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地气到接地府

作者:中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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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钱纷飞时(上)


      《纸钱纷飞时》(上)
      追债人找上门,演出收入被当场瓜分

      网络传播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一夜之间,各大平台上疯传王子乐队的赛博葬礼片段。
      比名利先到的是麻烦。这周已经是第三次,唐晚被狂热的“粉丝”堵在急诊室门口,医院不得不将她调回病房,减少抛头露面的时间。
      傅野更不用说,每天都在上班路上被奇怪的人塞纸片,有乐迷写的信,有娱乐公司的名片。更让他崩溃的是红灯区的人也蠢蠢欲动,似乎在高价出卖他的私人消息。很快他“玩咖”的名声要被揭发了。
      傅野埋在被子里浏览热帖,刷到好多自己在幼儿园上班的照片,角度刁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拍摄的。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连他光着屁股在床上的艳照都要被曝光了!
      忍无可忍,傅野坐起来打了个电话。
      “帮我一次。”一接通,他就毫不客气地开口。
      电话那头的人发出“嗯?”的一声,然后听筒里传来玻璃碰撞的声音,“这才早上十点,你吃错药了?”
      傅野大怒:“去你妈的,谁跟你提那事了!”
      “噢噢,不是邀请我睡觉的。怎么了?”
      傅野拿下手机,在聊天框里输了几行文字。
      “这几家店的监控你帮我买断,有我的记录都删了。”
      “凭什么~”对面起了坏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傅野牙一咬:“我也让你买断,删几年卖几年。”
      一下子,手机里传来更大的起身动静。
      “你说的,晚上就见。”
      “去你家,洗干净等着我,沈叙声。”
      王子乐队已经一周没有排练了。
      不是因为接不到演出,而是演出太多了。王建国这个死商人虽然恨不得他们每一场都演,但是这里面很明显混着一些目的不纯的通告。
      为了不让这阵风头白白浪费,王建国精挑细选出一个来自熟人的邀请,能保证确实是出演葬礼的那种,他再三保证除了他们和雇主,不会再有别人知道这个行程。
      这一次排练王建国也到场。
      唐晚踏进后院,就见到四个人吵得唾沫星子横飞的场景。起因是厉寒发现王建国不知什么时候把“王子乐队”作为“顶级尊享殡葬套餐”的核心卖点,价格翻十倍,挂在网页上。在不同平台还出现了很多他们排练的照片和视频,视角明显来自正对后院的大厅,平时除了王建国能在店里来去自如,还有谁有这闲心拍一堆三流乐手的照片?
      “我记得我们只是口头合作关系吧?”傅野一针见血地说。
      他们为了继续玩乐队,口头答应了王建国的合作邀请,做的一直是兼职工作。
      “什么口头不口头的,只是炒一炒你们的名气,我可从来没干涉你们做想做的音乐,哪次不是你们自己安排?”
      “还是那句话,只要结果是赚钱的,过程怎么样我不插手。”
      “去别的地方你们以为还能这么随便?还有就你们那技术,也就在丧葬里能看,去外面比不过别人。”
      几句话说下来,王建国先把自己哄急眼了。
      没有人说话。这种事情要考虑的因素太广太多,不是简简单单闹性子就能解决的。除了陆赛因,其他三人都是具有独立身份的社会人,生活不像买菜一样可以只捡好的来,总要有所取舍。
      “你们想...想着吧,后天的演出先去了。”王建国识相的没有再逼问,尽管丧葬乐队是他收入来源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他要考量的东西也不少。
      约定的演出日子到了。
      这两天群聊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默,偶尔寥寥几句公事的商讨就囊括了48小时。
      同乘在店里的破面包车上,傅野眼尖地发现厉寒憔悴得厉害,本来还勉强撑起衣服的薄肌似乎在两天内迅速干瘪了下去,靠在后排头一味地转向窗外,手机明明震动个不停,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合作濒临破灭又不是意味着乐队要解散了,有这个人气单干也完全没问题啊。傅野是这样想,他不明白厉寒是不是操心过多。
      来到灵堂外,东西已经架好了。撇到摆在桌面上的遗像,他们惊奇的发现死者居然是个小男孩。一番打听,男孩在三天前放学回家的路上被疾驰的油车撞出去五米开外,头骨当场凹陷,脑组织从碎裂的骨片里挤出来了。
      根据当地的习俗,太小的孩子去世,长辈不参与送丧,出丧的时候只留请的工人送到火葬场,焚烧后再委托人把骨灰盒接回来或者不捡骨灰。
      演出开始前,王建国给四人塞了红包,里面放着两枚硬币,雇主希望他们帮忙把骨灰装坛抱回,报酬另结。
      这一次的演出比之前任何一场都沉重。演出到一般,厉寒站在话筒前发不出声音。三人都在他的背后,看不清厉寒的表情,只见他深深低下头去,一时间场地里只有清肃的音乐在回响。
      家属席发出隐忍的、难抑破碎的呜咽,代替厉寒的歌声成为哀乐的主旋律。
      演出一结束,傅野马上凑过去看厉寒的脸。没有泪痕,没有红晕,嘴唇倒是因为干燥而干的翻起皮屑。
      “对不起...这两天烟抽太多...嗓子发炎了...”厉寒用微不可查的音量贴在傅野耳边说。
      操蛋的家伙。
      傅野狠狠踢了他一脚,从出发到刚才都是自己在瞎操心。他转身朝陆赛因和唐晚走去,也在他们耳边说了同样的话。
      唐晚抽出一根棒子往厉寒身上甩去。
      接下来是一段进山的枯燥时间。四个人围坐在小小的棺材旁,随着路况颠簸着。去火葬场的路上车辆不多,唐晚却透过后面模糊的车窗看见一辆黑色的四座商务车一直盘旋左右,她马上示意大家看。
      “有钱人死了也去这种地方烧?”陆赛因话都不过脑。
      “车牌记一下,发给王建国看看,是不是他又搞什么东西。”
      傅野迅速掏出手机朝后方拍照,可那黑车一直借着身位遮掩着车牌。
      紧张中,厉寒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看了一眼后车驾驶位上的司机,不耐烦地按了接听。
      “别,再,跟,着,我,我不会回去的......”厉寒的嗓子哑的厉害,短短这几个字有一半只剩气声。
      由于车厢里太安静,手机那头焦急的人声很清晰地传出来:“少爷,要债的找到你了,快跑!”
      这回他们四个都呆住了,陆赛因脸贴到车窗上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对面有枪!”
      黑车已经开到旁边车道上和他们并排的位置,后排摇下车窗露出一截乌黑的枪管。
      “低头!”厉寒破音大喊。
      “砰!”的一声,殡仪车后排的车窗被打了个对穿。
      前排的司机听到这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后排满布的玻璃碎屑,吓得手立刻握不住方向盘,于是殡仪车带着棺材剧烈晃动了起来。
      “大哥,我来,我来开,你去副驾驶座。”厉寒急的直摇司机的肩膀,接着用一手先接管过方向盘,再把司机整个推到旁边取而代之。
      油门猛地一踩,车却熄火了。
      “靠你妈,还是手动挡!”原来刚刚司机在慌忙中挂了空挡。
      也多亏这一减速,旁边的黑车猛地超了过去,枪一下失去了准头。
      “开快点,林被有办法搞他!”唐晚急中生智而大喊。
      厉寒不敢犹豫,迅速又点了火,压低了离合二档弹射起步,再迅速换挡把油门踩到底,五秒内,攻守之势易也。
      唐晚打开车窗,手抓起一大把纸钱往外挥洒,大片的纸钱挟着金箔银屑往后车的车窗铺去,迎着强劲的山风紧贴在玻璃上挡住了视野。
      “愣着干啥,一起啊!”
      听到唐晚的呼唤,陆赛因和傅野也从另一边窗户往外狂洒纸钱。
      终于,黑色商务车U型弯前被迫停下了,车里的纸钱也所剩无几。
      惊魂未定到达火葬场,傅野终于有空理会王建国的来电——刚刚在路上就打了好几次,根本没手接。
      刚一接通就听见王建国的破口大骂:“你踏马的厉寒呢,讨债的讨到我头上来了!我不是他吗没有给他擦屁股的义务!”接着一段不堪入耳的粗话。
      厉寒站在风里,宽大的衬衫被风熨出精瘦的轮廓,他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又想吸烟。
      陆赛因和唐晚先推孩子去火化了,还要多掏钱买火葬场的天价元宝,谁叫他们在路上把人家准备好的东西都消耗了,王建国知道又要大骂三天三夜。
      “家里破产了,欠工人的钱结不出,追到我身上了。”厉寒浓缩成一句。
      本以为对方会遮掩一下,听到这么坦诚的解释,傅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暗想少爷也不怕被我们其他人绑了骗钱。
      对于厉寒家里是有钱人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端倪的呢?
      也许是第一次厉寒来他家,狭小混乱的空间里,酒精和情绪放大了一切。二人从羞涩的引导变成狂烈的□□,傅野的手抓着厉寒的头发,绕在指尖的发丝像绸缎一样顺滑,即使下半部分染过颜色,也在灯下熠熠发光。护理头发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显得有点娘炮,在厉寒身上就很合适,他外表永远是工整的、干净的。
      之后每一次傅野就跟头发杠上了,他喜欢厉寒一头顺发被自己抓乱的样子,好像把这个充满秩序感的男人打破了一角。
      等待焚烧的时间里,四个人站在闷热的火化炉边低声交谈着。
      从厉寒支离破碎的词句里他们了解到,厉家自他出生前就一直在做茶叶贸易,今年初春开采时遇频繁降雨和气温骤变,大批芽孢冻伤停止生长。客户要求的货物无法定时定量交付,于是欠下巨额逾期违约金,工人的钱都发不出了。
      “我已经离家很久了,也没和家里说过自己的情况,估计上次直播被人盯上的。”厉寒把脸埋在手里。
      “你居然这么有钱!”陆赛因目瞪口呆。作为普通的工薪阶级子女,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有钱人在外“流浪”。他对厉寒的印象一直是“努力工作养爱好”的“穷苦青年”。
      “不我没钱,”厉寒重申,“我出来之后没跟家里拿过一分钱。你不是看过我的键盘吗,有钱我会买那种货色?”
      陆赛因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试过的那架卡西欧,确实。
      “那怎么办,那伙人不会在等我们下山吧。”唐晚要被炉子烤化了,豆大的汗珠顺着头发流到面颊。
      “王建国说他会处理。”傅野举起手机晃了晃,一分钟前刚收到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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