去,只见穹顶中央的石雕龙纹竟泛起点点黑芒,龙口中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珠,滴落在楠木棺材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好!是诅咒的反噬!”无妄脸色骤变,从藤筐里抓出一把银光草药,捏碎后撒向穹顶,草药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可那些黑芒却丝毫未减,反而愈发浓郁,“温易刻下的诅咒以自身精血为引,如今贪官的阴魂消散,诅咒失去了目标,竟开始反噬所有与陵墓相关的人和物!”
话音刚落,那些原本停下动作的骸骨突然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它们周身的黑雾变得更加浓稠,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幽绿的鬼火,朝着唐文竹三人扑来。唐文竹连忙将羊脂玉佩举在胸前,白光暴涨,形成一道半圆形的屏障,挡住了骸骨的攻势。可骸骨的数量实在太多,十二具骸骨如同疯魔般撞击着屏障,屏障上的白光开始剧烈闪烁,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唐文竹咬紧牙关,调动体内的三天血脉之力,白光瞬间变得更加耀眼,将最前面的一具骸骨震退了几步。可他刚一发力,胸口就传来一阵灼痛感,之前被画笔刺穿的伤口竟再次裂开,鲜血浸透了衣襟,滴落在地上,与石板上的暗红色液体融为一体。
温易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站起身,朝着最靠近屏障的一具骸骨走去:“都冲我来!是我害了你们,别伤他们!”
“温大叔!”唐文竹心中一痛,想要伸手去拉他,可就在这时,穹顶的石雕龙纹突然崩裂,一块巨大的岩石从穹顶坠落,朝着温易砸去。无妄眼疾手快,一把将温易拉到身后,同时从袖中摸出一张黄色的驱煞符,贴在岩石上,符纸瞬间燃起金光,岩石被金光击中,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石,散落一地。
可这仅仅是开始,更多的岩石从穹顶坠落,整个主墓室开始剧烈摇晃,甬道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显然是甬道发生了坍塌。唐文竹脸色发白,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他们被困住了。
“寻骨香!”无妄突然喊道,“寻骨香能跟着尸骨的怨气走,或许也能找到陵墓的其他出口!”唐文竹如梦初醒,连忙看向插在石门旁的寻骨香,只见香烛的火焰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原本笔直向上的香烟竟拐了个弯,朝着主墓室西侧的墙壁飘去。
“那边有通道!”唐文竹眼前一亮,扶着温易,朝着西侧的墙壁跑去。无妄紧随其后,一边用驱煞符抵挡坠落的岩石,一边用银光草药驱散骸骨周围的黑雾。西侧的墙壁上刻着一幅壁画,画的是工匠们修建陵墓的场景,画中的工匠们个个面黄肌瘦,被士兵拿着鞭子驱赶着,画面栩栩如生,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寻骨香的香烟直直地飘向壁画中央的一块石板,唐文竹伸手推了推石板,石板纹丝不动。他皱起眉头,调动血脉之力,将羊脂玉佩贴在石板上,白光注入,石板上的壁画突然开始变化,原本被驱赶的工匠们竟化作一道道虚影,朝着唐文竹等人跪拜下来,口中发出无声的祈求。
“是工匠的执念!”温易哽咽着说道,“他们想让我们带他们出去!”唐文竹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林青赠予的魂息,捏碎后撒在石板上,魂息化作的金光与羊脂玉佩的白光交织在一起,石板终于发出“嘎吱”的声响,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一道狭窄的通道。
通道内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唐文竹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点燃后照亮了前方的路。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细小的刻痕,凑近一看,赫然是一个个工匠的名字,有的名字旁边还刻着简单的图案——有的是一朵小花,有的是一个“家”字,想来是工匠们在劳作之余偷偷刻下的,寄托着对家人的思念。
三人沿着通道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次触发陷阱。通道内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火折子燃烧的“噼啪”声,偶尔能听到通道深处传来“滴答”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暗处哭泣。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岔路口,左边的通道黑漆漆的,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右边的通道则泛着微弱的绿光,空气中的血腥味变得更加浓郁。
寻骨香的香烟分成了两股,一股飘向左边的通道,另一股飘向右边的通道。唐文竹皱起眉头,看向无妄:“这怎么办?”无妄沉吟片刻,说道:“诅咒的反噬越来越强,我们不能分开走。左边的通道里应该有工匠的尸骨,右边的通道……恐怕是诅咒的核心所在。”
温易突然开口:“我去左边的通道!我熟悉这里的环境,而且我是魂体,就算遇到危险也能自保。你们去右边的通道,尽快找到诅咒的核心,化解反噬!”唐文竹还想反驳,温易却已经朝着左边的通道走去,他的声音从通道深处传来:“放心!我一定会把工匠的尸骨带回来!”
唐文竹看着温易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无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温易的执念很强,不会轻易消散。我们快走吧,时间不多了。”唐文竹点了点头,握紧羊脂玉佩,跟着无妄朝着右边的通道走去。
右边的通道内泛着诡异的绿光,墙壁上渗出黏腻的黑色液体,踩在脚下滑腻腻的,像是踩在腐肉上。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刻着许多诡异的符文,符文泛着黑芒,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阴煞之气。唐文竹只觉得头皮发麻,体内的血脉之力开始躁动起来,羊脂玉佩的白光也变得忽明忽暗。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变得宽敞起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的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上刻着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央插着一根黑色的石柱,石柱上缠绕着无数细小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拴着十二具干枯的尸体——正是当年被贪官杀害的工匠!
尸体的身上泛着黑芒,七窍中不断渗出黑色的雾气,雾气顺着锁链流向石柱,石柱顶端镶嵌着一颗黑色的珠子,珠子散发着浓郁的阴煞之气,正是诅咒的核心!石室的四周站着无数黑影,黑影的手中拿着锋利的刀斧,眼中泛着幽绿的鬼火,显然是被诅咒控制的阴魂。
“终于找到了!”无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从藤筐里取出三张驱煞符和一小瓶银色的粉末,“这是‘破煞粉’,撒在石柱上能暂时压制阴煞之气。你用血脉之力和羊脂玉佩牵制住那些阴魂,我去破坏诅咒核心!”
唐文竹点了点头,将火折子插在腰间,握紧羊脂玉佩,调动体内的血脉之力,白光瞬间暴涨,朝着那些阴魂冲去。阴魂们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挥舞着刀斧朝着唐文竹扑来。唐文竹身形灵活,躲闪着阴魂的攻击,同时用白光不断撞击着阴魂,将它们一个个震退。
可阴魂的数量实在太多,唐文竹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胸口的伤口再次传来灼痛感,鲜血不断渗出,滴落在地上,竟被地面的黑色液体吸收,化作一缕缕黑芒,增强了阴魂的力量。无妄见状,心中焦急,他加快脚步朝着祭坛跑去,可就在他快要靠近石柱时,祭坛突然发出一阵“轰隆”的声响,无数黑色的锁链从地面钻出,朝着他缠来。
无妄连忙躲闪,可锁链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的脚踝被锁链缠住,瞬间被拉倒在地。黑色的锁链顺着他的脚踝向上蔓延,不断吸收着他体内的灵力,无妄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无妄大人!”唐文竹心中一急,想要冲过去帮忙,可身后的阴魂却死死地缠住了他,让他无法脱身。就在这时,左边通道的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唐文竹回头一看,只见温易抱着几具骸骨跑了过来,他的魂体变得更加透明,显然是在左边的通道里遇到了不少麻烦。
“我来帮你!”温易大喊一声,将骸骨放在地上,举起石凿朝着缠在无妄身上的锁链砸去。石凿狠狠砸在锁链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锁链上的黑芒瞬间黯淡了几分,可温易的魂体却因此变得更加稀薄,几乎快要消失。
“温大叔!”唐文竹眼眶泛红,他猛地调动体内所有的血脉之力,白光化作一把巨大的利剑,朝着阴魂们劈去。阴魂们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纷纷被白光劈成了碎片,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唐文竹趁机冲到祭坛前,将羊脂玉佩贴在石柱上,白光瞬间注入石柱,石柱上的黑芒开始剧烈闪烁,发出“滋滋”的声响。
无妄趁机挣脱了锁链,他从怀中取出破煞粉,撒在石柱上,破煞粉遇黑芒瞬间燃烧起来,发出金色的火焰,石柱上的黑芒被火焰灼烧,渐渐变得稀薄。温易也冲了过来,举起石凿,朝着石柱顶端的黑色珠子砸去:“就是这颗珠子在作祟!”
石凿狠狠砸在黑色珠子上,珠子发出“咔嚓”的一声脆响,裂开了一道缝隙。黑色珠子中的阴煞之气瞬间爆发出来,整个石室开始剧烈摇晃,穹顶不断有岩石坠落。唐文竹连忙将羊脂玉佩的白光调到最大,形成一道屏障,将三人护在其中。
“快!再砸一下!”无妄大喊道。温易咬紧牙关,再次举起石凿,朝着黑色珠子砸去。这一次,石凿狠狠砸在珠子的裂缝上,珠子瞬间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散落一地。随着黑色珠子的碎裂,祭坛上的阵法也随之失效,那些拴着工匠尸体的锁链纷纷断裂,尸体上的黑芒渐渐消散,露出了干枯的骸骨。
石室的摇晃渐渐停止,阴煞之气也慢慢消散。唐文竹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地上的骸骨,心中涌起一股欣慰——他们终于化解了诅咒,完成了工匠们的心愿。温易看着骸骨,眼中满是泪水,他跪在地上,朝着骸骨深深一拜:“兄弟们,你们可以安息了,我这就带你们回家。”
三人将工匠的骸骨小心地包裹起来,放入藤筐中,然后沿着来时的路返回。通道内的阴煞之气已经消散,那些诡异的符文也失去了光芒,变得暗淡无光。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回到了主墓室,此时的主墓室已经恢复了平静,穹顶的石雕龙纹也不再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唐文竹看着手中的藤筐,心中满是感慨。这一路虽然充满了危险,但他们最终还是成功了。他转头看向无妄和温易,笑道:“我们走吧,该带这些工匠回家了。”无妄和温易点了点头,三人一起朝着陵墓的出口走去。
走出陵墓,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谷中的雾气也消散了不少,夕阳的余晖洒在赎罪崖上,给崖壁上的“悔”字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船家早已在陵墓出口等候,看到三人平安归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公子,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呢!”
唐文竹笑了笑,将藤筐递给船家:“我们没事,这些是工匠的骸骨,我们要带他们回家。”船家接过藤筐,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马车,咱们尽快离开这里。”
温易看着夕阳下的赎罪崖,眼中满是释然。他朝着唐文竹和无妄深深一拜:“多谢你们,若不是你们,我恐怕永远都无法化解心中的执念,也无法让这些工匠安息。”唐文竹连忙扶起他:“温大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为这些工匠赎罪了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无妄看着温易,说道:“你的执念已解,魂体也渐渐稳定下来。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转世投胎,重新做人。”温易摇了摇头,笑道:“不了,我想留在这里,守着赎罪崖,守着这些工匠的衣冠冢,直到他们的家人来寻他们。”
唐文竹和无妄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知道,这是温易的选择,也是他对工匠们最后的承诺。
四人人带着工匠的骸骨,坐上船家准备的马车,朝着谷外驶去。马车行驶在山间小路上,夕阳的余晖洒在马车身上。
马车轱辘碾过山间碎石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伴着车外渐起的晚风,将主墓室残留的阴寒之气渐渐吹散。车帘是粗布缝制的,边缘磨出了毛边,被风掀起一角,能瞥见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赎罪崖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崖壁上那些“悔”字像是被暮色温柔地抚平了棱角。
唐文竹靠在车厢壁上,胸口的灼痛感虽未完全消散,却比在陵墓中时缓和了许多。他低头看着衣襟上凝结的血渍,那血渍颜色暗沉,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是陵墓里阴煞之气侵蚀的痕迹。羊脂玉佩被他攥在掌心,温润的玉质贴着皮肤,白光微弱却稳定地跳动着,像是在无声地安抚他疲惫的心神。
“公子,喝点水吧。”船家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将一个粗陶碗从车帘缝隙递进来,碗沿有些磕碰,里面盛着微凉的山泉水,水面映着车厢顶的木梁,晃悠悠的。
唐文竹接过陶碗,指尖触到碗壁的凉意,心头一暖。他仰头喝了两口,泉水清甜,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口干舌燥。“多谢。”他轻声道,将陶碗递回去时,瞥见船家腰间挂着的镇煞石,黑石被红绳系着,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灰光,“石屋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船家连忙摆手,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有这镇煞石在,夜里安安静静的,连风声都没那么吓人了。就是想着你们在陵墓里,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怕……”他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吉利,连忙打住,“好在你们平安回来了,真是菩萨保佑。”
唐文竹笑了笑,没再多说。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马车行驶的轱辘声,以及藤筐里骸骨碰撞的细微声响——那是他特意用布条将骸骨层层包裹后,仍难免发出的轻响,每一声都让他心头一沉,想起主墓室里那些泛着黑雾的骨骼,想起温易跪在地上哽咽的模样。
他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温易。温易的魂体比在陵墓中时凝实了些,不再是近乎透明的模样,可依旧带着魂体特有的虚幻感,像是蒙着一层薄纱。他正垂着头,目光落在藤筐上,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布条,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珍宝。
“温大叔,”唐文竹轻声唤道,“这些骸骨……你还记得他们各自的家在何处吗?”
温易的手指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眼中泛起一层水雾。“记得,都记得。”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暖意,“老李是山下李家庄的,家里有个十岁的儿子,左眼角有颗痣;老张是隔壁县的,他媳妇会做桂花糕,他总说等完工了要带两斤回去;王二哥是孤身一人,老家在河边的草屋,他说死后想葬在河边,能听见流水声……”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晰。像是这些年在赎罪崖凿“悔”字的日子里,他早已将这些事刻进了魂里,一遍遍回想,生怕忘了分毫。唐文竹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羊脂玉佩,心头泛起一阵酸涩——这些工匠,本该是带着对家人的思念回家,却成了陵墓里无人知晓的枯骨。
“等把他们送回家,我就回赎罪崖。”温易突然说道,目光望向车帘外的暮色,“我在崖上刻了他们的名字,就在‘悔’字旁边,这样他们的家人来寻,就能看见。”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家人还在不在。”
“会在的。”唐文竹坚定地说道,“就算他们的家人不在了,也总会有后人记得。你替他们寻回了尸骨,让他们得以入土为安,这就够了。”
温易转过头,看着唐文竹,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落回藤筐上,手指继续拂过布条,像是在安抚那些沉睡的骸骨。
坐在一旁的无妄突然开口,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株泛着银光的草药,正是之前在石屋中见过的那种。“这是‘安魂草’,碾碎了撒在骸骨旁,能让他们的怨气彻底消散。”他将布包递给唐文竹,“等安葬的时候用,效果最好。”
唐文竹接过布包,指尖触到草药的微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布包里飘出来,驱散了车厢内残留的血腥味。“多谢无妄大人。”他说道。
无妄摇了摇头,靠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想来是之前在石室中被锁链缠绕,损耗了不少灵力。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马车行驶的轱辘声,以及偶尔传来的风声。
唐文竹将布包收好,靠在车厢壁上,渐渐有些困倦。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陵墓中的场景——泛着黑雾的骸骨、诡异的符文、祭坛上的黑色石柱,还有贪官亡魂凄厉的惨叫。他猛地睁开眼睛,胸口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痛,下意识地握紧了羊脂玉佩。
“别怕。”温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温和,“诅咒已经化解了,那些阴煞之气不会再来找你了。”
唐文竹转过头,看着温易,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温易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将目光转向藤筐,像是在守护着什么。唐文竹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渐渐安定下来。他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没有再想陵墓中的恐怖场景,而是想起了石屋中的晨光、赎罪崖上的刻痕、还有林青赠予的魂息——那些温暖的、带着希望的画面,渐渐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车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只有零星的星光点缀在夜空中。船家的声音再次传来:“公子,前面有个破庙,咱们今晚就在那里歇脚吧?山里夜里凉,破庙里能挡挡风。”
唐文竹睁开眼睛,看向无妄。无妄睁开眼睛,点了点头:“也好,夜里赶路不安全,破庙里正好可以安葬那些骸骨的一部分——先找个干净的地方,把他们的尸骨暂时安置好,明日再继续赶路。”
唐文竹应了一声,对着车外喊道:“好,就去破庙。”
马车渐渐停下,船家掀开了车帘。唐文竹率先下车,脚刚落地,就感到一阵凉意从地面传来,夜风带着山间的寒气,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抬头望去,不远处有一座破旧的庙宇,庙宇的屋顶塌了一角,墙壁上布满了裂痕,门口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透着一股荒凉。
无妄和温易也相继下车,温易抱着藤筐,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坏了里面的骸骨。船家将马车拴在庙门口的老槐树上,然后跟着三人走进了破庙。
破庙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片和枯枝,正中央的神像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神台。唐文竹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点燃后照亮了破庙内的景象。他走到神台旁,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阴煞之气后,对温易说道:“就把他们放在这里吧,先暂时安置一晚。”
温易点了点头,接过藤筐放在神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布条,露出里面的骸骨。无妄从袖中取出之前的安魂草,碾碎后撒在骸骨旁,淡淡的草药香气瞬间弥漫开来,笼罩在骸骨周围。
唐文竹看着眼前的骸骨,心中涌起一股肃穆。他对着骸骨深深一拜,轻声说道:“各位大叔,委屈你们再待一晚,明日我们就送你们回家。”
温易也跟着拜了拜,眼中满是虔诚。无妄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船家在破庙的角落里生起了一堆火,火光跳动着,照亮了破庙内的每一个角落,也驱散了些许寒意。四人围坐在火堆旁,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唐文竹看着跳动的火光,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这趟旅程还没有结束,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将这些工匠的骸骨送回各自的家。
夜风从破庙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却不再让人感到刺骨。唐文竹靠在火堆旁,渐渐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睡得很安稳,没有再被噩梦惊醒。梦中,他看到那些工匠的骸骨化作了一个个鲜活的人,他们笑着,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身后是赎罪崖上渐渐淡化的“悔”字,和夕阳下温暖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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