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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被赋予了另一个人的姓氏意味着什么。
往大的来说,是给予人在这个世界的锚定。
往小的来讲,或许是想与这个人共结连理。
不过,柴登吾当时可没想那么多。六平的姓氏又不可能轻易冠之,所以他才在那个人被搭讪时为她戴上自己的姓氏。
那是无意识之举。
“柴、柴、柴……”
回去的路上听见那个人一直在小声念叨着那个姓氏。柴登吾知道这不是在叫他,却还是有些坏心眼地问。
“就这么喜欢这个姓吗?”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为了掩饰尴尬而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说。
“没,我就练习一下。”
冬天的夜来得早,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亮起暖黄的灯。灯光打在那人的头发上,好似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
柴登吾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移开视线,看向前方渐渐亮起的街灯。
“练习什么?”
“万一哪天又用到了呢?”
对方的话让柴登吾的心头莫名动了一下,仿佛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这句话稍微有些太暧昧了,远超乎他为自己划定的那条界线。但旁边的人似乎没察觉这句话里的微妙,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呼出的白雾上了。
那人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只有名字。
一开始,他一度怀疑对方有所隐瞒,毕竟装疯卖傻是大多数失忆梗的开端。但从现实上来看,她确实是忘记了很多事情。没听说过神奈备和妖术师,也不曾知晓齐延战争。前者,除非一直待在乡下,不了解倒是可以理解,可后者,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历史。
柴登吾偷偷暗中观察过,也让神奈备的好友蓟奏士郎去查找有关信息。
很奇怪,一无所获。
“哇,下雪了。”
听到对方的惊呼后,柴登吾抬起头,只见那细小的雪花从夜空中飘落。
“○○。”
“是?”
“放心拿去用吧。”
她愣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任凭飞舞的雪花亲吻自己的头发和嘴唇。
那样子老实说,有点好笑。
“那要是舍不得还了怎么办?”
这回轮到柴登吾了。他特别清楚对方每次都语出惊人,也清楚说出口的话实则没什么特别的含义。随心所欲,想说就说。
可就是这样,才是最可怕的。
那就别还了。
这句话在柴登吾的胸腔里震动,却终究没有冲破雪夜的寂静。然后,他给了对方一个脑瓜崩,催促着她快点走,雪要下大了。
那人点点头,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看起来也并不在意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是否能有个答案。
雪花落在她的围巾上,随即又化掉。
柴登吾忽然想起刚刚把围巾戴在她脖子时的情景。
天还没完全黑透,微微寒风吹过,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也就是在那时,甚至没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几乎是下意识地解下脖子上的围巾。
现在想来,许多事都是从“下意识”开始的。
下意识为她挡开拥挤的人流,下意识记住她的饮食习惯,下意识在她说冷之前调高暖气的温度。
还有刚刚,下意识说出“和我一起的,都姓柴”。
那个搭讪男凑过来时,柴登吾正付完账转身。看见那人后退了半步,露出困惑的眼神。
搭讪男笑着的模样实在有些碍眼。他快步过去,自然地揽住那人的肩膀,两个人几乎黏在一起。能感觉到在彼此接触瞬间对方的僵硬,不过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抱歉啊小哥,和我一起的,都姓柴。”
柴登吾压抑着心中莫名的情绪,对那个男人说。
搭讪男立即变了脸,叽叽歪歪地骂了两句走了。
“登吾。”她忽然叫了一声。
柴登吾以为是自己走太快了,他停下来等待对方。
“如果有一天我想起来了。想起自己是谁,想起自己原本的名字……那时,这个姓,我还能用吗?”
柴登吾的心脏猛地收紧。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不是玩笑,也不是随口的提问。在她那片空白的世界里,一个姓氏或许不仅仅是一个称呼。
“它已经是你的了。”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在雪夜里异常清晰。
“给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那人眨了眨眼,忽然笑了。然后伸出小指,示意要拉勾。
柴登吾看着那冻得微微发红的手,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塞回大衣口袋。
“下次记得手套和围巾。”
他教训着,却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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