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村中恶意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外头的鸡鸭便争先恐后叫嚷起来。
池禾青将脑袋藏在被子里,皱着脸不愿起床。
闻书礼轻笑,帮池禾青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出了房。
他这一觉睡得极好,一个乱糟糟的梦都没有,往日沉甸甸的身子竟轻快不少。
闻书礼很久没有这样清爽舒坦过了,他先去喂了鸡鸭,好叫它们安静些不要吵到夫郎,又去前院看了看。
家里没人,锅里的饭也吃完了,只有几只空碗丢在里面泡着。
闻书礼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径直往前排去。
等池禾青睡醒时,便见闻书礼坐在桌旁笑着看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池禾青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怎么不叫我?”
“见你睡的香。”闻书礼微笑道:“洗洗手吃饭吧。”
池禾青早就闻到了香味,他定睛一瞧,只见桌上有两张油纸包着的酥饼。
“这是哪来的?”
池禾青起身洗漱,这儿没有牙刷牙膏,只能用柳枝沾了盐来刷。
闻书礼道:“村头李大郎家买的,他从前是货郎,后来上了年纪跑不动,就在家里卖些杂货吃食,这酥饼是他儿媳做的,味道很不错。”
池禾青接过闻书礼递来的酥饼,果然香软酥脆,上面还洒了芝麻。
“你也吃呀。”池禾青催着闻书礼。
闻书礼不急,他先将桌子上的钱袋推到池禾青面前。
“这是朝廷给的安家银,早上我已经拿了一两五钱给大伯,里头还剩六两整银,还有些散碎铜板,我放在床头匣子里,平时拿着用方便。”
池禾青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什么意思?”
闻书礼理所当然道:“你我已经成了家,这些钱自然要交给你保管。”
池禾青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我?可你知道的,我与你……唉,你怎么能这样轻信他人。”
闻书礼笑道:“我信你。”
他顿了顿,解释道:“况且我身子不便,去哪都不方,以后家里内外少不得要你操持,钱放在你那,也方便取用。”
他说的真诚,池禾青大为感动,星星眼看着闻书礼,他果然是龙傲天,只是打开的方向不太一样。
这不,刚睡醒就有人送钱。
池禾青道:“既然如此,你放心,这钱我绝不会乱用。”
闻书礼含笑点头。
两人吃了饭,便着手准备搬家。
床和桌子,原先是说让闻青松他们一起帮忙搬去,可现在,他们不知去哪了。
池禾青心里清楚,这是故意的,闻青松还为分地的事生气,知道他们两个弄不动这些,便故意使绊子。
池禾青弄不动,干脆就不弄了。
他把装着散钱的匣子拿过来,数了数里面的铜板,里头还有二百多。
池禾青取出三十文,交给闻书礼 ,道:“刘瘸子不是有车吗,叫他来帮忙拉走。”
闻书礼愣了一下,没动。
池禾青眯着眼道:“你是觉得不妥?”
是觉得他这么做,会给他爹娘难堪?
然而闻书礼却只是摇摇头,对他温和道:“用不了那么多。”
闻书礼只拿了五个钱,剩下的叫池禾青收好。
“老宅离这儿不远,五文钱足够跑两趟了。”
闻书礼出去后没一会,便有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带着个精瘦的小伙子来了。
“这是刘叔和百里。”闻书礼向池禾青介绍。
刘瘸子个子不高,脸蛋白白净净,笑起来像尊弥勒佛。
他儿子柳百里和他相反,随他娘柳英,是个长条黑皮,干起活来干净利索,两只手臂稍微使劲,便把八仙桌扛到肩上,气都不带喘一下。
池禾青随着闻书礼喊道:“刘叔,麻烦你了。”
刘瘸子乐呵呵的,指挥他儿子将东西扛出去。
“不麻烦不麻烦,就这一小段路,我说不收钱,二小子说不合适,非要给。”
刘瘸子不着痕迹地打量池禾青,笑道:“往后你们若是要去镇上县里,要坐车尽管去村口找我,我住村头第三家。”
“晓得了。”池禾青笑道:“今天多亏有刘叔在,不然我们可不好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弄去。”
说话间,柳百里已经将桌子放到车上,又回来搬床。
池禾青早就将床上的铺盖卷走,只剩下一副床架子。
他原想帮忙,柳百里皱着眉道:“不用。”
他将床架子立起来,双臂牢牢固住两边床沿,轻轻松松便将床背了出去。
闻书礼有些羡慕地看着柳百里,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暗自叹了口气。
池禾青注意到他的动作,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安心,你还小呢,往后好好养养,总能好起来的。”
闻书礼被他逗笑了,说起来夫郎还比他小一岁呢,语气竟像是长辈似的。
他看着池禾青认真的模样,心里那点不舒服也消失了。
“嗯,我信你。”
“这才对嘛。”池禾青笑眯眯地抱起那本厚厚的书,道:“走,咱们回自个儿的家。”
刘瘸子架着驴车,柳百里在后头推着,稳稳当当地往老宅走。
池禾青和闻书礼拿着小包袱跟在车后面。
闻家住在送柳村中间的位置,从闻家去老宅,势必要从不少人家门口走过。
李小和正坐在门口洗衣服,瞧见刘瘸子,扬声道:“刘瘸子,哪接的大生意,还叫你家百里小子帮忙?”
李小和闺女柳双星今年十四,她早就看中了柳百里当女婿,因此见到刘瘸子便笑吟吟的,一双眼止不住地瞧着柳百里,越看越满意。
刘瘸子并未答她的话,笑着岔开话题:“嗐,又打趣我呢。今儿怎么没瞧见我冶哥?”
李小和站起来拧了一把衣服,飞着眉梢,脸上是压不住的笑:“他啊,去镇上送柴去了,岳老爷给孙子办满月酒,摆了几十桌,用不少柴呢,他们要的急,天还没亮柳冶便用板车拉去了。”
柳治便是李小和男人,从他爷爷那辈就在山上打猎,除了打野物,也砍柴拉去镇上卖。
靠着这两样,柳冶家的日子在送柳村算是数一数二的。
但和刘瘸子家比,还是稍逊一筹。
谁叫刘瘸子家的柳英英实在能干,光是去县里卖菜,一日少说也有几百文,生的儿子闺女,也是老实力大的,从小就跟着他娘干活。
就连家里最懒的赘婿刘瘸子,早晚接送媳妇去卖菜,顺便就将沿路的村子摸熟悉了,驾着他的矮驴天天拉人送人的,一个月也能赚出一家子买肉钱。
李小和看着柳英英家这个只进不出的钱罐子眼馋,拉着刘瘸子还想多聊几句,刘瘸子用树枝偷摸戳了戳驴子。
那矮驴极为配合,立马仰着脑袋哼哧几声。
刘瘸子忙道:“这祖宗倒是不耐烦了,不聊了,改天冶哥要是在山上打到野鸡,可得记得帮我留一只。”
李小和知道,这是刘瘸子给柳英英买来补身子的,一时间心里又酸又喜,酸的是她家男人就干这营生,可她嫁来这些年,连根野鸡毛都没见过,喜的是刘瘸子出手大方,若是能捉到卖给他,得来的钱换几斤猪肉后还能给她家双星买两根红头绳。
李小和心思转的飞快,笑道:“行嘞,我回头和他说。”
但她脸上的笑,在看到驴车后头的闻书礼时僵住了。
她拧起两条细眉,也不追着刘瘸子闲聊了,躲瘟疫似的,端着洗衣盆进了院子里,嘴里嘟囔道:“嗐,怎么就碰见他了。”
毫不遮掩的嫌弃。
池禾青心中一跳,抬眼去看闻书礼。
闻书礼神色不变,瞧见池禾青的目光,他道:“怎么了,是不是走累了?”
池禾青心里挺不是滋味。
闻书礼今年也不过十七,面对其他人的恶意却能如此淡定。
想来,是见多了,也就不在意了。
可真的能不在意吗?
池禾青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闷闷道:“是啊,有点累了,等咱们赚了钱也买个驴子,你在前头拉着我走。”
他忽而又抬起头,斜睨着门后的李小和,大声道:“这世上有些人,福气来的晚些,只是旁人肉眼凡胎看不出来。还有些人啊,福气本就就不多,偏偏嘴巴又没德,仅有的一点福气,也被作践走了。”
闻书礼嘴角微微上翘,附和道:“说的是呢,夫郎来了,我的福气也跟着来了,想来很快便能攒够买青驴的钱。”
李小和一开没反应过来,顺着池禾青的目光看向自家门扉上剩了一半的福字,才明白这新来的小蹄子是在编排她。
她气恼地将洗衣盆往地上一甩,想发作几句,但池禾青又没指名道姓,她要是吵起来,倒是对号入座了。
池禾青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哎,这…”
闻书礼在一旁提醒:“这是李婶子。”
池禾青立马甜笑着道:“婶子怎么连盆也端不住,不知道山上有没有王八,婶子身子虚,可以叫冶叔留意着捉一只来,和野狗舌头一起炖,听说比野鸡还补呢。”
李小和干笑两声,僵硬地摆摆手:“哪有这些,听都没听说过,你这年轻小夫郎嘴倒是叼。”
池禾青微笑道:“那婶子今日便听说了。”
闻书礼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口陈年闷气,随着池禾青的声音一点点散去了。
他搓了搓手心,有点热。
池禾青小赢一把,但并不觉得开心,沉着小脸往前走。
等他们走远了,李小和恨恨骂道:“讨债鬼配了个缺德的小贱货!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福,我呸!”
村里新来的妇人夫郎哪个不是羞答答的任由他人玩笑打趣,偏这小贱人,嘴巴一点都不饶人。
她不过是闲说两句,便说这些话来羞她,她等着看日后这小贱人的苦日子!
李小和看着池禾青走远,“砰”的一声摔上门。
池禾青听着身后摔门的动静轻哼一声,他才刚来送柳村,对村里人还不熟悉,刚刚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句,这人就受不了,真是不堪一击。
也是,这种年轻夫人战斗力还不强,遇上那种修炼了几十年的老奶才算厉害。
池禾青悄悄靠近闻书礼,道:“等晚上,你和我讲讲村里人家的闲事,也让我认认人。”
知彼知己,以后吵架才好朝着对方的痛处戳。
此时,他倒忘了自己的龙傲天之路,只想着怎么在村里杀遍四方,叫那些人再也不敢轻视看低闻书礼。
闻书礼自然依他,道:“好,有些我也不大熟悉,等日后叫阿奶讲给你听。”
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几户人家,池禾青留意观察着,众人瞧见他们的反应却是大不相同。
有些如同李小和一般,只看了闻书礼一眼,便仿佛瞧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悄声说着晦气之类的。
有些人倒是好奇,同闻书礼打听,他是怎么从坟里爬出来的?怎么分家爹娘也不来搭把手?
一边问,一边偷偷摸摸地偷看池禾青。
大家可都听说了,闻家娶来的傻夫郎竟不知为何恢复了神智,只是作风剽悍,一过门便撺掇着分家,是个不好惹的。
还有些人不远不近的,瞧见他们只略略点头打个招呼,便又去自做自事了。
池禾青不管他们什么态度,旁人如何对他,他便怎样对他人,只是遇上询问分家的,他便耷拉着小脸唉声叹气,一副为难又不愿意在背后说公婆的委屈模样。
闻家上下十来口大人,他们分家,还得花钱找外人帮忙。
旁人一想,便不由得可怜起这闻家二郎。
池禾青好好“宣扬”了一番闻青松夫妻的偏心行为,心情总算畅快不少。
闻书礼一路和他介绍路上遇到的人,池禾青一一记下。
他发现,这送柳村主要分为柳、闻二姓,同姓的,瞧见他们态度大多好些,而姓柳的,则是相反。
闻书礼听着池禾青的总结,笑笑道:“这是自然,同姓的往上数几代,都是一个祖宗,自然亲近。”
池禾青点点头,原来如此,他还有的学呢。
啧,不对,他明明拿了龙傲天的剧本,怎么现在研究起村斗了?
池禾青摇摇头,把怀里的书抱的更紧。
那奇怪的声音后来再没有响起过,但池禾青可以肯定,那绝不是错觉。
或许,他莫名穿到这个世界,也和这本书有关。
池禾青皱着眉头沉思,闻书礼默默闭上嘴,偶尔拨开拦在池禾青前头的杂草树枝。
没一会,他们便到了老宅。
刘瘸子父子收了钱,又帮着把床和桌子抬进屋里。
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刘瘸子没忍住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这外人多嘴饶舌,你爹娘也未免太狠心了些,这屋子哪能住人呢。”
他看了眼干完活就跑去和驴玩的儿子,若是他家小子住这种地方,他可要心疼死了。
池禾青苦笑道:“虽然空了些,也比和鸡鸭挤在后院强。”
刘瘸子不言语了,只是摇头叹气,随后驾着驴走了。
*
只剩下两人,池禾青松快不少,他挽起袖子去院外河里打了桶水拎进堂屋,递给闻书礼一块抹布道:“把东耳房里面的灰擦擦,咱们在东耳房住,我去院里拔草,刚看见里面还有不少野菜呢,晚上弄个野菜粥喝。”
“好。”闻书礼笑盈盈地接过抹布,今天起,他就有了和夫郎的小家。
两人各司其职,池禾青打算先清一条小路出来,但他现在穷得很,连把铲子都没有,只能用手干拔。
“嘶…怎么这么难拔……”池禾青拽着一把草猛地用力,结果草没拔出来,倒是他自己用力过猛,草叶被拽的稀烂,他也摔了个屁股蹲。
草叶边缘锋利,池禾青没注意,食指指腹被割出个小小的口子,几滴血顺着滴在地上,很快就浸入泥土里。
池禾青龇牙咧嘴地吹吹伤口,他不敢再用蛮力了,一根根的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改了方法后好拔多了,轻轻一拽,草便连根拔出。
“咦,怎么回事?”池禾青又试了几次,越拔越轻松,好像草根上的土都被翻开过似的。
池禾青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土层底下,有只巴掌大小的玉白色小龟正努力挥着四肢拼命刨土。
只是它再怎么努力,在其他人眼里看来也还是慢悠悠的,若是池禾青拔的快一点,它就跟不上了。
被它刨过的地方,草都格外好拔。
小龟累的喘气,慢吞吞地哭着:“呜,爹爹给的好少,要没力气了……但是,不干活,就会被炖掉……呜龟惨爹坏……”
插入书签
这章写村民写多了,但都是重要人物,所以想了想还是没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