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败叶

　　桌上的物理题集翻到电磁学章节，草稿纸上全是凌乱的公式。
　　谢照野转着笔，目光落在书柜最底层的抽屉——那里藏着一张被揉皱的火车票购票记录，是上个月偷偷查的。
　　是姐姐的大学。
　　笔尖突然在纸上戳出一个黑洞。
　　谢照野回过神，发现解题步骤全写错了。
　　他烦躁地撕掉草稿纸，揉成团砸向垃圾桶。
　　没中。
　　他盯着地上那个纸团，忽然想起封闭学校的那段日子——宿舍垃圾桶必须放在固定位置，否则扣分；扣满十分，周末禁足。
　　“规矩就是规矩。”父亲的声音像根刺，永远扎在耳膜里。
　　手机震动，百词斩弹出提醒：【同桌“Aurora”已完成今日单词打卡】。
　　谢照野点开APP，发现同桌的打卡时间是凌晨五点四十七分，头像旁挂着“晨型人”徽章。
　　刚退出APP，微信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父亲：【晚上有应酬，自己吃饭。】
　　紧接着是一笔转账：
　　+2000（晚餐经费）
　　谢照野没领。
　　谢照野放了手机，从书包里翻出竞赛题继续写。
　　深夜，谢照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屏幕亮起，百词斩的推送跳出来：【同桌“Aurora”已完成今日单词打卡】。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忽然想起封闭学校的那段日子。
　　初中升高中时，父亲把他从公立学校强行转走，送进了一所全封闭私立高中。
　　那所学校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宿舍的窗户上装着铁栅栏。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熄灯，中间的时间被课程、自习和体能训练填满。
　　最可怕的是监控。
　　走廊、教室、食堂，甚至厕所门口——摄像头无处不在。
　　父亲第一次去探望他时，指着监控屏幕说：“看见了吗？这就是自由的下场。”
　　谢照野当时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成绩单——那次月考，他物理考了年级第二。
　　父亲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下次再让我看到这种成绩，你就别想出来了。”
　　在那所学校里，谢照野仍然忘不了跳楼的那件事。
　　那声闷响传来时，谢照野正在做一道解析几何。
　　笔尖在辅助线上顿住，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
　　时间是下午第二节课后，本该是课间最喧闹的时候，但窗外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随即被一声短促的尖叫划破。
　　“有人跳楼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扭曲而尖锐。
　　教室里瞬间骚动起来。
　　学生们像被惊动的鱼群，哗啦一下涌向窗边。
　　谢照野坐在靠窗的位置，被后面的人推搡着，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楼下——
　　然后他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教学楼正对着的是学校最内层的铁艺栏杆，尖锐的顶端为了防盗被设计成哥特式的矛尖状。
　　此刻，一具穿着校服的躯体正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扭曲的姿势挂在上面。
　　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
　　最刺眼的是，那女孩散开的黑发间，似乎还绑着一根红色的“发绳”，红色的应该不是发型，是写着“高考必胜”的红丝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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