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初语

　　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香樟树浓密的枝叶，在高二（7）班的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一吹，光影便顺着练习册的边缘轻轻流淌，像打碎了的鎏金。教学楼后那几棵老桂花树开得正盛，甜香顺着敞开的窗户钻进来，混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把紧绷的月考备考氛围调和得柔了几分，却压不住郁唸胸腔里乱撞的心跳。

　　她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摊开的数学练习册，额前的碎发被阳光染成了浅金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帽上的兔子挂件——那是顾绪欣去年生日送她的礼物，可此刻心思却全不在公式上，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身边瞟。

　　身边的憶音正低头刷题，阳光落在她柔软的发顶，却没驱散她眼底的冷意，连垂眸时长长的睫毛都带着几分疏离的弧度。可只有郁唸知道，这副高冷模样下藏着怎样直白的炽热——开学报道那天，新生按班级排队领书，憶音就站在她旁边，等所有人都散去后，忽然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郁唸，我喜欢你。”

　　当时郁唸的脸瞬间红透，像被火烧一样，梗着脖子说了句“神经病”就跑了，可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跳了一整晚。后来分班，她们居然成了同桌，憶音没再提过那句话，却用行动一点点侵蚀着她的防线：知道她胃不好，每天早上会把温好的牛奶放在她桌角；知道她怕黑，晚自习后会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看着她走进小区楼道；知道她数学差，会把整理好的笔记悄悄放在她面前，标注好重点。

　　郁唸敏感又别扭，嘴上总不饶人，心里却早就乱了阵脚。她依赖顾绪欣，可憶音的出现，像一束猝不及防的光，让她原本平静的世界泛起了涟漪。

　　“啧。”

　　一声极轻的嗤笑自身边响起，带着点清冷的质感，像冰棱划过水面。郁唸猛地回过神，撞进憶音淡漠的眼眸里，脸颊瞬间发烫，猛地别过脸：“看什么？我、我只是走神了！”

　　“公式记混了。”憶音的声音清冷，没有多余的情绪，目光却落在她草稿纸上画错的抛物线，“x=-b/(2a)，不是y。”

　　郁唸被戳中痛点，梗着脖子反驳：“谁记混了！我就是故意画错的，想看看你会不会发现！”话虽如此，握着笔的指尖却悄悄收紧，兔子挂件被捏得微微变形——她最讨厌在憶音面前露怯，尤其是在这个直白说过喜欢她的人面前。

　　憶音没拆穿她的嘴硬，只是拿起自己的黑笔，在草稿纸的空白处轻轻画出坐标系，笔尖划过纸张的触感很轻，留下清晰流畅的线条：“抛物线左右对称，对称轴垂直于x轴，自己看。”

　　她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偏偏把最难懂的逻辑点说透了。郁唸看着草稿纸上简洁的坐标系，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被看穿的窘迫，有一丝感激，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她偷偷用余光瞟了瞟憶音，对方已经低下头继续刷题，侧脸线条利落，嘴角平直，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做了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早就知道是x！”郁唸嘴硬地嘟囔，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了两下，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刚才就是考验你。”

　　憶音没接话，只是从桌肚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后放在两人中间的缝隙处。笔记本的封面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翻开的那一页，函数部分的公式用红笔标了重点，易错点旁边画着小小的叉号，简洁明了。“明天月考，重点看这些。”她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在郁唸看不到的角度，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郁唸看着那本笔记，心里暖了一下，嘴上却不饶人：“谁要你的笔记，我自己有顾绪欣的！”话虽如此，她的指尖却忍不住碰了碰笔记本的页角，纸张的质感很顺滑，看得出来是精心整理过的。

　　憶音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收回目光继续刷题，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动作。郁唸看着她冷淡的侧脸，心里的别扭劲儿又上来了——这人怎么回事，喜欢别人都这么高冷，就不能温柔点吗？可不得不承认，憶音的讲解确实管用，那天下午，她抱着“不能输给她”的心态，对着笔记反复琢磨，居然真的把二次函数的难点啃下来了不少。

　　夕阳西下的时候，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看到憶音的笔记本还放在桌角，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它推了回去，小声说：“谢、谢了啊，笔记还你。”

　　憶音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是点了点头，把笔记本收进书包。两人并肩走出教室，走廊里的桂香更浓了，郁唸偷偷瞟了瞟身边的人，发现她的步伐很稳，背影挺直，忍不住嘀咕：“冰山一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

　　然而，月考的难度远远超出了郁唸的预期。第二天上午，数学考试的铃声响起，当卷子发下来的那一刻，郁唸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还勉强能应付，可到了后面的大题，她却完全懵了，尤其是最后一道二次函数综合题，题干密密麻麻的，还结合了几何图形，她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解题的思路。

　　考场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郁唸的手心冒出了冷汗，心跳越来越快，下意识地摸了摸笔上的兔子挂件，心里默念着：“顾绪欣，你要是在这儿就好了……”

　　她抬头看了看斜前方的憶音（考试按学号排座，憶音在她前一排），对方正低着头答题，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看起来游刃有余。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憶音的侧脸上，把她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柔和，可她的表情依旧冷淡，连握着笔的手指都显得格外沉稳。

　　“喜欢我还看着我考砸，都不知道帮帮我……”郁唸心里有点委屈，又有点不服气。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之前背过的公式怎么也想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考试结束只剩下半个小时了，最后一道大题还是一片空白。郁唸急得眼眶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就在这时，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从斜前方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她的桌底，纸张边缘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是憶音常用的钢笔墨水味。

　　郁唸像被烫到一样浑身一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监考老师正低头看试卷后，才慌慌张张地用脚尖勾住纸条，飞快地捞起来攥在手心。指尖触到纸张的凉意，心脏跳得更快了，她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开折痕，里面是憶音清冷的字迹，笔画利落：“连接BD，证△ABD∽△ECD，再用对称轴公式，快写。”

　　看着这行字，郁唸的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纠结，还有一丝被在意的悸动。她知道憶音是冒着风险帮她，可敏感的自尊心让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施舍”。她不想靠别人的帮助取得成绩，更不想让憶音觉得，她是因为成绩差才需要被照顾。

　　而且，她还没回应憶音的喜欢，这样接受她的帮助，总觉得像是默认了什么，心里更别扭了。

　　郁唸咬了咬嘴唇，把纸条揉成一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被捏得皱巴巴的。她咬着牙，几乎是带着赌气的狠劲，瞄准憶音的桌底，把纸团精准地丢了过去，纸团落在地上时发出了轻微的“咚”声。

　　憶音低头捡起纸团，展开后看到上面被揉得模糊的字迹，大概也明白了她的反应。她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过郁唸，看到她梗着脖子、抿紧嘴唇，眼底带着未散的水汽，一副“谁要你多管闲事”的炸毛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把纸团扔进了垃圾桶，重新低下头答题。

　　郁唸别过脸，心里却更乱了。她知道憶音是好意，可那份别扭的骄傲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底。她强迫自己重新看向卷子，可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纸条上的字迹、憶音冷淡的目光，还有开学那天耳边温热的气息。直到考试结束铃尖锐地响起，老师喊“停笔收卷”时，她面前的卷子上还空着两道大题，空白的地方显得格外刺眼。

　　她把卷子往桌角一推，就趴在桌上装死，胳膊肘压着卷子的一角，像只把自己埋起来的鸵鸟，拒绝面对这场惨烈的“战役”，连同学收卷的声音都不想听。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墨香，那是憶音身上的味道，此刻却让她觉得格外煎熬，既愧疚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起来了，收卷了。”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墨香。郁唸没动，反而把脸埋得更深了，像只闹脾气的小猫。憶音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直到收卷的同学走到她们桌前，她才弯腰拿起郁唸的卷子，递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情绪。

　　郁唸听到卷子被拿走的声音，心里更委屈了，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猛地坐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声音又急又冲，带着哭腔却硬撑着强硬：“要你多管闲事！我自己不会交吗？”

　　憶音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紧绷的侧脸，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地说：“不收卷会零分。”

　　“零分就零分！关你什么事！”郁唸梗着脖子反驳，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练习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却越擦越多，心里的委屈像潮水般涌上来——她讨厌自己这么没用，讨厌考砸了，更讨厌在憶音面前这么狼狈。

　　憶音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放在她的桌角，然后拿起自己的书包，转身走出了教室。阳光落在她的背影上，依旧带着几分高冷的疏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郁唸看着桌角的纸巾，又看了看憶音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的委屈更浓了，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拿起纸巾，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心里嘀咕：“冰山就是冰山，连安慰人都这么冷冰冰的。”可话虽如此，她却把那张纸巾攥得紧紧的，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柔软。

　　接下来的几天，郁唸都在和自己的别扭较劲。她既懊恼自己对憶音说了重话，又拉不下脸道歉，只能像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刺猬，远远地躲着憶音。

　　课间休息时，她想去接水，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憶音也拿着水杯往饮水机方向走，她立刻转身，假装去看走廊尽头的公告栏，直到憶音接完水离开，才敢快步冲过去接水；上课的时候，明明坐在同一排，她却故意把身子往另一边歪，后背挺得笔直，连余光都不敢往憶音那边瞟，可注意力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被旁边的动静吸引——憶音翻书的声音、写字的声音，甚至是轻轻咳嗽的声音，都能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让她心里像被猫抓一样难受。

　　她想起顾绪欣临走前说的话：“憶音人不坏，就是话少，你别总跟她炸毛。”或许，那天憶音只是真的想帮她，是自己太敏感、太较真了？可一想到自己在憶音面前那么狼狈，她就觉得没面子，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午休时，她特意选了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刷题——那个位置靠着窗户，窗外是一片茂密的香樟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桌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她把练习册和草稿纸摊开，试图用题海战来麻痹心里的不安。可越是强迫自己专注，那些关于纸条、关于炸毛、关于憶音冷淡眼神的画面就越是在脑海里盘旋，像放电影一样反复播放。

　　她想起第一次和憶音说话，是开学第一天，她因为找不到教室迟到，站在门口手足无措，是憶音主动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往旁边挪了挪，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坐我这儿”；想起她第一次月考数学考砸了，躲在操场角落哭，是憶音默默递来纸巾，然后在她旁边坐下，陪着她坐了一下午，一句话也没说；想起她胃不好，有一次在课堂上胃疼得脸色发白，是憶音悄悄把自己的暖水袋放在她桌肚下，依旧没说话，只是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春日的细雨，一点点滋润着郁唸敏感脆弱的内心。可她就是别扭，就是拉不下脸，只能用“炸毛”来掩饰自己的在意。

　　“原来你在这儿。”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时，郁唸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水滴在洁白的草稿纸上，晕开一小片丑陋的黑渍，像一块难看的疤痕。她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憶音站在不远处的书架旁，手里拿着一本数学竞赛题集，脸上没什么表情，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玻璃窗，给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却没驱散她身上的冷意。

　　“你、你怎么来了？”郁唸慌忙捡起钢笔，脸颊发烫，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的眼睛。

　　憶音没回答，只是走到她身边，把一本练习册放在她桌上——是上次月考的数学真题解析，封面已经有些卷边，上面用红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标注。“最后两道题，解析在这里。”她的声音依旧冷淡，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郁唸看着那本练习册，心里猛地一暖，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想说“那天我不该对你那么凶”，可敏感的自尊心像一道无形的墙，把这些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憋出一句：“谁要你的解析，我自己也能找到。”

　　憶音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翻开自己的竞赛题集，声音平淡地说：“不会就问。”

　　说完，她就低下头，专注地看起了自己的书，再也没说话。阳光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在两人之间织就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的油墨香和淡淡的桂香。郁唸看着憶音认真的侧脸，听着她翻书的轻响，心里的尖刺一点点软化。她还是很别扭，很敏感，但这一次，她没再炸毛，只是默默低下头，把那本真题解析拉到自己面前，翻开后认真看了起来。

　　解析写得很详细，每一步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她空着的那两道题，解题思路和步骤一目了然。郁唸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浓。她偷偷用余光瞟了瞟憶音，对方正专注地看着竞赛题集，眉头微蹙，眼神认真，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化，可郁唸却觉得，这副高冷的模样，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近。

　　“这道题……为什么要先证相似三角形？”郁唸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很小，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憶音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指的那道题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辅助线，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滑动，留下清晰的线条：“四边形转化为三角形，方便用勾股定理。”她的声音依旧冷淡，却比平时多了几分耐心，“你之前错把AB当成了对应边，其实应该是AC。”

　　郁唸盯着那几条线条，忽然觉得眼前的思路豁然开朗。她抬头看向憶音，对方已经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侧脸依旧冷淡，可郁唸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认真地演算起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憶音翻书的轻响交织在一起，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和谐。

　　那天下午，她们在图书馆里待了很久。郁唸遇到不懂的题就问，憶音虽然话少，但每次都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用最简洁的语言把解题思路讲清楚。夕阳西下的时候，郁唸合上练习册，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演算痕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成就感——这是她第一次不靠顾绪欣，自己弄懂了这么多难题。

　　“谢、谢谢你。”郁唸抬起头，看着憶音的眼睛，脸颊发烫，声音很小，却很真诚。

　　憶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合上自己的竞赛题集，站起来说：“走了。”

　　郁唸跟着她站起来，心里的别扭劲儿终于消散了不少。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走廊里的桂香更浓了，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郁唸看着身边的憶音，忽然觉得，其实这个高冷学霸，也没那么“冰山”。

　　“那个……”郁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上次月考，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凶。”

　　憶音脚步顿了顿，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没事。”

　　就这两个字，却让郁唸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看着憶音的侧脸，忽然笑了起来，像雨后初晴的太阳：“那……我请你喝奶茶吧？就当是道歉了。”

　　憶音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却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不用。”

　　“要的要的！”郁唸立刻说道，生怕她拒绝，“就学校门口的那家奶茶店，我知道你喜欢喝无糖的绿茶，我请你！”其实她是上次听顾绪欣说的，顾绪欣说憶音每次买奶茶都只喝无糖绿茶，说喝甜的腻。

　　憶音看着她急切的模样，没再拒绝，只是点了点头：“嗯。”

　　那天的奶茶，郁唸特意让老板做了无糖的绿茶，递给憶音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忐忑。可憶音接过奶茶，喝了一口，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郁唸看着她喝奶茶的样子，忽然觉得，原来高冷学霸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

　　数学月考的成绩在三天后公布了。下课铃刚响，数学课代表就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按照分数从高到低依次分发。郁唸坐在座位上，心脏“怦怦”地跳着，手心都冒出了汗，既期待又害怕看到自己的分数。

　　她知道自己这次考得肯定不好，尤其是最后两道大题空着，分数肯定高不了。可她没想到，当卷子落在她桌上时，她还是被狠狠打击到了——鲜红的“68”分写在卷首，格外刺眼。

　　郁唸的身子猛地一僵，手指紧紧地攥着卷子的边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她上高中以来，数学考得最差的一次。

　　“郁唸，你看！”坐在她前面的男生张浩突然转过身，看到她卷子上的分数，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哟，68分？这分数也太低了吧？还好意思跟顾绪欣做朋友？顾绪欣每次数学都能考90多分，你这不是拖她后腿吗？”

　　旁边的几个男生也跟着起哄：“就是啊，听说顾绪欣请假参加竞赛了，没人帮你补课，你就考成这样了？看来你根本就离不开顾绪欣啊！”

　　“没有顾绪欣，你就是个学渣！”

　　刺耳的嘲讽像针一样扎进郁唸的耳朵里，她瞬间红了眼。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狠狠扎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别人果然觉得她是靠顾绪欣才勉强跟上进度的，没有顾绪欣，她什么都不是。

　　她想起初中的时候，也有同学这样嘲笑她，说她是“顾绪欣的跟屁虫”“没有顾绪欣就活不下去”。每次都是顾绪欣站出来，把那些人怼得哑口无言，然后抱着她说：“郁唸，别听他们的，你很优秀，只是他们看不到而已。”

　　可现在，顾绪欣不在身边，没有人替她撑腰，没有人安慰她。她只能自己承受这些嘲讽和委屈。

　　郁唸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她攥着卷子，眼睛红红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我不是学渣！这次考砸了，我下次可以努力！不用你们在这里指手画脚！”

　　“哟，还不服气？”张浩嗤笑一声，“有本事下次考个90多分让我们看看啊？没本事就别在这里嘴硬！”

　　“我会的！”郁唸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我一定会考出好成绩给你们看！”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冲出了教室。她不敢回头，她怕看到那些人嘲讽的眼神，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郁唸！”

　　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呼喊，带着熟悉的墨香。郁唸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跑得更快了。她一路跑出教学楼，沿着操场的跑道疯狂地奔跑着。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桂花的香气，却吹不散她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她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体力不支，才停下来，蹲在跑道边的草地上，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从小到大，她一直活在顾绪欣的光环下，别人提起她，总会说“那是顾绪欣的朋友”，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看到过她的努力。她也想靠自己的力量证明自己，可每次都做得那么糟糕。

　　“喂。”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熟悉的墨香。郁唸抬起头，看到憶音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她的外套——刚才她跑太急，把外套落在了椅子上，秋日的风已经带了凉意，吹得她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别过来！”郁唸带着哭腔喊，声音里满是戒备和脆弱，“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憶音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蹲下来，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外套还带着憶音身上的温度，驱散了秋日的凉意。“哭够了吗？”她的声音依旧冷淡，却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听到这句话，郁唸再也忍不住了，扑进憶音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把所有的难过和不甘都发泄了出来。憶音的身体僵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她会突然扑过来，过了几秒，才缓缓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有些生涩，却很温柔。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憶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清冷中带着一丝坚定，“你不是学渣，也不是谁的附属品。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郁唸在她怀里哭了很久，直到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抬起头，看着憶音的肩膀，上面沾满了她的泪水和鼻涕，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说，“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憶音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擦擦脸吧。”

　　郁唸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小声说：“谢谢你。”

　　“不用谢。”憶音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认真地说，“张浩他们就是闲的没事干，不用往心里去。你很聪明，只是这次没发挥好。以后每天放学后，我们一起在教室刷题，我帮你讲题，下次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真的吗？”郁唸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期待。她太需要别人的肯定了，尤其是在憶音面前。

　　“嗯。”憶音点点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认真，“我不会骗你。”

　　看着憶音真诚的眼神，郁唸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知道，憶音是真心想帮她，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好。”她用力点头，眼眶又红了，这次却是因为感动。

　　“对了，”憶音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顾绪欣刚才给我发消息了，说她竞赛结束了，明天就回来，让我好好照顾你。”

　　郁唸凑过去看手机屏幕，顾绪欣发来的消息很简单：“憶音，麻烦你多照顾一下郁唸，她胆子小，容易受委屈，你多开导开导她。等我回去，请你喝奶茶！”

　　看着顾绪欣的消息，郁唸的心里暖暖的。原来，就算顾绪欣不在身边，也一直惦记着她。

　　“我们现在就给她回个消息吧，告诉她我们会一起努力的。”憶音笑着说。

　　“好！”郁唸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天下午，她们在操场边坐了很久，聊了很多。郁唸告诉憶音，她从小就很依赖顾绪欣，顾绪欣就像她的姐姐一样，保护她，照顾她；憶音也告诉郁唸，她第一次见到郁唸，是在初中的运动会上，郁唸参加800米赛跑，虽然最后跑了倒数第一，却还是坚持跑完了全程，那一刻，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很特别。

　　夕阳西下，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桂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温柔而甜蜜。郁唸看着身边的憶音，心里忽然觉得，有她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孤单了。

　　从那天起，郁唸和憶音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搭档。每天放学后，她们都会留在教室里刷题，憶音帮郁唸讲题，郁唸则帮憶音补习英语。憶音讲题很有耐心，总是一步步引导郁唸思考，从不直接告诉她答案；郁唸也很努力，每天都刷题到很晚，笔记记得密密麻麻的。

　　顾绪欣回来后，看到郁唸和憶音越来越好的关系，心里很开心：“我就知道，你们俩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郁唸和憶音的关系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超越了普通的朋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期中考试。这次考试，郁唸的心里没有了之前的忐忑，多了几分从容和自信。她知道，只要自己努力了，就一定能取得好成绩。

　　考试结束后，郁唸感觉自己发挥得不错。尤其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她顺利地解了出来，而且过程很完整。

　　成绩出来的那天，郁唸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当数学老师念到她的名字时，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郁唸，92分！”

　　听到这个分数，郁唸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同桌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激动地站起来，接过卷子。鲜红的“92”分写在卷首，格外耀眼。这是她上高中以来，数学考得最好的一次！

　　“郁唸，你太厉害了！”顾绪欣激动地抱住她，“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憶音也看着她，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然依旧是那副高冷的模样，可郁唸却能感受到她眼里的骄傲和欣慰。

　　周围的同学也对她投来了惊讶和敬佩的目光，之前嘲笑她的张浩，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郁唸看着身边的顾绪欣和憶音，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知道，这个成绩，离不开顾绪欣的鼓励，更离不开憶音的帮助。

　　放学后，三个女孩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奶茶店。顾绪欣点了三杯奶茶，笑着说：“这是庆祝郁唸考出好成绩，也谢谢憶音帮郁唸补习。”

　　郁唸喝着甜甜的奶茶，心里暖暖的。她看着身边的憶音，忽然想起了开学那天她在耳边说的话，脸颊瞬间红了。她偷偷瞟了瞟憶音，发现对方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郁唸慌忙别过脸，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顾绪欣看着她们俩暧昧的模样，心里了然，偷偷笑了起来。她早就看出来憶音喜欢郁唸，也知道郁唸对憶音有意思，只是两人都太别扭，不肯先开口。

　　喝完奶茶，顾绪欣借口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留下郁唸和憶音两个人。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温柔而甜蜜。

　　“那个……”郁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憶音，开学那天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憶音脚步顿了顿，转过头看着她，眼底带着认真：“是真的。我喜欢你，郁唸。”

　　郁唸的脸颊瞬间红透，像被火烧一样，可这次她没有逃跑，也没有炸毛，只是鼓起勇气，看着憶音的眼睛，小声说：“我……我也喜欢你。”

　　话音刚落，郁唸就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煮熟鸡蛋。她不敢看憶音的眼睛，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憶音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那是郁唸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么灿烂，像冬日的暖阳，融化了所有的冰冷。

　　憶音慢慢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郁唸的手。她的手很暖，包裹着郁唸微凉的指尖。郁唸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手牵着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桂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温柔而甜蜜，像是在诉说着她们之间美好的爱情。

　　郁唸抬头看了看身边的憶音，又看了看天边的夕阳，心里充满了希望和憧憬。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和挑战，但只要有憶音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她会带着这份珍贵的爱情，勇敢地走下去，迎接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

　　桂花开得正盛，落了一地，像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两人手牵着手，沿着小路慢慢往前走，笑声在空气中回荡，温暖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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