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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兽骨如梦三千5
庾家府邸属实气派!
碧瓦朱檐,气势恢宏,高耸入云,蔚为壮观。院子周遭栽种了许多翠竹,层层叠叠地,风一吹过,便沙沙作响,如同雨滴砸落湖面,掀起波浪千万重。
这里依山傍水,灵气环绕,空气清新,隔绝了市井喧闹,静谧地让人心情舒展。
无期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
又抓紧把手臂收了回来。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当看到来往庾氏弟子皆穿戴干净整洁,低头却看到了自己那破破烂烂被撕开几个口子、还到处露线头的粗布衣裳,又觉得有些尴尬。
东泽敛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思绪。
调侃道:“你还在乎这些?”
无期辩解,“我不是在乎这些,而是旁人一看我这打扮,肯定以为我是个饿疯了的叫花子!”
“那又如何。”东泽敛回应道,“身外之物,你若喜欢,回头给你买件镶了金边的。”
她的魔气却默默扫视一圈,觉得这里的灵气尽管充盈,却粘稠地如同一潭死水,沉沉地压在半空,全无世家大族修道之人住所该有的灵动流转之意。
正如无期所言,迎面靠过来一女子。
她束高马尾,着武行衣,怀中抱剑,面容严肃,张嘴就是一句,“什么人都能进庾家的门了?”
“庾家设了多处义粥棚,按时排队去领,我看你有手有脚,怎么不能自食其力?!”
她语气有些冲,嘴上不饶人。
没等无期讲话,带他过来的两位庾氏弟子便解释道:“二小姐,此人撕了寻三小姐的告示。”
他双手将被撕下的告示奉上。
二小姐瞥了一眼,嘁了一声。
她上下扫视无期,“你也是为了那一百两悬赏金吧,奉劝一句,别来找死。”
无期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笑得有些僵硬。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二小姐丢下这句,便匆忙离去了。
听家主安排,无期住进了后院的厢房。
“少侠既揭了榜,那就是庾家的客人,少侠先在此处休憩片刻,晚些时候,家主自会来相见。”
庾氏弟子说完后,招呼几位婢女呈上了换洗衣物及热气腾腾的吃食。
还真来对了!
无期暗自窃喜。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他便不这样想了。
无期要沐浴的缘故,他对着空气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艰难地表达出“请您非礼勿视”的恳求。
他这副表情,一下就让东泽敛记起了在庾家驿的那晚。他吃坏了东西,肚子疼,那时也是这般。
东泽敛“噗嗤”笑出声,故意拖长了语调,“本座对你那二两瘦肉实在没兴致。”
最终东泽敛决定暂时沉入他的灵台。一则,初来乍到周遭充满不确定因素,不能这般轻易暴露了自己的魔气,也能省去一些事端。况且,她记忆并没有全然恢复,若是被仇家遇到,敌在暗我在明,就会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二则,这个小仙官磨磨唧唧的,洗个澡而已,这也不能瞧、那也不给看,扭扭捏捏地。
有朝一日,我定会控制你的身体,洗上一回。
东泽敛心道。
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了这种恶趣味,只是觉得,逗他的时候,莫名觉得好笑。
一种陌生却又不讨厌的情绪,让她感觉有些新奇。
等无期沐浴完,换上了庾家为他准备的衣裳。
蓝白色暗纹交领长衫,衣摆墨竹隐现,其上绣有庾家徽印。他站于铜镜前,外头的日光暖流从轩窗斜斜地洒进来,随着翠竹摇晃,细细簌簌地声响在耳边划过,阳光也被割裂地斑驳。
落在他高挺地鼻梁上时,眼睫垂下来,半边脸的阴影,更是衬托地他五官挺拔,骨骼清晰。
识海中的东泽敛挑了挑眉。
模样还不错么。
这还是东泽敛第一次正经瞧他。
当她回过神来时,陡然发觉识海中波光里映出自己的面颊,面颊上的嘴角,竟不知何时开始上扬了。她微微一怔,随即那点笑意便如同湖面泛起的粼粼微光,迅速沉了下去,恢复了往日的冷寂。
与此同时,陈管家跟庾家家主禀告了这边的情况。
“没有异常。”
陈管家年过半百,佝偻着身子,精气神倒是不错。
高座上的人面容庄严,一丝不苟。听到陈管家“没有异常”的回话后,他置于桌几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叩击了两下,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自若端起茶盏,酌饮几口。
他声音平稳:“让他知难而退吧。若是不识抬举——你知道该怎么做。”
陈管家默声点头,转身踱步,走去了后院的厢房。
无期正大快朵颐地吃着眼前的美食,陈管家敲响了他的房门。
“——请进。”无期拿起手帕抹了一把满是油光的嘴唇。
陈管家推开门,手上还提了两坛酒。
“失礼了少侠,家主忙的脱不开身,只能差老奴赔个不是。”陈管家将酒坛放到桌几上,“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青萝酒,少侠是外乡人吧,肯定没喝过,一定要尝上一尝。”
陈管家腿脚有些不便,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无期起身上前搀扶,“这么说来,是我有口福了,谢过谢过。”
陈管家坐下后,无期也在他一旁坐下身来。
“我是这府上的管家,姓陈,大家都管我叫陈伯。”
“陈伯,”无期拱拳行礼,“我听说了三小姐的事,悲痛万分。”
陈管家撕开酒坛的密封,倒入碗中。
“这青萝酒,想当年还是云家老家主与庾家老家主定下儿女亲事,结为亲家时,老家主亲手酿下的。转眼间,二十年过去了,亲家没结成,反倒成了仇家。”
“是谁的亲事?”
陈管家叹了口气,“三小姐。”
“三小姐不愿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前,家主只以为是女儿家的小脾气,可没想到,到了成亲拜堂那日,三小姐竟逃婚了……”
“四处搜寻了一个多月,也没找到,家主也下了令,但凡有义士愿救三小姐,就开一坛青萝酒,也算是借着老家主一点薄面,但求三小姐能平安无事……”
无期怔然,这与他之前在布告板前听到的传闻,简直没有相同之处。
别说相同了,就是相似之处也全然没有。
城中人说三小姐是为了降伏归鸿山的妖物,回来之后疯掉了。陈管家却说,三小姐是为了拒婚,公然逃婚。
这两者,甚至是矛盾的。
前者认为三小姐大义,后者则觉得三小姐自私。
“不是说,三小姐是为了护佑一方平安,捉拿妖物时受伤,回来之后就……”
“疯了”这两个字,无期没说出口,但陈管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不过是对外人的说辞,”陈管家无奈摇头。
“我看少侠气度不凡,不知师从何派啊?”
“自成一派。”无期喝了口青萝酒,“其实是师门覆灭了,无处可去,我还算有些本事,想闯荡江湖嘛。”
无期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这酒清冽,回甘十足,着实好喝。
“这一百两黄金虽好,但也得有命花不是?之前来了几波人,唉……可惜了。少侠看起来不像是为财所困之人,为何要揭这榜文?”
无期大口喝酒,“那您还真看错了,人活在世,就是为了吃喝玩乐,这哪一样不得花钱啊!”
识海里东泽敛声线冷漠,“蠢货,他在套你话呢,这酒慢点喝,不对劲!”
“堵上性命,也不惧怕吗?”陈管家问道。
“人生海海,不过尔尔。这也惧、那也怕,不快活,不潇洒!”
无期表面镇定,其实内心慌乱坏了,他在识海传声,“哪不对劲啊,这酒有啥问题啊,该不会是毒酒吧,我现在吐还来得及吗?!”
东泽敛被他逗笑,顷刻间又敛了笑意,“酒里没毒,但掺了点东西……似乎能让人心神放松、口舌松垮的草药。雕虫小技。”
“这老东西气息沉稳,脚步虽跛,但气埋丹田,是个练家子,绝不只是个管家。”
“问他庾三小姐失踪前后的细节。”
天色渐暗,从窗缝中溜进的风有些凉,无期起身想去将窗关上。
刚站起身,陈管家便警觉地攥紧了拳。
无期脚步悬浮,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下、浅一下。
他一边关窗,一边问道,“陈、陈伯,三小姐逃婚……总得有个由头吧?她逃婚前,就没点……反常?”
“三小姐心悦那云家公子吗?是临时变了心意,还是从头至尾都不愿意……”
陈管家倒酒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但马上用更深的笑容掩饰。
“少侠倒是心细……唉,女儿家的心思,谁说得准呢。倒是少侠你,这般追问,不像只为黄金,倒像……另有所图啊?”
气氛仿佛凝滞在这一刻,只剩窗外竹叶随风浮动,飒飒作响。
识海深处传来东泽敛的警告声:“他在怀疑你了。小心,他的气息变了。”
无期心中警铃大作,酒意吓醒大半。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以及陈管家的脸都变得扭曲模糊,下一刻就一头抢在桌几上,昏睡过去。
陈管家不再掩饰,虽然还在笑,但眼神已然冰冷。房间内安静的可怕,刚才推杯换盏的和谐气氛荡然无存。
“好好睡一觉吧,死了,就什么都不用在乎了。”
陈管家摆摆手,三两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庾家人出现在无期身侧。
他们将无期装进一个大口袋,抬着走了出去。
“废物!醒醒——”
东泽敛在识海呼唤。试图强行凝聚魔气刺激无期灵台,但那草药竟对神魂亦有麻痹之效,让她一时难以完全发力。
只能眼睁睁感知着外界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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